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锏
第99章杀手锏
兽族是六族之首，这种场合下费彪这位现任兽族妖王自然被推举为代表发言，他声如轰雷地向离恨天众人喊话：“今日我等只想护卫地母娘娘，若有人不识趣，硬要冒渎神明,战火一起,责任和后果都将由他承担！”这些话既是警告也有试探成分，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直插敌人心口。妖王们作为妖族统帅讲究外交策略，“监禁地母，篡改灵脉"这种罪名属于死穴，硬要针对这点发难，势必激得离恨天鱼死网破。妖族虽强，但离恨天底蕴深厚，真打起来胜负难料，倘若酿成长久的战乱，灵玄教的恶妖们定会趁虚而入，到时说不定会引发一连串灭族之祸。因此能在不开战的情况下逼退敌人是最理想的。离恨天一方，太上长老们面色沉郁，都在权衡利弊，知道妖族倾巢出动，打起来谁都没好果子吃。
可是刚才郁北林传讯说地母已获释，不久定找离恨天问罪。道祖尚在闭关，门下缺少主心骨，此时退缩等待他们的将是灭顶之灾。陈砚山忙转身请示现场辈分最高的长老慕天歌：“慕师姐，妖物们气焰熏天，接下来我们当如何应对？”
慕天歌之前静静端坐于金莲台上，一副置身事外的情态。听了他的话缓缓睁眼,眸中金光乍现，如同两轮烈日扫射全场。被那金光照射，部分道行较低的妖修们顿感晕眩恶心，好些当场现出原形，瘫软坠落。
贺锦麟怒声招呼众道友：“这毒妇热昏头了，竟然想给我们下马威，吹点风给她凉快凉快！”
几个老妖怪合力出击，妖风呼啸破云霄，天地无光日月消，星斗飘摇失定所，乾坤震荡乱如毛。
人修们被吹得东倒西歪，魂魄离体，陈砚山等人急忙联手防御，抵挡风力侵袭。
慕天歌叹息：“妖族咄咄逼人，今日的进退关系到本门存亡，我们这些老人得为后辈做表率啊。”
叶欺霜暴躁道：“一帮披毛戴角，湿生卵化的畜生有何惧哉？正好都杀了给我炼器！”
周围师兄弟们无一人附和，大家都比她理智，明白眼前的局势不是逞一时之勇能够解决的。
陈淳已暗中联系雪千重，他不能让这老太婆安坐后方，派他们在前线卖命，必须拉她出来扛旗。
天空中彤云密布，不合时令地降下巴掌大的雪片，雪千重巨大的神识投影出现在战场上方。
她的银发好似波涛起伏的河流围困众人，那灰蓝色的眼眸仿佛直通宇宙深处，与之对视的人都感到神魂被无形之力牵引，几欲出窍。以森女王为首的木灵族妖修们释放树藤枝叶为全军架起遮挡风雪的木棚。费彪飞到雪千重跟前，他的金色须发在烈风中飘扬，双目如电，直视雪千重的眼睛，与她那摄人心魄的威压对抗。
“雪长老，本王刚才的话你想必都听到了，要战要和，给个说法吧！”雪千重表情僵木，话音缓慢冰冷，像从极寒之地传来，听不出任何情绪。“费大王如此自信恐怕失了分寸，离恨天向来讲信修睦，并非惧怕谁，而是顾惜苍生，以和为贵。长春真人虽已羽化，离恨天的传承却从未中断，自有雷霆手段应对变局。这世间万物皆有其运行的规则，劝你们莫要因一时冲动打破平衡。”
她的眼睛里蕴含难以捉摸的色彩，加上话语间明显的警告，让妖修们深感泼烦。
过去的十余万年里，长春真人奉上界众神委托统御妖族，随心所欲操控所有妖修的生死。那时妖是人的奴隶，虽说法力超群的大妖层出不穷，却始终受制于长春真人，稍有违逆便会带累全族，落到身死道消，饮恨而终的下场，白泽妨王墨池便是典型的例子。
千余年前长春真人陨落，妖族才正式摆脱桎梏，有了与人族平等对话的资格，迫使离恨天低下高贵的头颅，承诺与妖族和平共处。妖修们都以为再没有七寸给对方拿捏了，这会儿听了雪千重的话，大部分人当她虚张声势，抢着替费彪叫骂：
“人族就是废话多，有本事先露两手来瞧瞧！”“以为放几句狠话就能吓倒我们？简直白日做梦！”“还雷霆手段呢，我看你们就是群只会放冷箭的胆小鬼！”“什么传承不传承的，无非仗着毗沙老儿横行霸道，要么把他叫出来，要么赶紧滚蛋。”
