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梦?噩梦!
第100章美梦?噩梦!
声音传遍全场,原本已缓和的气氛顿时又紧绷起来。雪千重等人怨他造次,几乎同时传音制止。
陈淳对夏炎的惧怕已盖过理智,姓夏的寻回一截灵骨,法力恢复,如今他已难自保,不趁着今天人多势众剿灭这厮,此后将终日噩梦缠身。地母冷峻扫视陈淳等人,她奉众神之命看守凡界灵脉,本不该干涉众生之间的是非。这十余万年里看尽世间恩怨情仇,始终安分地做一个旁观者,从不个入因果孽力的纠葛。
此次毗沙彻底背弃众神制定的法则,与魔族勾结,对她进行残酷迫害,让她清醒认识到凡界已到了倾覆的边缘。唯有夏炎有能力阻止强盗的疯狂举动,这时她再也不能置身事外,决定说句公道话。她直直打量陈淳,平静反问:“你说夏炎是逆贼,那他所犯何罪?”陈淳语塞,面容为之僵硬。
太上长老们忙传音警告他切莫回应。离恨天的后辈弟子们好奇夏炎是谁,相互交头接耳议论,又被长老们喝止。
对面一些性情鲁直的妖修忍不住为夏炎抱屈。“夏爷是顶天立地的好汉,若非他杀死长春子,我们哪能过上好日子!”“你们这些小人,阴谋陷害人家不够,还不择手段败坏人家的名声,无耻到了极点!”
“如果反抗离恨天的暴行就是逆贼,那我们全都是逆贼,有种来镇压我们啊!”
“毗沙老儿虚伪歹毒,座下全是撒谎成性的骗子!”多数清醒明智的妖修明白在这种场合下为夏炎辩护很可能落下把柄,毕竟人妖之间有互不干涉的协议,妖族最好不要公开参与人族内部的纷争。妖王和老妖们纷纷传音劝阻那些义愤冲动的妖修。离恨天的很多修士疑窦丛生,他们听群妖说夏炎杀了长春真人,心想:“这不是极恶魔星的罪状吗?莫非夏炎就是极恶魔星?这死去千年的老魔头又还魂了?!″
雪千重传令长老们事后为门徒清除这段记忆,随后代表离恨天向地母欠身告退。风起云散,几万人马转眼走得干干净净。妖族这边留下驻军后相继离去,只封无牙等十几个老妖准备护送地母回宫。地母带领众妖来到山门前,守山的石头神兽们都来跪拜迎接,涕泪交流地谢罪:“娘娘,我等受歹人胁迫,未能尽忠职守,恳请宽恕!”地母温和道:“尔等皆是身不由己,我不怪你们,去收拾一下准备接待客人。”
神兽们如蒙大赦,忙去张罗待客事宜。
封无牙低声问地母:“敢问夏爷现在何处?”地母含笑眺望山尖:“他在宫里等我们。”这时夏炎正身处神宫底层的聚灵阵旁,他与地母分别后径直来到这里,等候离恨天派人来找江琉玥,正好堵住陈砚山和叶欺霜。陈砚山见了他暗叫不好。
叶欺霜眼放凶光,杀气毕露詈斥:“夏炎,终于让我逮到你了!今日非亲手杀了你不可!”
她是离恨天内部为数不多的与夏炎私仇深重的人之一,千年前夏炎杀了她的道侣。
夏炎觉得这二人作恶不算多,一个糊涂一个势利,对他们鄙视多于憎恶,不屑道:“本座还以为会来几条大鱼,结果是你们两个小爪牙,真扫兴。”叶欺霜怒极,断然祭出天星罩。
夏炎未等法宝完全启动便施展“饕餮蚀空术",一股强劲的吸力将天星罩卷向黑洞。
叶欺霜大惊,急忙挥动拂尘来抢夺,陈砚山上前帮忙,二人合力勉强拖住法宝,却难以夺回,只能僵持着,空耗法力。陈砚山急赤白脸喊道:“夏炎,地母娘娘已允许我们带回江师姐,你连娘娘的情面都不顾了吗?”
夏炎森然道:“江琉玥与我有灭门之仇,今日必须死在这儿。尔等如有异议就留下来给她陪葬。”
叶欺霜怒不可遏吼骂:“我与你这老鬼不共戴天,今日不死不休!”夏炎冷哼:“那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他正欲教训二人,一股极寒之气突袭而至,刹那间冰封一切,聚灵阵轰然破碎,阵内星图崩塌,是玄冰真气!
