第三章
陈棠提着公文包，步伐轻巧地跨过地上的水潭，沿着老旧小区走了一段路，进入最角落的居民楼，步行上楼，穿过天台，最后停在一扇破旧的铁门面前，拿出钥匙开门。
房间里空空荡荡，除了桌椅和一张床，几乎看不到其他东西，家徒四壁，但就算是这样的方子，也比陈棠以前住的地方要好得多。
陈棠穿过来的时候，身上不着分文，手里提着的几个塑料瓶就是她全部家当。
身上穿的西装和这个小房间，都是系统帮忙搞定的，否则以陈棠当时流浪乞丐的样子，绝对不可能入职MQ，成为男主角的秘书。
一回到家，陈棠放下公文包，甩掉高跟鞋，仔细打量着镜子中的自己。
活了二十五年，陈棠可以确定，自己第一次这么干净整洁。一头干练的齐肩短发，绸缎般乌黑发亮，而不是被污染后，干枯发黄仿佛稻草一样的头发。
白皮白皙，精致的淡妆勾勒着眉眼和唇峰，尽显利落干练，很像以前陈棠捡垃圾的时候，从大厦门口路过，透过玻璃窗看到的那些精英人士。
每次看到这张脸，陈棠都有些恍惚，只有挂在墙上的那串来自未来世界的彩色塑料瓶，提醒着她过去的生活。
脑海中，系统001正在总结她今天的表现。
【你今天的举动太危险了，好几次差点让剧情崩塌，我建议你还是按照原著剧情行动，避免节外生枝。】
陈棠稍微回忆了一下接下来的剧情，娟秀的眉微微挑起。
“你是说，以后我也必须按照剧情要求，去囚禁女主角，绑架女主角，开车拦飞机，还销毁犯罪证据？”
系统001：【……】
“你也觉得离谱，对不对？这本破小说究竟是谁写的呢？根本没把女主角当人。”
系统001：【这些都是任务要求。你放心，虽然他们经历了很多磨难，但最后会幸福地在一起，这些都是生活的考验，他们是真爱。】
这套PUA，陈棠以前捡垃圾的时候吃够了。
“放屁！那为什么只考验女主角？不考验男主角？不如让他也被虐身虐心，抛弃折磨？”
系统001似乎无法反驳，沉默了一会儿，说：【不完成任务，你就不能回到原来的世界，只能一直被困在这里。】
这几天，每当陈棠开始打退堂鼓的时候，系统就用这套说辞来威胁她。
不完成任务，就不能回去。
这或许对其他人有用，但是对一个在原世界每天捡垃圾为生，吃不饱，穿不暖的拾荒者来着呢？
陈棠根本不受威胁。
她想通了。
“说实话，我为什么要回去？回去原来的世界捡垃圾，还是回去吸毒气？留在这里，我有吃有住，还不用露宿街头，简直完美。”
系统一下沉默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你……】
别你了。
陈棠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主意不错，现在终止任务，留在这个世界挺好的。
只是男女主的爱情太过荒谬，男主角身背半部刑法，自己身为秘书，不仅每天当牛做马，还随时有被送进去吃牢饭的危险。
系统001：【那女主角的事你不管了吗？如果你不在，这条剧情线随时可能崩溃。你忍心看着他们有情人不能在一起？】
嚯。
这年头，系统也会道德绑架了？
但它绑错人了。
“忍心啊，不在一起就不在一起，会死吗？我要留下来，那是真的会死的！”
系统001：【不行，他们必须相爱，必须结婚，如果他们不在一起，就没有……】
它说到一半，传来滋啦滋啦的电流声。
半晌，等情绪平复之后，系统才继续道：【你要怎么才肯继续完成任务？】
声音发出，却迟迟没有得到回应。系统扫描周围，看见陈棠已经倒在床上沉沉睡着了。
这几天入职MQ，陈棠每天都有做不完的工作。
她并没有工作惊讶，更不会做秘书，很多事情都是临时抱佛脚，为了今天的第一个任务，她神经紧绷根本没怎么睡。
没想到等待三天，剧情给拉了一坨大的。
此时她彻底放松下来，倒头就睡。
天台违规搭建的铁皮房里，空气十分安静，夕阳从没拉严的窗户透进来，照在陈棠身上，却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的好睡眠。
