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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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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顶替

九月初九,重阳日。

今日也是戚白商的生辰。

从清早起,戚白商就靠在暖阁窗牖内,倚窗盼着院里。可惜直到府里来人知会,叫她准备去赴安府挽风苑的流觞曲水宴,她等的“东西″还是没来。

“姑娘,您就别等了,长公子若有信捎来,我们定会第一时间拿到的。“连翘知她心事,一边为她系上氅衣,一边安抚道。“可……罢了,你们今日都不必陪我去了。”戚白商心里那点不安放大了许多,对两人嘱咐道:“连翘,你去绯衣楼打探一下,此次巡察使赴兆南查案一路上可有什么遭遇,越细致越好。”她又转向紫苏:“你拿上兄长印信,到大理寺,问问他那位直大理寺少卿的同僚好友,萧世明,蕲州那边的案情可有进展回复。”“可是姑娘,我和紫苏都出去办事了,那你自己赴宴怎么行啊?”“不必担心,今日又不是我一人去。何况,到了安府内,带着你们也不方便行事。”

戚白商慢吞吞说完,将信物交给了紫苏,这才跟着门外候着的家仆向院外走去。

今日去安家挽风苑赴宴,戚婉儿特意了邀她同乘。戚妍容拒了婉儿好意,她的那驾马车跟在戚婉儿的车驾后面,一前一后行过国公府正门前的青石板路,马蹄声踏出清脆的晨间铜铃。车驾内除了姐妹二人,便是戚婉儿的贴身丫鬟云雀,无外人在,戚婉儿就轻声直接问了:“阿姐昨日说,今日重阳宴上,你有办法帮我躲开征阳公主,不知是何办法?”

“简单。"戚白商眼眸漾起浅笑,“这个,和这个。”“嗯?”

戚婉儿不解地看去。

只见戚白商拿出了她们赴宴要戴的帷帽,以及她前些日子送与阿姐的手镯。“阿姐的意思是……”

“安府中人若来寻,我便扮作你。你我身量相仿,戴上帷帽后,足以以假乱真,定叫她们分不清。”

戚婉儿一怔:“那我还能偷得些空闲,去见…”她眼神里先涌出惊喜,跟着又反应过来什么,忙摇头:“不行不行,那若征阳公主当真不怀好意,不是害了阿姐?”“怎会,我又不是你这样什么东西都往口中放的傻丫头,”戚白商想起上回胡姬投毒之事,便有些后怕,点了下戚婉儿鼻尖,“阿姐从前教你的,色香味上如何辨识的毒理,我看你是尽忘去了。”

“阿姐……

戚婉儿微红着脸,躲开,“云雀还在呢。”“好,“戚白商慢吞吞拖长了调,莞尔,“不逗你了。我之安危,你不必忧心。而且今日之事,我也并非全为了你。”“嗯?“戚婉儿不解抬头。

“上次琅园投毒案后,我与你说过,那毒来头非小,应是从一种草植里提炼,世所罕见。若真是征阳公主下得毒,极大可能便来自安府,我本就想去安家后院一探究竞,正苦于没机会。”

戚婉儿忧心问:“会不会太危险了,还是我陪阿姐同去吧?”“带上你这个走路都会平地摔的小丫头,万一被人追,我还要背着你跑吧?那才多一分危险呢。“戚白商打趣她。戚婉儿刚褪去的绯红又浮起,佯怒:“阿姐。”“此外,我还有些旁事要办。”

戚白商一顿,望着窗外的眼神微凉,跟着她转回眸,又叫疏懒笑意遮掩过去,“借你身份,我更能便宜行事。”

“好吧。”

戚婉儿轻点头,亲手为戚白商戴上了那只玉镯。“那今日,就劳烦阿姐了。”

安府为办这场流觞曲水宴,在挽风苑独开了一道侧门,供宾客往来。进出此门的各府公子与姑娘们,每人都会领上一块写着各自名姓的小木牌,悬于腰间。入门前,男子领一枝兰叶,女子领一枝竹叶,开宴后即可互赠。不少人约是头一回参加这样别开生面的宴席,三两成伴,言笑晏晏。只是到了戚白商这儿,她将婉儿的名姓一报,发放木牌和兰竹的两个女婢就对视了眼。