寒流扑向夏炎,他以紫霄神焰抵挡,两股力量势均力敌,相持片刻后寒气骤然退去,追击的神焰被一道坚固的护盾挡住了。陈砚山和叶欺霜已趁机救下法阵中的江琉玥。雪千重似一座挺拔的冰山护卫他们,她与夏炎相距不过三丈,这是二人自缥缈城和鹧鸪山对峙后的第三次交锋,与前两次不同,夏炎杀意坚决,思筹除掉雪千重正好让离恨天群龙失首。
他右手一抬,长枪在握,冒火的枪尖直指雪千重面门。雪千重冰雕般的脸没有丝毫变化,照旧用寡淡的语气讽刺:“阁下现在地母宫中做客,就不怕给主人家添麻烦?”
夏炎回敬:“杀了你们就是在为娘娘解除后患。”他灵力涌动,用鹰隼般的锐利眼神审视敌人,只等对方露出破绽便动手。大半个月来,江琉玥不停被法阵抽取灵力,已面容枯黄,头发花白。她恨透夏炎,嗓音嘶哑地向雪千重叫喊:“雪师姐,玉玲珑是叛徒,当日就是她用玉清冰魄咒协助夏炎禁锢我,你们速去捉拿那贱人!”她浑黄的眼珠里怒火熊熊,恨不能将玉玲珑生吞活剥。陈砚山惊疑:“此事非同小可,江师姐确定没认错?”江琉玥一口咬定:“玉清冰魄咒是玄冰诀里的至高功法,只有玉玲珑这雪域族的嫡系传人会,此事几乎不为外界所知晓,雪师姐应该最清楚!”雪千重沉默片刻,平静道:“没错,玲珑师妹是当今我族唯一完全掌握这一秘法的人。这些稍后再议,我先送你们离开。”夏炎闻听后也很惊讶,没想到那独特的寒气竞是玉玲珑的独门秘术,她那时正被九怨控制,怎能暗中助他?
他无暇多想,挺枪直刺雪千重,喝斥:“你们谁都别想走!”枪尖穿透雪千重的护盾,刺中她的胸口。她瞬间化作冰人,冰晶蔓延牢牢箍住长枪。
夏炎猛然发力,冰人即刻碎裂,紫色火浪犹如巨人的手掌拍向陈砚山等人。雪千重来时悄悄布下传送法阵,趁夏炎被冰人阻挡的间隙启动,将陈、叶、江三人转移出去。
夏炎岂能放过他们,念动咒语,一道金芒射入虚空,追捕空间裂缝里的逃兵。
数道寒气如恶魔的指爪自后方袭来,冰爪狠狠捏住他的身体。雪千重并未离去,身影似鬼魅在寒雾中乍隐乍现。
夏炎施展置换术,冰爪抓住他的刹那,他的身体化作岩浆自爪缝间溜走。本体出现在天花板一角,已锁定雪千重的位置,成千上万飞刃雹雨般射向她。雪千重缩小成游丝,在密集的飞刃中灵巧闪避。夏炎祭出定身法镜,金光照射缉捕她。
空中突然凝结出一把巨型冰刀,刀尖嗖地已至眼前。他伸出二指夹住刀尖,冷冷盯着被金光拘禁的雪千重。
“你只派分身出战未免太轻敌了。”
雪千重反唇相讥:“阁下上次亦派分身出战,也是轻敌?”夏炎自来厌恶无情道修士,看这些人如同行尸走肉,眼前这女人正是典型。既是分身,杀与不杀都无意义,他严词警告:“你们的阴谋都失败了,回去老实呆着还能多活几天,滚吧!”
话音未落,神火喷发,填满整个空间,将所有事物焚烧殆尽。雪千重的分身在火焰中消散,留下一句空灵的话音:“离恨天随时恭候阁下大驾,江湖多风波,望君珍重。”
这充满威胁的话语让夏炎眉心起皱,预感敌人接下来会用更卑鄙残忍的手段对付他,必须尽快找回剩余的灵骨。
冉彤被浓浓的睡意包围,沉在一片厚重的黑暗里。忽然有人用力摇晃她的肩膀,像要将未成熟的萝卜强行拔起那般粗暴地逼她醒来。“彤儿,彤儿!快醒醒!”
她极不情愿地睁开眼,看到对方的脸,登时惊出一身冷汗,彻底清醒了。“二姐姐!?”