她睡得很沉，毕竟是二十多年来第一个好觉，温暖、舒适、不用担心会被人或狗偷走食物。
被毒气侵染的疤痕被系统修复，白皙的皮肤在夕阳下被镀上了一层光晕，乌黑的发丝散落在耳边，身上明明还穿着干练的西装，却露出了很不符合这个身份的肆意睡姿。
【唉——】
系统轻轻叹了一声，放弃将人叫醒的念头，开始另谋出路。
或许，它应该再找一个新的宿主。
太阳渐渐西沉，夜幕降临。
不知过了多久，铁皮房里忽然传来细微的声响。
窸窸窣窣。
已经睡着的陈棠倏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系统001：【你醒了？】
陈棠没有反应。
【宿主？】
喊了几声，对方像是没听到一样，系统再次进行扫描，惊讶地发现陈棠的双眼并没有睁开，脑电波平缓，这表示对方此时还在睡梦当中。
【梦游吗？】
只见陈棠坐起来之后停顿了一会儿，然后慢腾腾地拿起自己带回来的那个公文包，打开，从里面掏出了几个盒子，依次放在桌上。
小蛋糕。
饮料。
三明治。
……
竟然是今天在咖啡厅没吃完的食物！
那个三明治上甚至还被她咬过一口，留下了一个圆弧形的牙印。
她是什么时候装进包里的？系统竟然都不知道。
陈棠拿起那些食物，晃晃悠悠起身走到墙角，蹲下，掏出一个铲子开始挖洞。
吭哧。
吭哧。
很快，地板被她硬生生撬开一块。
然后她小心翼翼地，十分宝贝地，像仓鼠屯物一样，将自己从咖啡厅带回来的食物放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又把地板重新盖回去，一切恢复原状，陈棠才心满意足地再次睡下。
这次，她睡得更沉了。
系统惊讶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再次扫描，这一次，他发现陈棠睡梦中的嘴角带着喜悦的弧度。
它想起第一次看到陈棠时的样子，数据开始快速运转，所有计算的核心只有一个：
【陈棠最喜欢什么？】
第二天一早。
陈棠神清气爽地醒来，打开公文包，看到里面空荡荡，当场大骂起来。
“谁把我带回来的三明治吃了？系统，是你吃的？我本来打算留在今天当早餐的！”
系统001仔细观察她的反应，确定陈棠自己梦游的事情一无所知，弱弱地辩解：【不是我。】
“那还能是谁？这屋子里除了我就只有你。以前和狗抢吃的就算了，现在竟然还要和系统抢。”
陈棠皱着眉嘟嘟囔囔，伸手从口袋里掏出几个钢镚，默默收回了吃早餐的念头，开始不慌不忙地往MQ公司走。
快到公司的时候，才想起已经一早上没有听到系统的声音。
“系统？系统？我现在要去辞职了。”
要是之前，听到她拒绝做任务，系统一定会马上出现劝说。今天却没有任何回应，安静得像根本不存在一样。
难道系统走了？
陈棠一边想着，迅速走进公司，一进去就被秦时渊逮个正着。
“你迟到了。 ”
陈棠：我都要辞职了，还管你迟不迟到？
她转头看了一眼时间，十点了，迟到了足足一个小时，却勾起唇角高兴地笑起来，直接抬脚走到秦时渊的面前，直视她的眼睛。
“我不仅迟到，我还要……”
刚要说出“辞职”两个字——
叮咚——
脑海中忽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
系统001：【恭喜宿主成功逆转剧情，帮助男主角结识女主角，奖励：一百万元。已到账。】
等等！
什么情况？
陈棠说到一半的话戛然而止，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一百万？
什么一百万？
这时，系统001的声音传来：【这是对宿主完成任务的奖励。根据任务的难度和重要性，得到的奖励也各有不同。】
陈棠眨了眨眼睛，震惊。
“等等，这条规则你之前怎么没说过？”
系统001：【之前系统出现错误，现在已经补充完整。钱会直接汇入你的账户，你可以自由选择在这个世界使用，还是回到原来的世界之后使用。】
