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阿夜，今天下了班记得早点回来。曲先生今天专门安排了家宴待客，现在也在公司上班的阿昼他们也都会来，你别回来的比他们晚才好。”
今天曲江山不去公司，老陈上午暂时没事，干脆自己拿了块抹布擦擦车。正好看见陈夜过来准备开车去上班，便下意识叮嘱了几句。
毕竟名义上陈夜是他的儿子，每次有事，老陈也习惯替他多操几份心。
但说实话，在他看来，这么多年陈夜与其说是自己儿子，不如说是曲家领养的孩子。曲家不光供他吃饭读书，现在大学毕业了还能让他进曲式集团上班，甚至听说职位都不比曲总那几个正经的晚辈低。
这样算下来，陈夜当初能被曲总带回家真是有福啊。
时常这么感叹的老陈，语重心长地望着面前的陈夜，忍不住多交代了几句。
没办法，俗话说知恩图报，善莫大焉。自从陈夜长大些能听懂话后，老陈就总是习惯性地提醒他记得要感恩，要对曲黎好，也要让着曲家其他的几个孩子。现在他工作了，老陈更是说得频繁。
好在这么多年看下来，虽然陈夜不太爱说话，也不怎么合群，但还是个心地纯厚的好孩子。
至于报恩什么的，老陈自己心里也明白。曲家这么有钱，陈夜报不报恩，曲先生本身也不在意。
毕竟曲家当年之所以收养陈夜，也不过是想为阿黎祈福而已。如今虽然稍有波折，但好在阿黎现在身体好好的，倒也说不准真是当初做了好事的缘故。
“知道了，爸，我先走了。”点了点头，面对老陈依旧没多少话的陈夜，侧过身准备开车门。
而早就习惯陈夜不爱说话的老陈倒是也没再多留他，正要继续擦车时，两人的动作却都因为屋外突然的招呼声停住。
“陈叔，陈夜，早上好。”
难得的三月暖晨，明明天光才熹微，但温度却不低，甚至有些暖和。迎着晨光，手里拎着张彩色手绘图纸和几个白面卷饼的程南笑着向两人挥手。
看见他，原本要走的陈夜停下了手里开门的动作。而他旁边，看清楚是谁的老陈脸上几乎立马挂上了笑意，见到程南倒好似比见到陈夜还要高兴。
走近两人，不等程南说话，他手里拎着的卷饼香气已经率先冒了出来。
老陈乐呵呵地看向卷饼外面裹着的牛皮包装纸，低笑道：“这不是以前你们高中学校门口那家卷饼店吗？现在这家店还开着啊？这么早，你专门过去买的？”
“嗯，回国前阿黎经常说想吃这家的卷饼。刚好我今天起得早，就过去买了几个。陈叔，陈夜，你们也尝尝吧，我买的多。”说完，程南笑着往上提了提右手的袋子。
看他真买了不少，老陈忍不住笑着摇摇头：“我就不了，我可不像你们年轻人爱吃这些。陈夜你看看想不想吃吧，我记得以前你也经常帮阿黎去买这家的饼。”
说到这儿，老陈脸上的笑意忍不住深了些。因为曲黎身体从小不好，家里向来不准她在外面随便买吃的。那时候偏偏陈夜人小胆子大，硬是敢顶风作案，不顾曲江山放出的警告，三不五时就给曲黎偷渡些她爱吃的路边摊。
因为这档子事，两个小家伙小时候可没少一起挨骂。要不是曲黎身体不好又护陈夜护得紧，曲先生只怕早就动手揍人了。
可说起来这小子脾气也是怪，阿黎从小性格乖巧柔弱，并不强势，偏偏陈夜就听她的话。而其他人，哪怕是这个小区里所有小孩都怕的曲老爷子，陈夜都敢背着他偷偷帮阿黎买东西。
想到这儿，老陈望向陈夜还真是感慨，不愧是同一天同一家医院出生，这小子说不定还真是跟阿黎有缘。
“不了，我刚刚吃过。”站在车门旁，陈夜望向程南手里的一堆东西，倒是也不出人意料的选择了拒绝。
毕竟他常年留在国内，想吃什么远比两人方便。也就像曲黎和程南这样长期待在国外的人，可能才会这么想吃这些东西。
不过虽然陈夜不吃，老陈看着程南另一只手里的东西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你这都是拿的什么？这么早过来是找阿黎吧，她昨天晚上倒时差，这会儿还在睡觉没下楼呢。”
“这是我们在瑞士无聊的时候自己手绘的C市地图，之前约好了回国后一起去老地方看看。刚好曲伯让我今天上午带阿黎去逛逛街，顺便给她添置些当季的衣服，我就把这个地图带过来了。”
解释完，程南又望了眼二楼窗帘紧闭的卧室，轻声道：“阿黎多睡会儿也好，我先把卷饼拿去厨房加热，免得她吃了凉的肠胃不舒服。”
“哈哈，也是，还是你们医生细心。那你快进去吧，别在外面吹风了。”听了他的话，老陈挥挥手，连忙招呼人进屋。
点了点头，一身灰色薄绒外套的程南转过了身。和六年前相比，虽然外貌变化不大，但无论是气质还是谈吐，现在的他看着都已经是成年男人呢。
望着人一直走进客厅，到底年纪大了有些憋不住话，眼看陈夜也还没走，老陈忍不住低声说笑道：“我看啦，咱们这宅子过不了多久就能办喜事呢。你自己也要抓紧啊，别到时候三个人，最后就你一个人还单着。”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要说以前程南和曲黎还只是简单的同学兼邻居关系，但自从六年前曲黎出国，程南也跟着选择了出国留学，甚至还专挑了曲黎所在的国家后，那有些事就不言而喻呢。