催醒她的人竞是二堂姐冉芳姿。只见她身着华服,光艳如花,是只在盛大节日里才会有的装扮。
“冉芳姿”没好气地责怪:“你怎么跑这儿来打瞌睡?看看,还流这么多口水,我辛苦帮你化好的妆全毁了,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重画!”她掏出手帕,为冉彤擦拭嘴角和腮边的口水。冉彤警惕跳躲,戒备喝问:“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她环顾四周,这是一间精美的书房,墙上挂满字画,博物架上摆放着若干古玩、法器,还有满满一墙的书籍。
好眼熟……这不是爹的书房吗?
她怀疑中了幻术,更加惊慌。
“冉芳姿”面露惊讶,立刻冲窗外叫喊:“母亲,二婶,彤儿出事了,你们快来啊!”
“柳飞绵”和“秦露华"很快出现在冉彤惊惧的目光中,她们的形象太逼真了,冉彤明知是冒充的仍忍不住心酸落泪。“秦露华"训斥“冉芳姿”:“迎亲的队伍都进门了,你瞎嚷嚷什么呢!”“冉芳姿”辩解:“我也不想,可彤儿的样子很奇怪,你们快瞧瞧她怎么了!“柳飞绵”上前伸手要摸冉彤的脸。
冉彤急忙躲闪,无措地看着这些让她既恐惧又难过的幻像,心中充满疑惑,急着知道是谁在捣鬼。
“柳飞绵”也对她的反应深表惊诧,柔声问:“我的小姑奶奶,你哪里不舒服啊?今天日子特殊,你可别吓唬我们。”
听到“小姑奶奶”这个称呼,冉彤心尖刺痛,母亲在因她生气着急时的确会这么叫她,对方越模仿得像,她越伤心心害怕。俄尔,她发现自己身着大红喜服,忙扭头看向一旁的古镜,镜中的她一身华丽的新娘装,红袍上绣着龙凤呈祥,满头珠翠,浑身金玉琳琅,比现实里出嫁时的装束更隆重。
这是什么意思?想让她在幻境中成亲吗?
“你们别过来!”
她厉声呵斥,施法攻击眼前三人,被“柳飞绵"轻松化解。三个女人慌了,叽叽喳喳叫嚷:
“这丫头真出毛病了!”
“是不是中了什么邪术啊!?”
“快去叫你二叔来!”
冉彤拼命反抗,被“柳飞绵"紧紧抱住。
“乖宝贝,没事没事,别怕哦。”
她温柔的语气,熟悉的动作太像真正的母亲了,冉彤心中一阵酸涩,忍不住抽泣起来。
片刻后她又看到了“父亲”和“大堂姐",他们一进门便急切地围住她。“彤儿你怎么了?”
“冉鸣玉"伸出手轻轻捧住冉彤的脸,来回端详,那双大而温暖的手和冉彤记忆里的印象完全吻合,她满心怀念,更多愤怒:到底是谁这么坏,冒充爹娘来骗她!
“都滚开!我爹娘早死了,你们这些冒牌货休想得逞!”疯狂叫喊惹人惊愕,“秦露华"责备:“你这孩子怎么能在出嫁时咒父母呢?“柳飞绵”焦急地对丈夫说:“她怕是中邪了,你去外面应付客人,别让云家人知道!”
冉彤不能任由他们摆布,用力哭喊,“冉灵犀”猜测道:“她是不是怕嫁去云家不自在,紧张得害了失心疯啊?”
大伙儿觉得这就是症结所在,“柳飞绵”忙拍哄:“傻丫头,有我们在谁敢欺负你呀?你只管放心,保证一点事都没有。”冉鸣玉争着搂住冉彤,柔声哄:“你嫁过去若不顺心随时可以回娘家,爹和娘也会经常去看你的。”
他们的表现俨然是真正的爹娘,冉彤心痛如绞,假如父母健在,她定会享受这样的爱护,这幻像强化了痛失双亲的凄凉感,令她泪落不止。仿佛执意刺激她似的,“云宿雨”到场了。他穿着新郎的吉服,俊美的脸写满担忧,匆匆向长辈们行礼后来到冉彤跟刖。
“彤儿,听说你不舒服?怎么啦?”