“就是，等我们攻入缥缈城，叫你们哭都来不及！”骂声如潮，将离恨天众人的自尊踩到地底，一些弟子按捺不住，请求出战。长老们命他们稍安勿躁，说：“千重老祖驾临，自有办法降服这伙畜生，尔等休要轻浮失态。”
轰轰烈烈的谩骂与挑衅未能撼动雪千重的神情，她平静观看这一切，像无知无觉的雕塑。
封无牙等修为高深的长者敏锐觉察到天地间的气象正在急剧变化。原本混沌融合的阴阳之气竞迅速分割，一股神秘力量正颠覆着自然界的秩序。大妖们连忙展开神识探查，都收到惊人发现。整个凡界的天空中漂浮起无数正圆形、三角形、四方形、菱形的大阵盘。每一块阵盘的面积都有两三亩大小，表面闪烁五色光芒，犹如星辰均匀分布在名地，有两块赫然出现在常乐山周边。
这定是离恨天的诡计，群妖纷纷质问，都看出这新颖的阵法潜藏着歹毒的杀机。
雪千重淡定开口：“自长春真人离世，道祖为防止妖族作乱，花百年时间炼制了这套′混元灭妖阵'。此阵能瞬间分化凡界的五行之力。众所周知，妖族对五行之力的依赖和敏感性远远高于人类。届时，八级以下的妖兽都将因为无法适应五行之气的剧烈变化导致妖丹崩碎。”
换言之，所有未完成化形的妖兽都将毙命，等于让在场的妖修断子绝孙。群妖哗然，许多妖修面露怯意，他们虽悍不畏死，但不能不顾儿孙后代。费彪强压震怒，厉声质问雪千重：“开启此阵，天地规则必受影响，你就不怕引发更大的灾难吗？”
雪千重波澜不惊地回应：“若非妖族不识时务，离恨天何须动用此阵？今日之局是尔等自取灭亡。”
她的语气终于染上淡淡的嘲弄，分明视妖族为鱼肉。此时在凡界的各个城镇乡村中，凡人们抬头望着天空，全都被恐怖气氛支配。那些悬浮于高空的巨大闪光阵盘犹如天外来物，令人畏惧。
孩子们躲在父母怀里，老人拄着拐杖颤抖，许多人聚集在一起议论这闻所未闻的异象。
恐慌迅速蔓延，人们开始收拾家当准备逃离。街道上混乱不堪，形形色色的人等脸上都呈现清一色的无助迷茫，怀疑末日将至。离恨天的修士们出动安民，四处飞舞传音：“乡亲们不必惊慌，此乃本门的防御法阵，因妖族即将大规模袭击人族，我等特启动此阵护佑民众。此阵对人类无害，可能会带来晕眩、呕吐等不适感，休息几日便可痊愈。”这法阵对人类损伤有限，顶多令凡人身体虚弱，缩短一些寿元。至于那些本就病重垂危的人死了只能自认倒霉。离恨天从来顾全大局，个体的得失皆凭命数。
常乐山的战场上，人修们士气高涨。他们见群妖因“混元灭妖阵”惊慌失措，感觉胜券在握，开始大肆辱骂敌人。
“你们这些畜生刚才不是挺嚣张吗？这么快就怂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异类们还敢忤逆离恨天，现在知道害怕了吧！”“就算你们繁殖速度快，我们也能杀光你们，大不了多开几次混元灭妖阵！”
人人都佩服道祖的深谋远虑，又疑惑为何不早拿出这张王牌，多半是他老人家慈悲为怀，若非迫不得已，不愿以武力相要挟。妖族中的恐慌气氛已渲染得足够浓烈了，雪千重开始下最后通牒：“限尔等在一刻钟内撤离，有一个妖物逗留，本门便启动法阵。”她抛出一盏计时沙漏，蓝色的砂砾快速漏下，许多妖修意志随之流失，打起退堂鼓，偷偷传音劝说妖王们：
“大王，好汉不吃眼前亏，目前敌强我弱，咱们不该硬碰硬啊。”“地母娘娘已获救，今日的行动也算胜利了，后续如何理应从长计议。”“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先撤吧。”
三位妖王踌躇不下，暗暗向各族耆老征询意见。麝兰夫人愤然出列，飞到战场中央，严厉训斥那些萌生怯意的妖修：“你们这群没见识的小辈，这么轻易就被这毒妇唬住了！离恨天有这么厉害的法阵怎不早点拿出来威胁我们？真当毗沙老儿那么好心？”那些妖修们听了这胆识过人的话不觉羞愧地低下头。雪千重质问：“夫人是在怀疑我撒谎？”