“原来是戚二姑娘,”一个女婢将木牌给她系上,另一个则从那篮整理好的兰竹枝叶旁,单独取来一枝,“这是您的。”带着白纱帷帽的戚白商接过,拈在掌心一转。比她早一个身位的戚婉儿正转过来。

她腰间悬着的自然便是戚白商的木牌,手里的竹枝和其余女子一样,都是单枝。

而戚白商手里这支……

“为何我的与旁人不同?“戚白商指尖挑起挂着流苏的木牌,“不止赠竹多了两枝,木牌上也是金字描绘?”

女婢似早有准备,恭敬道:“您与谢侯爷蒙圣上亲旨赐婚,自然是与旁人不一样的。”

“这样么……”

戚白商在白纱下勾起唇角,眼神里是不以为然的嘲弄,声音却假作一丝赧然,“谢过贵府费心了。”

“应当的,戚姑娘慢走。”

戚白商和戚婉儿并肩入了挽风苑,随着前后同样入内的各府贵人们,向流觞曲水宴所在的竹林间走去。

戚婉儿忧心地轻声道:“阿姐,这木牌与竹枝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啊?”“嗯…不怕,"戚白商亦轻音,“山人自有妙计。”戚婉儿无奈,隔着同样的帷帽白纱望她。

“看到前面,入竹林前的那个分岔小径了吗?“戚白商示意,“等下到了那儿,我便要往左去安家后院,你独自入宴,可要小心。”戚婉儿道:“该小心的是阿姐才对。”

“我会的。”

两人亭亭近了那岔路,戚白商假意回身去捋自己的帽纱,确定后方一时无人,她便轻推了推戚婉儿的手腕。

姐妹二人无声对视,各自朝分岔路的两段行去。昨夜计划前,戚白商就将连翘从绯衣楼买来的安家宅院地图,记忆得极尽详细。

如今一路朝安家后院去,她算得上轻车熟路,只是时不时要躲避府里仆从。好在安家的挽风苑如其名,风雅至极,最不缺的便是林木山石,足够叫她隐匿身影。

这般折腾了盏茶工夫,戚白商终于在自己有些急促了的呼吸声里,寻到了她的目的地一一

戴着白纱帷帽的女子停在挽风苑西侧,一座院落的廊下,她仰眸望着面前这间楼前,题着"望书阁"三字的墨色牌匾。这儿便是安家嫡次子、安仲雍的院落。

停了两息,戚白商压下翻涌的心绪,走到窗牖旁。薄窗推开一隙,她把早已备好的信封放上窗内的桌案,又将叠起的一条刺着海棠花的方绢压在了信封上。

做完这一切后,戚白商合上窗牖,头也不回地转身,快步离开了院子。一炷香后。

挽风苑,竹林小桥。

混在最后一批进来的宾客内,戚白商四处张望,想找到婉儿的身影。够资格参加这上京贵门的流觞曲水宴的门第并不多,但各府年轻子辈加起来,三五十号人却是有了。

女子们又多着白纱帷帽,虽有衣饰之别,但林中一时不得细辨,也难寻及。托腰间悬着的那枚金字木牌,与手中并蒂竹枝的福,戚白商寻人不易,被人寻却简单一一

“戚二姑娘?”

在戚白商路过一名面色匆匆的侍女时,对方忽地开口,唤住了她。戚白商停身,回眸:“你是?”

“我是安府侍女,听闻戚二姑娘今日也来赴宴,家中尊长特命我在此等候。”

戚白商等着下文。

半响,没等到,她茫然抬眸:“然后?”

“啊?哦,"侍女忙低头,“请您移步别院一叙。”…就没了?”

“是、是啊。"侍女慌张抬眸,“还要什么?”戚白商难得哑口无言。

这位征阳殿下,当真是一如初印象那般,娇惯跋扈得有些没脑子了。许是公主殿下发号施令惯了,没人敢不应允,就连给人挖坑设套,都不知晓要在坑上面铺些遮人耳目的干草。

直钩,硬钓啊。

戚白商想着,不由低眸轻哂。

侍女更愣了:“戚姑娘何故发笑?”

