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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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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圣旨

入夜,长公主府。

“夫人啊,你再尝尝这道金铃炙,那可是我专门从湛清楼请来一一”“殿下,将军!”

元铁麾下,一名巡捕卫中郎将身着铁甲,手扶长剑,快步穿过回廊,跪在了正用宴的明堂前,声色疾厉。

“宫里传回消息了。”

“晏儿如何?"长公主当即推开了元铁拦在她面前那张胡子拉碴的脸,有些紧张地攥紧手中的帕子,“莫非是他不肯成亲,惹恼了陛下?”“并非如此。今夜宫宴中,谢侯已向圣上求娶戚家之女。”元铁拿箸的手掌停顿了下。

而长公主面色微惊,跟着便露出喜色:“晏儿果然对戚二姑娘有意。”中郎将沉声道:“但此事惹得龙颜不悦,责他另思。然谢侯决意再请,圣上为此大怒,拂袖离宴。谢侯如今正长跪九华殿中。”“长跪?"长公主有些急了,“陛下怎能一一”“哎诶,夫人莫急,"元铁回神,憨笑着截住了长公主的话头,“他们这群听墙根的,懂什么,定是遗漏了什么重要事!陛下向来盼着晏儿成婚,晏儿都松口了,陛下怎么会不悦呢?”

他一顿,看向中郎将,声音放低缓了:“说不得,是为了别的事情…”中郎将被那虎目一瞅,顿时带汗低头,急中生智:…是,今日两位皇子殿下为了寻一绝色医女,远赴城外,误了宫宴,本就惹了圣上动怒。”“我说嘛,夫人你看,原因这不就来了?“元铁收回目光。长公主有些焦急:“可陛下不会无故迁怒晏人儿…”“也许是疼你这个妹妹,觉着晏儿不告父母就奏请,太失礼了呢?”元铁胡说八道地轻扶着长公主的肩,让她落回座去,熊掌拍着胸口大包大揽:“这样吧,今夜我就去换岗巡防!顺便打探一二!夫人你就在府中等着,宽心,不会有事的!”

一番和元铁那五大三粗的外表完全不同、称得上温柔小意、叫旁边跪着的中郎将都不忍直视的安抚过后。

“照顾好你们殿下,今夜给她在房中燃上清静香,"等长公主由嬷嬷送回房后,元铁对着她贴身侍女几番嘱咐,这才直身向外,“魏宽,跟我走。”“是,将军。”

中郎将立刻起身,跟上了从身侧掠过的大黑熊似的身影。今夜月黯星沉,地白惨淡。

沿着长公主府广袤园池之上的曲折回廊,一路向外,月色不明,连向来憨厚粗野的元铁的脸上都显出几分沉翳。

“将军,"中郎将魏宽作为元铁亲信,这会近身轻声,“今夜宫宴,陛下确是在公子执意求娶戚家女之后才大怒离席的。”“我知道。”

魏宽略惊,不解抬头:“那将军也知晓,圣上为何动怒吗?”“还能为了什么。我儿子选的这桩亲事,他那个做舅舅的不满意。"明明是笑,夜色里拂落湖面的声音却有些沉。

“可这不是陛下迫公子选的吗?”

元铁蓦地停身,扭头看他:“我看你是叫坊市里那些风言风语灌了脑子了。”

“啊?”

“你当陛下真想让那小子在戚婉儿和征阳之间二选一?”“不、不是如此吗?”

“是的话他早就赐婚了,哪里会等到今日?老二老三之间,他是想逼着我儿子一个都不选,早早断了他们的念头,这才三番五次地催促!”魏宽惊怔在原地,好几息过去才回了神,连忙追出了长廊,跟着绕过月洞门,急道:“那将军,公子今日在宫宴中岂不是犯了大错?”……哼。”

元铁笑了声,很是骄傲地一捋胡子,停在了马厩前:“我这个老子能想到的,那小子早八辈子就想透了。”

魏宽为他牵出马来:“公子既明知圣意,为何宁可惹怒龙颜,也要求娶戚家女?″

“你问老子,老子问谁?”

元铁拽过缰绳,凶相道:“这事儿不该你来回禀我,难道还要老子亲自给你查去?”

魏宽一噎,无奈道:“公子心性如静水流深,将军与他父子同心都不明所以,属下自然也无能为力啊。”

“啧,要你何用。”

话间,两人出了府中侧门。

元铁翻身上马,遥望着夜色里那座巍峨宫城的轮廓,他面色微慎:“难不成………

魏宽忙抬头:"将军有何猜测?”