陈棠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你是说，这些钱我还能带走？”
系统001：【是的，等你回到原世界之后，货币将进行一比一兑换。以后你每修复一个剧情，都能获得相应的现金奖励。加油赚钱吧，宿主！】
一比一兑换！
在未来世界的一百万元虽然稍微有所贬值，但也是一笔巨款，更何况她这才完成一个任务！
按照原著的剧情长度，接下来至少还有几十个任务！
一想到那些任务未来都能兑换成现金，陈棠瞬间来精神了。
对面的秦时渊见她话说到一半，忽然开始一会儿睁大眼睛，一会儿捂嘴偷笑，眉心深深皱起。
“陈棠，你要干什么？说清楚。”
陈棠咧嘴一笑，根本掩饰不住心里的喜悦，连看都没看秦时渊一眼，迅速跑出公司，找了一个最近的ATM机，插入工资卡，果然看到上面的余额显示：
1,000,000.89
连忙捂住屏幕！
可不能让被人看到。
“这这这……我不会饿得头晕眼花了吧？”
系统001：【经过检测，你的身体目前处于满状态，没有饥饿感。】
那就是真的？
颤抖！
激动得浑身都在颤抖！
存稿一夜从0.89变成100万零89，陈棠差点都要被这辆运钞车给撞晕了。
我的老天，这得捡多少垃圾？
系统001忙活一晚上，终于完成转账，稍稍松了一口气，试探地询问：【宿主，你还要辞职吗？】
花花票子迷人眼。
陈棠眼睛都在发直。
“辞职？我什么时候放过这种厥词？”
系统001：【你之前不是说，给男主角当秘书就是当牛做马吗？】
陈棠：“当牛马有什么不好？只要有钱，我不仅要当，还要大当特当，当得响亮1当得精彩！谁也别和我抢。”
系统001：【……】
她激动地在ATM机前站了五分钟，取出一千块握在手里，心中的喜悦沉甸甸地落了地。
“走，回公司！”
脑海中传来系统001的嘀咕声：【认识你这么多天，你第一次这么积极。】
陈棠咧嘴一笑，阳光灿烂，不见丝毫阴霾和不情愿。
“你早没有告诉我有这么好的奖励，不然我早就积极了。”
回到公司，秦时渊正在大发雷霆。
“陈棠呢？她不仅迟到，竟然还跑了？去把她给我找回来！”
办公室里乱做一团。
陈棠这时候好心情地走进来。
“秦总，早上好。”
秦时渊看着忽然出现，满脸笑容的陈棠，瞪大了眼睛，疑惑对方怎么出去一趟，再回来连态度都变了。
笑得让人浑身发……
他旋即沉下脸。
“你给我进来！”
一进去，秦时渊阴沉着脸，没问迟到的事，也没问刚才突然离开的事，开口就问：“你给白甜甜打过电话了吗？”
陈棠瞬间恍然大悟。
“还没有。”
她昨天一心想着辞职，根本把这件事忘了。
“没有？这么简单的工作你都做不到？”
陈棠摇头，道：“秦总，我有些疑惑，我打电话给白小姐，应该和她说些什么呢？”
总不能真的让两只狗配种吧？
秦时渊冷笑一声，身体向后仰，双手交叉放在椅背上，语气狂妄霸道。“告诉她，十万，我要包养她。”
陈棠：“只给十万？”
秦时渊惊讶地抬起头。“你的意思是，不够？”
陈棠摇了摇头。
“秦总，根据我的推测，您想包养白甜甜，是因为她和您的初恋萧雨霏长得很像，是吗？”
逆鳞被踩，秦时渊眼睛里闪烁着凶光，威胁地看过来，那目光简直恨不得现在就杀了陈棠灭口。
“这件事，你怎么知道？”
“全公司都知道。”
听说白月光萧雨霏来分手的时候，全公司人都在，秦时渊当时要死要活的，甚至连保洁周姨都知道。
秦时渊的脸色瞬间更难看了，沉声道：“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陈棠：“秦总，我和你讨论的是，您想包养白甜甜，是想把她作为萧小姐的替身，您和萧小姐的感情，难道只值十万？这个金额如果传到萧小姐耳中，她肯定会伤心的。”
秦时渊一愣，浑身的怒气瞬间消减一半，敛眉开始认真思索起这个问题。
“那你觉得，我应该给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