“无事。”

戚白商轻了嗓,“领路吧。”

侍女连忙应下,只是有些不安地攥紧了袖子。这位看着不像寻常闺阁女子的戚二姑娘,每一个字的反应都不在常理之上。两人就这样各怀心思,踏上了出竹林必经的那座流水小桥。论时辰,这会已是闭门谢客了,再晚的宾客也早在流觞曲水竹林旁。然而偏偏,两人踏上小桥时,对面也走上来了一位。褒衣博带,白袍纹金,如素雪逢春。墨黑乌发叫玉簪束冠,那人缓带轻裘踏上小桥,端显出一副神清骨秀、瑶林琼树的风姿。这般风尘外物,上京自是寻不出第二号。

“……怎么就遇上他了。”

戚白商几乎是咬碎了气音,微微偏过脸,即便隔着白纱也尽可能不和对面来的人有半分视线交汇。

一一她有信心骗得过竹林内几十位姑娘公子,但对上谢清晏……那可就是班门弄斧了。

戚白商紧张,走在她前面带路的那个侍女更紧张。眼看着脑袋垂低得直往地上压,走路也快要同手同脚了。好在谢清晏似乎眼神不太好,他云淡风轻行经她身侧,像是不曾看见她腰间悬着的那块刺着“戚婉儿"三个金字的木牌。浅紫色的裙尾拂过他绲金白袍,风里纠缠,正要分离一一“等等。”

谢清晏被余光里一抹翠色拉住,他蓦地止身,皱眉回眸。背对着他的女子垂着手,纤细皓腕上,戴着的分明就是那只由他买回府中的衔玉凤鸟镯。

“它为何会在……”

谢清晏眼底情绪骤起,一瞬未能抑下,他冷然掀眸,跟着便对上了白纱后有些熟悉的绰约轮廓。

戚白商还僵着不知要怎么伪装声音,她身后,侍女已是惊慌抢话:“谢侯、侯爷,安家尊长有事要,要见戚二姑娘,奴只是请她过去,别院一见。”“戚,二姑娘?”

白纱外,戚白商看不清那人神色,只听谢清晏声线清缓地重复了遍。而后那道身影走近。

戚白商尚未来得及反应,左手手腕就蓦地叫他牵起,托在了他修长微凉的指骨中。

…!“戚白商一颤,惊得要抽手,却被谢清晏轻易捏住。“这镯子,是我母亲送与你的?"谢清晏问。戚白商张了张口,到底怕他听出来,只矫揉造作地“嗯"了一声。像是赧然至极,还低了低脸儿。

戚白商在心里暗道了句,为了不露馅,只能对不住婉儿的名声了。白纱外,却听一声低哂。

不知为何薄凉生煞。

“你倒是心狠。”

戚白商"?”

谢清晏低眸,指骨微曲,覆上了女子左手指根那颗血色小痣,然后轻慢碾过。

像是要将那颗痣烙进他自己掌心。

戚白商僵了下,很想抽回手。

…不然抽他也行。

可惜都没机会,谢清晏握着戚白商的手,转身便要朝流觞曲水宴走去。侍女急道:“谢侯爷,安家尊长有事一一”“哪位尊、哪位长。”

谢清晏停身,侧眸回望,神色温柔,眸子却沁凉,“不妨说明,我今日便亲自去拜访。”

侍女哆嗦着支吾了两声。

谢清晏不知何故,半点不似平日里喜怒不惊:“回去告诉征阳,今后再妄动戚府中人,待明年开春,我便为她请旨远嫁封州吧。”“‖″

身后侍女吓得脸色煞白,险些瘫倒。

戚白商也是一惊。

封州……

那等鸟不拉屎的地方,她和老师游医时都要绕着走的,若是将金尊玉贵的公主嫁到了那儿,怕是要哭骂着过完余生了。然而谢清晏半点不似玩笑,一句说罢,他再未多言,拉着戚白商朝前方竹林去。

趁还未到众人间,戚白商飞快从束腰裙带内侧一勾,跟着将一颗早有准备的药丸吞进口中。

“吃……

药性刺激过后,她哑着嗓音咳了两声。

然后戚白商试探地开口:“谢侯?”