元铁眯眼道:“那个戚家的小姑娘,长得真就跟天仙儿似的?”魏宽………”

“戚家那个女子,当真这般好?”

皇宫寝殿。

隔着太清殿后的洗月池,谢策遥遥望着太清殿的灯火,不悦地回过身,问身后太监。

太监小心道:“陛下是问二姑娘?”

“怎么,戚家很多姑娘?”

“回陛下的话,倒也不算多,在籍是有三位。其中二姑娘戚婉儿是庆国公嫡女,才情姝绝,名冠京城,三姑娘戚妍容是老国公膝下二房所出,貌美,但无甚才德之名。与谢将军牵系颇多的,便是二姑娘戚婉儿。”“那大姑娘呢。”

“那位,坊中传闻…奇丑无比,似乎已定了平阳王府的次子凌永安。”“?〃

谢策回身,略微挑眉,沉声作笑:“凌永安,好啊,也是一桩不错的姻亲。”

太监不敢接话。

直到谢策淡下神色,似无可无不可地道:“与朕讲讲那个戚二姑娘。”太监松了口气:“听闻戚家婉儿姑娘是京中第一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诗词文采,不逊男子。谢将军英雄难过美人关,也属常数。”“美人关?”

谢策凉声重复,听不出是笑是怒。

“琰之自少时长养于春山,朕未能抱过他。年过十二才归京,那时起性子便淡,后来随了军更甚。不像老二老三,整日在朕面前故作恭孝亲近……但他也从未忤逆过朕一一今日可是头一回。”

太监哂笑道:“陛下,二殿下和三殿下可是龙子,对您自然更亲近。谢将军虽是陛下外甥,但又怎能与他们相提并论呢?”“是么,可朕为何觉着,比起老二老三,他的脾性都要更像朕一些?”“‖″

太监脸上的笑一下便僵住了。

谢策说得轻飘飘的,像句玩笑话。可帝王玩笑也是重逾千斤的,何况还是关乎立储的国本之事,一句接不好,就能被压个粉身碎骨。敢妄议此事的,下场分明一一

今日早朝,陛下为朝臣谏言立储之事发怒,杖责了好几个言官,他们留在宫门外的血可都还没干呢。

就在太监膝盖发软想往下跪的时候,身后小太监进来传禀的声音救了他。“陛下,二殿下与三殿下求见。”

“宴都散了,他们还来做什么。“谢策不动喜怒地平声问。小太监僵着抬头:“应、应是想为谢侯爷求情的。”“求情?“谢策笑了,回过身看向身后太监,“你听见了吗?朕的两个好儿子,自己的错都顾不得认,先要给他们表哥求情一-轻重缓急,他们当真是算得分明啊!”

小太监吓得噤了声。

贴身太监强笑道:“两位殿下也是怕陛下气伤着身……“不见。“谢策收了笑,望回洗月池中,“叫他们各自回宫去吧。”“是,陛下。”

小太监擦了把汗,忙不慌地跑出去了。

太监见状,咬了咬牙,小心开口:“今夜两位殿下怕是难安寝了。”“朕做皇子的时候,规行矩步,上孝下悌,照旧没有一日是安寝的,"谢策轻眯起眼,“笼络人心的招数尚未纯熟,便跑去谢琰之面前卖弄……君臣不立,还肖想储君之位。若真叫他们坐上去了,那丢的是朕的颜面,是大胤的颜面。何况颜面事小,国事体大!”

太监恭慎伏身:“两位殿下毕竞年纪还小。”“小么?”

谢策眼底如火星落于柴林,几乎瞬间便要在平静之下掀起万丈火海。这是他今夜第一次真正动怒。

只是那份怒意最终却被他眼底的痛意冲刷,浇灭了。谢策不知因何叹了声气,负手而立,遥望了眼庭外湖上的星夜:“……远者不提。便是谢清晏,他在他们这个年纪,早已是北境赫赫有名的少将军。以他们如今德行,再不磨练,将来如何驾驭得了群臣?”谢策轻眯起眼,望着太清殿遥遥灯火。

融融暖色落在帝王眼底,却比秋霜望着都叫人冷漠。“此事,就该叫他们一个又喜又怕,一个又怕又喜,这才公平。”太监跟着瞅了眼九华殿,惦起那位还带伤跪着的侯爷:“那谢将军求娶之事,陛下准么?”

