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曹桑实很快与小乞儿达成了共识。
他更是给小乞儿取了个响亮的名字——元宝。
用他的话说:“谁能不喜欢金元宝呢?我整日嘴上喊着‘元宝’,越喊越吉利,那金元宝定源源不断涌过来的,你说是不是?”
已改名为元宝的小乞儿重重点头:“这名字,我很喜欢,说起来……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金元宝呢!”
“元宝,你放心好了。”曹桑实拍拍他的肩膀,正色道,“跟着我,总有一日会叫你有很多金元宝的。”
他并未将自己当成主子看,也未将元宝当成奴才看。
在他看来,他与元宝之间就像后世的上司与员工的关系,人文关怀是一方面,实际的利益又是另一方面。
当然啦,画大饼也是必不可少的。
等着曹桑实回到曹家,他换了身衣裳,第一件事就是给孙老夫人请安。
当孙老夫人听说今日之事后,忍不住颔首道:“……小事方能见人品,这位谢大夫能收留元宝,可见他是个心地良善的。”
“元宝既能不离不弃陪在谢大夫身边一年,也能看出这孩子知恩图报,你既愿意,就将他留在你身边伺候吧。”
“是。”曹桑实笑道,“多谢祖母。”
他还是很喜欢这位祖母的。
在他看来,祖母遇事是抓大放小,是个很有智慧的人。
很快,孙老夫人又问起了姜姨娘。
曹桑实道:“祖母放心,姨娘一切都好,我今日见到姨娘后,与姨娘商量着想开铺子做生意。”
“我能不能找您借一千两银子?”
说着,他又忙道:“您放心,这一千两银子是借,不是要。”
“即便这铺子亏了,以后我也想办法将钱还给您的。”
孙老夫人顿时被他逗笑了。
别说她老人家,就连孙嬷嬷都跟着笑了起来。
“不过区区一千两银子,一家人哪里还用得上‘借’这个字?”
“老夫人呀,可不会将这一千两银子放在眼里的!”
孙老夫人是颇为欣慰道:“你小小年纪就有心为家中分担,这是好事,这一千两银子就当做我入股好了,若是你赚了钱,记得给我分红。”
“若是亏了,就当作拿银子给你买个教训。”
说着,她老人家又道:“不过我得先将话说在前头,当下你还是得以学业为重,知道了吗?”
曹桑实点点头:“祖母,您放心,我知道的。”
实则他忍不住在心里腹诽,就他这脑袋瓜子,就算真把学业放在第一位,好像……也没什么作用吧?
曹桑实陪着孙老夫人说了会话,就回去了逸云坞。
没错,如今他已在心里将逸云坞当成了自己的地盘,毕竟知春榭空落落的,一个人住着还是颇为寂寥。
晚饭时,曹颙听说曹桑实要开什么布庄,与孙老夫人一样,只以为他是小打小闹,压根没有将这事儿放在心上,直说织造府那些旧织机会直接送他。
对上他那不解的眼神,曹颙却是笑了起来。
“从前父亲曾教说过,水至清则无鱼,身在官场,想要独善其身并非易事。”
“况且不过几台旧织机罢了,有什么打紧的?”
比起一千两银子打水漂之事,曹颙却对元宝更上心些:“你既已选中了人当长随,那我也不好多言,不过我先会命人教教他,毕竟这人从前是乞儿出身,身上难免会有些陋习。”
“若他知错不改,我是断然不会留他在你身边伺候的。”
不仅如此,他还会派人查查这个叫元宝的到底是什么来历。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若这人父母是恶人,他一样不会允许这人留在他弟弟身边的。
曹桑实心里暖暖的,笑道:“多谢三哥。”
***
翌日一早。
曹桑实就又开始了半死不活的念书生活。
反正陈先生该说说该骂骂,只要不打他手板心,他就无所谓。
谁说会读书的人就算厉害?
哼!不会念书的他到时候一定会很厉害的!
他这小日子依旧是有条不紊,就是正接受上岗培训的元宝时常偷偷摸摸来找他,来来回回都是“咱们什么时候去找谢大夫”这句话。
曹桑实只能耐着性子同他解释:“放长线钓大鱼,谢大夫是多聪明的人呀,我们现在贸贸然前去,他肯定不会同咱们回来的。”
“我知道你担心谢大夫,不过你放心,我已经与祖母说了,祖母已暗中派人保护谢大夫。”
“他也就是如今的日子稍微苦了点,并无性命之忧。”
元宝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
曹桑实刚与元宝分别,朝逸云坞方向走去,就听说曹家来客了。
自曹寅死后,曹家鲜少有贵客前来。
即便后有赫寿与董鄂·噶礼登门道歉,曹家却却也是及不上当初热闹。
曹桑实见管事刘忠步履匆匆,不免多问了几句,这才知道原来是董鄂·噶礼的妻子带着女儿登门呢。
他好奇道:“董鄂格格?哪个董鄂格格?难不成是从前与三哥订过亲事的那位董鄂格格?”