一副重度风寒后的嗓音,听得戚白商自己都一惊。这药效好像有点大了。

回去得将方子改进一番才行……

谢清晏握着她手腕的指骨微颤了下,几息后,他侧低了眸:“你的声音?”“前几日,偶感风寒,咳,"戚白商假意掩袖遮唇,试图把自己的手拖出来,“还是离谢侯远些,免得传一一”

“不必,我不怕传上。”

谢清晏却像是早有意料,指骨轻易纯住了她的手,那力度几近有些叫她吃痛。

他朝她微微伏身,语气清沉,像掺上了几分秋霜。“你我关系,同甘共苦,也是应当。”

“??”

谢清晏说完,便拉着戚白商,径直朝这流觞曲水宴的首席走去。行经各府公子姑娘,全都先惊喜后诧异,跟着便是续尾的低议声,追着二人身影一直到了溪首。

戚白商挣扎了一路,可惜就像叫锁链牢牢地锁在了玉柱上,半点都挪动不得。

直到被迫在所有人的视线正中,她被谢清晏拉着,在他身畔落座。戚白商绝望地低了头。

是她大意了。

纸包不住火,谢清晏和她天生相克,她就应该在遇上谢清晏的第一时间立刻承认身份。

那也不至于此刻骑虎难下了。

强挣不成,戚白商放软了语气,试图唤醒谢清晏对婉儿的一点怜惜:“谢侯,这张桌案是给你的,我坐在这儿于礼制不合,能否容我换一席……“你想换去谁处?“谢清晏冷声问道。

戚白商一怔,抬眸,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只是此刻隔着薄纱,她也能觉出,那人低眸望下来的眼神,周身有些凛沉的气场,似乎都在说明他并不愉悦的心境。这是,谁惹这阎王了?

怎么就轮上她倒霉呢。

戚白商心底腹诽着,撑着“婉儿"的名号,面上还不敢露分毫:“谢侯玩笑了,我只是想寻自家姐妹同坐。”

“自家姐妹……说得当真熟稔,“谢清晏握着她手腕,将人一点点拉近身前,“可以教你不顾自己生死那种么。”

“?”

戚白商当真有些忍无可忍了。

谢清晏平日里就这样对婉儿说话?他怎么敢的?像是察觉了白纱下,女子因情绪而微微凌乱的气息。谢清晏眼神微顿,稍清明了些。

他松了松指骨。

“罢了。”

戚白商终于得以逃脱了手腕,垂下来一看一一细白如凝脂的皮肤上,留下了他再分明不过的指痕。谢清晏也侧眸望着,眼神深了些,跟着转过身,对旁边的仆从低声说了什么。

对方连忙应声,快步跑出竹林。

须臾,那人便带着盛放在木制托盘里端上来的养容膏回来了。谢清晏打开描金紫漆盒盖,露出其中雪白的膏脂来。他蘸了些,压在自己指腹间,碾开。

停了几息后,确定无异样。

“手。"谢清晏回身,声线疏淡。

戚白商停下装死,慢吞吞挪远了一寸:“谢侯客气,不必……”话未说完。

那人抬手,托起她腕心,拉向自己。

.!“戚白商一惊,险些没藏住语气,“谢清晏你疯了?那么多人在看--”“随他们看。”

谢清晏淡垂着长睫,神色间显出几分近谨慎的专注。他指腹在她手腕上轻慢地打旋,叫膏脂被体温黏腻,融开,又带着药物的凉意,一点点渗入二人皮肤肌理。

“你是我未过门的夫人。”

谢清晏侧了侧身,宽袍广袖倾掠,覆过她衣裙,像要将身前女子全然纳入怀中。

他低声如吻耳:“早晚同榻共枕,肌肤相亲,又何必拘一时之礼?”“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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