“为何不许?"谢策冷然笑,“等他跪过了天明,便告诉他,此事、朕允了!一日后,琅园。

“谢琰之啊谢琰之,你是美人迷心窍,疯了不成??”云侵月冲进来,对着榻上养"伤"的谢清晏上来便是一通骂:“原本作壁上观,你却非得以身入局,惹火烧身,我云鉴机见惯了天下蠢人,头一回见祸水东引引到自己身上来的一一是嫌朝中盯着你一举一动寻过错的人还不够多是不是?谢清晏疏慵靠在榻上,将前人兵书注解随手搁在一旁:“云三公子好才情。”

“我还能再骂你十天十夜呢!”

云侵月恼火地拿折扇指他,在床前来来回回绕了两圈,最后“你“了半天,还是气馁地落低了折扇,指向那人膝处。

“陛下真罚你跪了一夜啊?”

谢清晏不在意道:“七八个时辰。”

“七八一一”

云侵月咬牙,“得亏你是习武之人,换了旁人还不得直接跪残了。咱们陛下,亲近时亲近,狠下心来时,也当真是心狠啊。”“与你亲近,那是施恩;罚你时狠,那是威震,“谢清晏笑意清缓,“恩威并施,陛下向来深谙此道。”

“是,如此了然帝心,还上赶着找死的,也就咱们谢大将军了,是吧?”云侵月阴阳怪气地往床边一坐,展开扇子,猛摇了两下,嫌冷又合上了。“说吧,究竞为何要求亲庆国公府。”

“你猜。”

云侵月想拿扇子敲他,还是忍下了,勉为其难地恶声恶气道:“安家?”谢清晏略微颔首,给了他一个继续的眼神。云侵月:“护国寺之伏,安家失利,想来不会善罢甘休。我若是他们,保险起见,自然是兵分两路一一戚世隐与戚白商,都留不得。”谢清晏轻淡一哂:“知我者,云三也。”

“少来这套,“云侵月忍住得意,故意板脸,“所以,你是将自己与戚家挂钩,好叫安家投鼠忌器?”

“嗯。”

“可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做事,从来不会只有一重目的。”见云侵月一副不罢休的模样,谢清晏沉吟片刻:“一点私心罢了。”“什么私心?”

“等长公主府的聘礼先送到了戚家,那在戚婉儿成婚之前,戚家便不会容庶女外嫁。”

“?”

云侵月警觉,“你肯定不是忌惮凌永安那个废物。谁要和戚白商谈婚论嫁了?”

想起昨日在宫宴中所闻,谢清晏未语,长眸微狭。一一谢聪寻戚白商,是为琅园惊艳相遇的后续。可谢明,他为何也掺进来了?

“怎么不说话了?”

“…“谢清晏回神,清隽疏朗地笑了,“防患于未然,不行么。”“一一行。”

云侵月冷笑着应:“你这么行,怎么没有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捅破天去,跟陛下求娶戚家大姑娘呢?”

谢清晏笑意淡了。

他眼底若惊澜叠起,却又一潮潮落下,最后还是归于寂然,只付一笑:“你知晓,这场婚事不过是一枚棋,成不了。”何况,她不该落在这局玉石俱焚的棋盘上。“你说得轻巧,"云侵月眼神里带着审度意味地望着他,“陛下金口御言,将来纳了吉日,你还敢抗旨不成?”

谢清晏眸清而神闲,闻言温柔一笑:“岂敢。”云侵月瞳孔却蓦地缩了下。

折扇在他掌中攥紧,格出白印。

只是在云侵月毅然抬眸,就要问出什么的时候一一“公子。”

隔着窗牖,董其伤低声传入房内:“戚府一个自称紫苏的丫鬟到了琅园外,称您所赠鹤氅内,还落下了一块玉璧。说此物贵重,请琅园派人去取。”屋内。

云侵月怀疑的眼神落到谢清晏波澜不惊的神色间:“你?落下了一块玉璧?″

“你故意的吧?”

谢清晏却没理会他,掀开薄被,合衣起身。“你伤还没好,又干嘛去?"云侵月见那人动作轻缓,披上外袍时还微见蹙眉,显然背上的伤与昨夜新添的膝伤并未痊愈。“你不是听到了?”

谢清晏束起腰间悬玉革带,清声似春风拂面:“戚姑娘约我见面。”

云侵月…”

要点脸吧。

“姑娘!姑娘!出大事了!!”