“她们今日来做什么的?”
刘忠是笑而不语,凡事直说不知道。
曹桑实深知刘忠既能当大管事,足见他是个有本事的,别的不说,起码嘴巴严实得很。
曹桑实大眼睛滴溜一转,就朝萱瑞堂跑去。
他一进去,就见着孙老夫人下首坐了位中年妇人,这妇人衣着华贵的程度可谓与常二夫人不相上下。
只见董鄂福晋面上带着讨好的笑,看似极其尊敬,实则她身子坐的笔直,一看就是不情不愿才会登门。
至于她身侧那位十八九岁的董鄂格格,则是装都不愿意装呢,脸上毫无笑意,一脸不耐烦。
他上前道:“祖母。”
孙老夫人是多聪明的人呐,自然知道董鄂福晋今日登门是什么意思,方才听她几次委婉提起退亲一事她并不赞同,并未接话。
如今见曹桑实过来,含笑道:“桑实,过来见过董鄂福晋。”
曹桑实上前见礼。
董鄂福晋笑道:“先前我就听大人说过东府又过继了个孩子,这孩子长得可真好呀,唇红齿白,耳朵又大,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
她那好听的话像不要钱似的往外蹦,可说着说着,那话题又落到了曹颙与董鄂·思蓉的亲事上。
“我向来是拿您当母亲一样看待的,在您跟前,我也没什么不好说的。”
“当日大人说要退了两个孩子的亲事,我就不赞同。”
“可您也知道,我是续弦,一向在大人跟前说不上话,大人根本不听我的。”
“后来大人要将蓉儿嫁给赫总督之子,我也好,蓉儿也好,都不愿意,蓉儿更是在家里差点将眼睛都哭坏了。”
说着,她好似真是慈母一般,眼泪簌簌落了下来:“我在大人跟前好好求了一番,大人这才松口退了蓉儿与赫总督之子的亲事,今日我厚着脸皮过来是想问问这俩孩子的亲事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一直乖乖坐在孙老夫人身边的曹桑实忍不住心里暗道,看样子这世上如常二夫人一样厚脸皮的人还真不少,分明是赫寿退亲在前,怎么到了这董鄂福晋嘴里话又变了?
就连孙老夫人隐隐也有些不快。
这董鄂福晋话说的倒是好听,实则是如今根本无人敢娶她那女儿进门,所以又想到了曹颙!
偏偏曹家与董鄂一族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就算拒绝,也得顾及着对方颜面。
董鄂福晋也深知道孙老夫人的心思,见她老人家没有接话,起身就要跪下:“老夫人,千错万错都是我这个当母亲的无能,就当我求求您呢……”
还能这样!
曹桑实眼疾手快,一把就将董鄂福晋扶住。
“董鄂福晋,您这是做什么!”
“我父亲去世时,府中刚放出去一批丫鬟婆子,如今在祖母身边伺候的有新来的丫鬟,未好好调.教,若其中有多嘴多舌之人将今日这事传了出去……”
董鄂福晋尚未屈下去的膝盖顿时就站直了。
若这话传了出去,别人还以为她女儿嫁不出去了呢!
虽然……的确如此,但她树要皮人要脸,他可是要面子的。
谁知下一刻她又听到曹桑实开口道:“董鄂福晋,您今日登门,董鄂大人知道吗?”
“自然是知道的。”董鄂福晋抹了把眼泪,点头道,“大人已经松口答应了。”
松口答应?
这话说的好像董鄂·噶礼把女儿嫁给曹颙多委屈似的!
求人就得拿出求人的态度来呀,这样高高在上的算什么!
曹桑实心里虽不快,但面上却毫无端倪,若有所思点点头道:“哦,那样是最好。”
“不过……蓉儿姐姐是真的喜欢我三哥,想要嫁给我三哥吗?”
“自你们家退亲之后,祖母和母亲常说,人生苦短,得选个三哥喜欢和喜欢三哥的嫂嫂回来,若两人不情不愿凑在一起过日子,能有什么意思?”
董鄂福晋想也不想,忙道:“蓉儿自是愿意的,若是她不愿意,哪里会等颙儿这么多年?”
孙老夫人与曹桑实祖孙两人相处数月,已有了默契,她老人家已知道曹曹桑实的意图,含笑道:“你说了不算。”
她老人家的眼神落在董鄂·思蓉的面上,笑道:“蓉儿,你可愿意嫁给颙儿?”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董鄂·思蓉面上。
她下意识想扯出笑容来,却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
她这模样,简直比哭还难看,木讷点点头:“我自然是愿意的。”
“蓉儿姐姐,真的吗?”曹桑实看着她,扬声道,“你敢发誓吗?你说你是真心喜欢我三哥的!若方才所言有半句虚言,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你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