正所谓年少情深易变，原本曲家上下对这段关系的发展还只是观望状态。但这都六年了，六年无时无刻的陪伴，别说是他们这些旁观者，没看就连曲家最疼女儿的曲老爷子这回态度都变得不一样了吗？
摇了摇头，老陈昨晚就跟自家老伴絮叨了半天，直说曲黎和程南这两孩子以后绝对错不了。
先不说两人本就郎才女貌，就算论上身家背景，程家和曲家也是再合适不过呢。
毕竟曲家虽然曲老爷子是穷苦出身，自己创业发家的，但曲黎妈妈王家那可是C市出了名的书香世家。即便曲黎妈妈现在已经去世了，但她的两个舅舅可都是把对妹妹的爱全转移到了这个外侄女身上。
因此，除了身体不好以外，曲黎无疑家世背景人才相貌样样不差。而程家虽然程南父母都只是高中教师，但程家原本也是经商发家。只不过后来因为程南爷爷不善经营，程近节更是直接投身自己所热爱的教育事业，这才导致家族企业衰退了不少。
但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程家目前的资产也完全可保两三代人生活无忧呢。再加上曲老爷子这两年暗地里的扶持，程家公司目前的状态无疑也是越来越好。
想到这里，老陈原本还打算继续打趣两句时，旁边的陈夜却似乎赶着上班，低声打断道：“爸，我先走了。”
说完，没等老陈反应过来，流畅的车身就已经启动驶出了院子。
看着逐渐远去的车影，没了聊天对象的老陈只能继续擦车。而随着车窗越来越干净，二楼原本拉紧的窗帘也逐渐撤开。
探出上身望向窗外，刚好看见黑车驶离家门口的曲黎，猜到里面的人是谁后，忍不住轻弯了弯唇。
双臂搁在窗框，晨风吹起女孩额前的碎发，或许是时差还没有完全调整过来，仍旧有些头晕的曲黎吹了好一会儿的风才终于换衣下楼。
一楼客厅，干净清新的空间内除了茶几上似乎多出一张熟悉的图纸外，并没有其他特殊。而与之相反，从厨房里传出来的交谈声，哪怕是还在下楼梯的曲黎都已经听到了。
“刘姨，你要不要也尝一个？”
“不了不了，我早上刚吃过，这些你还是全留给阿黎吧。不过你们今天打算去逛哪些地方，要是离得远的话还是让老陈送你们过去吧。”
“不远，就看看以前高中的学校还有周围的步行街，就不麻烦陈叔了。”
“高中学校啊，那你们要不改天等陈夜休息的时候陪你们去吧。现在那里可变了老多，你们别走错了才好，反正阿夜经常去，有他陪着你们也方便点。”说起高中学校，刘芳连忙提醒。
但听到这句话，程南拿餐碟的手顿了顿，正要说话，身后却有人先一步出声道，“是吗？那我们还是等改天跟阿夜一起去吧。刚好我们好久没聚过了，一起故地重游也不错。”
走进厨房，曲黎笑着接过了两人的话茬，然后看着程南手里的东西弯了弯眉：“我刚才还在想这家的卷饼，没想到阿南你就买了。”
“就猜到你会想吃，我专门去买的。快把牛奶端到桌上，尝尝看这家饼的味道是不是还跟以前一样。”边把卷饼夹进盘子，程南边冲曲黎示意了下自己手边的两杯牛奶。
曲黎笑了笑，熟练地上前端起两杯牛奶转身走向餐桌。
眼见两人有说有笑，做事默契，原本站在旁边帮忙打下手的刘芳捂了捂嘴，倒是一句话也没再说，只安静地转身走出了厨房。
同一时刻，曲家大宅二楼。
手扶着围栏，望向开放式厨房里若隐若现的两个人影，曲江山站在原地听了会儿声音后，也同样安静地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曲家屋内，除了一楼厨房，一时寂静无声。
……
曲式集团，研发部
“知道了，爸，下班后我就跟哥一起过去。”
“早就准备好了，阿黎喜欢的东西我难道还不如你清楚吗？行，那我挂了。”
干脆地挂上电话，坐在椅子上转了半圈儿，看着放在架子上包装完整的礼盒曲昼皱了皱眉，神色不耐地闭上眼。
听说阿黎这次在美国做的心脏移植手术很成功，身体恢复的也不错，二叔甚至都打算安排她到公司上班。就是不知道这上班只是走个过场，还是二叔真的在打算把公司交给她，如果真的是这个打算，那……
“啪”指尖转动的钢笔摔落在地，锋利的笔尖朝下，价格昂贵的奢侈品瞬间沦为不值一提的废物。
烦躁地一脚踢开刚才还握在手心的宝贝，曲昼拿过电话翻开通话记录，直接拨了过去。
“他最近怎么样？”
“什么事也没做？跟其他部门的对接会议也没去？”
“研发部的人没跟他再接触过？他什么反应？”
坐回转椅，似乎是听到了什么令人愉悦的话，原本满脸不耐烦的人神色舒展，神态也慢慢恢复平静，甚至轻笑着掀了掀唇角。
“真的？”
“那……他还算识相。”
翻开放在桌上的研发部2组提交的关于开发曲式企业独立线上销售平台的提案，曲昼随意翻动了两页，下一秒——“砰”
带有曲式企业标志的红色封面，利落地划入了黑色的垃圾桶内。鲜红的标题在暗沉的塑料袋对比下越加鲜明，但坐在转椅上的人明显没那个欣赏的心情。
既然人都已经调去了销售部，那最好就别再在研发部里面瞎掺和。
线上销售？痴人说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