昨日义诊劳累,戚白商午后正小憩,尚在梦中,就叫连翘叫魂似的声音唤醒了。

“小声些。姑娘在午睡。"紫苏沉声。

“不是一一这事小声不了,姑娘,您快起来吧一-府里要来圣旨了!老夫人和国公爷有召,传府中人一同去观澜苑前院领旨呢!”戚白商的困意登时退尽。

她扶着榻边起身:“什么旨意。”

“赐婚!”

连翘激动地比划:“定北侯!当真要与婉儿姑娘成亲了!”一炷香后,观澜苑内。

“圣上诏曰:

“朕之皇甥谢清晏,位定北侯,瑶林琼树,琅玕美才,年过弱冠而未婚娶,实乃朝野憾事。兹闻庆国公府嫡女戚婉儿,恭良淑慎,德才兼备…特赐婚于二人,成天作之合,结秦晋之好……令钦天监择吉日良辰,命礼部、鸿胪寺共备婚典,以彰圣恩……

“钦此。”

宣旨太监尖锐嘹亮的声音盘旋在整座庆国公府观澜苑的上空,久久回旋,余音不绝。

跪了满地的府中家眷都僵着,似乎未曾回神。还是宣旨太监小声:“庆国公,还不接旨?”戚嘉学浑身一栗,面色涨红如血,颤了下袍袖才直起身:“臣,戚嘉学,领旨一一谢恩!!”

“臣妇,领旨谢恩。”

“臣女,领旨谢恩…”

戚白商跪在最远的角落里,同家中仆妇更近。远处喧嚣热闹,戚嘉学与宋氏笑得满脸褶子,便是向来偏袒二房的老夫人如今也是眉开眼笑,乐得合不拢嘴。

圣旨赐婚,对于沉寂了几十年的庆国公府来说,确是殊荣。更何况还是天下竞相争之、权倾朝野的定北侯谢清晏。“宴!今夜府中大宴!”

戚嘉学送走了宣旨太监,少有地喜形于色,激动攥着戚婉儿的手,“好啊,有女如此,简在帝心,家门殊荣,为父何求哉!”宋氏同是含笑如桃面,吩咐管家嬷嬷:“这个月府中例钱,皆在今日按倍发放,以贺新喜!”

“多谢公爷,多谢夫人!”

“多谢公爷夫人……”

喧嚣之外,戚白商远远站着,停了几息。

约莫婉儿这会是没时间与她相谈了,戚白商略垂了眉眼,退入廊下。同一众散去的仆妇丫鬟后,她无声走向跨院。“我可听说,谢侯爷为了求娶婉儿,竟违逆天子之怒,在宫中跪了整整一夜呢!”

“天啊,竞有此事?”

“做不得假,你们忘了?前两日在护国寺里,也是谢侯爷舍身忘险,以伤代伤,这才救下了婉儿姑娘!”

“定北侯对二姑娘如此情深…

“如今,婉儿姑娘当真是全上京城中,所有女子最艳羡之人了!”戚白商绕过折廊,穿过别院,那些议论声音也渐渐远了。直到临近她那方小院子,在回廊下,戚白商不经意抬眸,望见了北墙尽头翠绿不减的竹林。

【莫非,也是我遮了日光雨露,才阻了此地芳华盛放?】【白商姑娘,是么。】

【琰之今日受教了。】

想起那日在此所历,戚白商不由地一停,眉心微蹙着。虽传闻未必尽数可信……

但那日护国寺来看,他对婉儿,应当是有几分真心吧。“女子安身立命本便不易,婉儿若能嫁他,至少自保有余,也是好事。”戚白商这样劝着自己,终于心情稍霁。

她低眸穿过月洞门,转入自己小院内,刚一抬眸,就僵在了原地一一暮色方起,披了满院薄纱。

而她最常坐的那方藤椅中,此刻端坐着一位玉簪冠发、神清骨秀的雪袍青年。

一一天下人尽皆识的,定北侯,谢清晏。

“你尔……”

戚白商僵在原地,几乎怀疑这是延续方才幻听的幻视。否则刚出现在府中赐婚圣旨里的名字一一

本人怎会在她院里?

只是“幻觉"里那人闻声,已回眸望来。谢清晏袍袖掠起,朝她轻抬了下他指骨间拈着的药茶杯盏,清声如许:

“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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