“柳飞绵”解释:“她可能太紧张,突然犯糊涂了。”“云宿雨"着急且心疼,想靠近冉彤,碍于长辈在场又退了回去,柔声安抚:“彤儿,有表哥在,你什么都不用怕。”“冉鸣玉"严肃地对他说:“宿雨,当着这么多人,你再发个誓,今后会一辈子善待彤儿。”
“柳飞绵”埋怨:“你都让孩子立过几次誓了,还不够呀?”云宿雨主动说:“二舅妈,二舅的担心是对的。彤儿是你们的掌上明珠,也是我的心肝宝贝。我好不容易能迎娶她了,自然要让所有人都放心。现以道心起誓,我云宿雨此生必真心爱护冉彤,无论顺境逆境,生死考验,皆不离不弃,护她周全。如违此誓,神魂俱灭,永世不得超生!”字字铿锵,掷地有声,冉彤心中五味杂陈,她花了很大力气才割舍对云宿雨的依恋,坏蛋竟营造假象欺骗折磨她,太阴险狠毒了!她既痛又恨地爆发了,连蹦带跳,嘶声吼叫:“我不要呆在这里!放我出去!夏前辈您在哪儿?快来救我啊!”
她的声音像撕裂的布帛漫天飞舞,动作让房屋跟着摇晃,周围的景物在剧烈抖动中迅速模糊,仿佛被水浸泡的画卷,褪色崩坏。她睁大泪眼,发现自己正躺在软床上,泪水湿透了枕头。“丫头,丫头!”
夏炎在一旁压低声音呼唤他,语气急迫不安。冉彤一骨碌爬起来,不及思考地扑进他的怀抱,像风中芦苇瑟瑟发抖。夏炎有些窘迫,双手空悬了片刻,轻轻挨着她的衣服拍了拍她的背心,安慰:“都是梦,没事的。”
冉彤哭声中断,抬起头,狐疑地望着他,湿漉漉的双眼像带着裂痕的玻璃,突然被怒火烧得通红,一把推开他,生气质问:“是前辈让我做那样的梦?”夏炎尴尬点头,脸上呈现一丝慌张:“你这阵子吃了很多苦,老夫想让你做个好梦…
“狗屁的好梦!”
冉彤怒气冲天,像炸雷爆出一地火光。
她不敢打夏炎,便拿床铺泄愤,双腿乱蹬,双拳乱捶,这张床若非天材地宝打造的宝物,早被她砸烂了。
她没动手,嘴皮子却动得利索,连珠炮似的开骂:“我豁出命帮你,就换来这样的回报吗?你实在太恶毒了,竞然这样折磨我!”骂声比尖锐的哨子更刺耳。
夏炎仿佛被雷劈中的大树,低垂着枝干,懊悔愧疚地喃喃道:“老夫真没料到你会是这种反应。”
他以为编织一出美梦,让冉彤在亲人的陪伴和祝福中嫁给意中人,可以帮她弥补遗憾。怎知这美梦却像一把钝刀,剖开了她心底最深的伤口。其实,冉彤明白他是好意,可怎么也忍不住火气,觉得夏炎做了让她伤心的事就是有错,就该挨骂。
她不在乎外人如何对待她,反正都是利益往来,策略多过情感。但是,她在乎的人必须理解她,爱护她,体贴她,不能让她受伤害,因为真情宝贵而脆弱,像珍稀花木必须精心养在温室里,经不起一点风吹雨打。
“两千多岁的人连这点事都不明白,专往人家伤口上撒盐!我倒了八辈子霉才遇见你!”
她口不择言边哭边骂,没发觉自己在撒娇。夏炎倒是心知肚明,顺着她的话自责:“是老夫疏忽了。”冉彤指着头上的不夜珠发钗,横眉竖眼责斥:“你岂止疏忽!上次你要帮我修复这发钗,我就说过有些东西坏了就是坏了,修好也没用!你是得了健忘症还是老糊涂?这么快就忘光了!”
夏炎不记得自己多久没这样老老实实被人教训了,不知如何道歉安慰才有效,低着头默默叹气。
冉彤看着他垂头丧气依然绝美的容颜,突然想起之前那些风月幻像,脸上立刻火烧火辣,像被人扇了无数耳光,急忙背过身子,抱着膝盖更用力地哭泣,好似山洪暴发,无法遏制。
夏炎听得心慌,忙说:“是老夫不对,老夫跟你赔不是,你快别哭了。”他上身自然地向前倾,想靠近她。
冉彤感觉到空气的波动,立马躲到床角,尖声叫嚷:“别过来!我不想看到你!你走开!走开啊!”
她的反应太激烈,显然不是普通的闹别扭,。夏炎见她耳根子都通红了,猛然想起梓楚临走时透露的信息。“冉姑娘中了魔物的媚术,内容好像跟您有关。”联系她被魔气控制时声称他曾对她进行了“迷、奸”,夏炎大致猜到那幻术的龌龊情节,见她如此表现,明白她定是记起这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