麝兰夫人冷笑：“撒谎倒未必，但启动这法阵绝非易事，估计会耗光离恨天的家底。你们若杀绝我们的儿孙，我们这些老家伙活着也没意思，索性跟你们拼了，看最后谁输得更彻底！”
贺锦麟等老妖也挺身而出声援她。
“没错，离恨天想靠恐吓手段压服我们，再在我们脖子上套上枷锁，可知我们宁死也不愿再过从前那种任由毗沙及其附庸随意欺凌的生活！”“对！妖与人平等，我们不是你们的奴隶！”“大不了同归于尽，反正不会让你们这帮坏蛋好过！”老妖们的发言得到广泛响应，在场群妖们都经历过受压迫的黑暗岁月，目睹过人族众多暴行，绝不想再让同胞受屈辱。对他们来说放弃抵抗等于接受奴役，宁死不屈才是唯一出路。
贺锦麟等人显出原形，准备决一死战，战火迫在眉睫。离恨天的人也剑拔弩张，许多人强烈要求开战，催促雪千重启动法阵。这些莽撞的家伙哪里知道雪千重的顾虑，诚如麝兰夫人所言，开启“混元灭妖阵"将耗尽离恨天全部的灵石储备，若剩下的妖族亡命搏杀，人修们根本打不起持久战。
但箭在弦上，她万万不能让步，陡然施法放出玄冰真气袭击麝兰夫人。她的修为高于对方，蛮有把握当场击杀这老妖婆，以此在阵前立威。费彪和大妖们急忙营救，只恨来不及。眼看麝兰夫人已被寒气裹住，命悬一线，现场突然金光大振。那金光如同旭日东升驱散寒气，将雪千重的神识打回到真人大小。
这超凡入圣的法力惊呆所有人，麝兰夫人看着出现在眼前的地母，激动地喜泪喷涌，颤声道："娘娘，您终于回来了！”地母慈祥庄严地俯瞰众生，俨然久别归来的母亲。群妖欢呼，许多不明就里的人修也十分欣喜，人和妖不约而同向地母参拜致敬，声浪久久不息。
雪千重等太上长老却忐忑惶急，地母若当众指控离恨天绑架囚禁她、篡改灵脉、勾结魔族，残害生灵等罪行，局势将彻底失控。雪千重火速传音地母，恳求兼威胁道：“娘娘福运昌隆，今日回归乃天命所钟，还望您贯彻慈悲，勿将苍生卷入战乱。”明摆着利用地母的善良，强迫她吃哑巴亏。地母并未理睬她，温和地对众人说：“本神闭关多年，不料尔等为谣言所惑，挑起今日这场风波。无论人族、妖族，到场的皆是关心本神的安危，如今本神平安现身，尔等也不必再起争执了，都散了吧。”她像在安抚一群争吵的孩子，没有半点言不由衷。妖修们见她竞不追究罪犯，一时愤恨难平，七嘴八舌痛骂毗沙和离恨天。人修们不甘示弱激烈还击，对骂声彻天彻地，场面再次混乱。地母微微皱眉，命费彪等大妖稳定局面。
费彪高声止住喧哗，对群妖说：“我们是来为娘娘护驾的，怎么能反过来惊扰娘娘？都照娘娘吩咐行事吧！”
陈砚山等人也喝令门人们禁声，事情能这样收场，实乃侥天之幸。费彪等三位妖王与前辈们稍作商议，当众奏请地母：“娘娘，为防不测，我等想派一支队伍驻扎在常乐山附近，护卫您的安全。”他们料定离恨天不会善罢，提防这伙人再谋害地母。雪千重见状当即表态：“娘娘，离恨天也愿留驻军保卫您，望您首肯。”她想逼迫地母一碗水端平，好继续监视她。地母平和道：“尔等的心意本神收下了，离恨天众人留在常乐城中，不得进山打扰本神。”
她限制了对方的活动范围，以免再遭暗算。雪千重得寸进尺传音说：“在下的师妹江琉玥似乎陷落在您的神宫里，请允许在下派人寻回。”
江琉玥握有离恨天众多机密，可不能成为敌方的人证。地母本不想挑起人妖之间对立，再次点头让步。雪千重立刻传音陈砚山和叶欺霜，命他们秘密前往神宫找人。陈淳见局势已定，心中极为不甘。他本想借机除掉夏炎，如今看来愿望又落空了，心中怨毒作祟，高声向地母喊话：“娘娘，听说逆贼夏炎曾在常乐山出没，您可知道他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