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第十六章
辜月回到王府时,午时已过了,她饿得前胸贴后背,好在如意早有准备,已贴心地摆好饭菜,只等她回来。
辜月入了座,问起王妃的情况,如意一边替她布菜,一边道:“奴婢听说您早上走了后,王妃好歹喝了几口药,只是依旧没吃什么东西,似乎胃口不太好。”
辜月有些担忧,道:“我一会儿去瞧瞧她。”
她匆匆用过饭,茶也来不及喝,便去了主院,才到门口,看见几个婢女正候在那里,屋里传来说话之声。
婢女们见了她,立即福身行礼,辜月问道:“是王爷回来了么?”
因担心王妃,她甚至忘了对宁王的称呼,好在那婢女并未察觉,只回道:“是,王爷才回府,带着宫里的太医来了,眼下正在为王妃看诊呢。”
辜月打起帘子进屋,转过一道屏风,便看见王妃坐在软榻上,身旁是宁王,似听见动静,王妃抬眼朝这边望来,瞧见辜月,苍白的面容上露出一个轻浅的笑,宁王亦笑道:“姝儿回来了。”
遂招呼辜月过去坐下,王妃柔声问道:“用饭了不曾?入宫这一趟可还顺利?”
“吃过了,”辜月顿了一下,道:“我一切都好,您身子怎么样了?”
她看见桌案旁坐着一个陌生男子,身着石青色衣袍,正低头写着什么,这想必就是宫里派来的太医了,那人竟意外的年轻,瞧着弱冠之年,容貌清隽俊俏,令人见了便心生好感。
好看是好看,就是年纪也太轻了些,辜月心里起了嘀咕,有点怀疑这人的医术。
“这位是宋太医,”宁王见她打量那人,介绍道:“宫里特意派来为你娘看病的。”
王妃无奈一笑,道:“我早上吃过药,觉得已好了不少,倒难为他专程跑一趟了。”
“王妃言重了,”那年轻的太医搁下笔,吹了吹纸上的新墨,道:“病痛无小事,何况您久染沉疴,身体比寻常人更弱,所以才更要重视才行。”
他说话不疾不徐,莫名给人一种信服感,辜月对他的印象好了不少,开口问道:“宋太医,我娘的病情如何?这是方子吗?”
“嗯,”宋太医解释道:“百病生于气,王妃从前忧思过甚,气机郁结,忧悲伤肺,五脏六腑皆有损伤,需要安心定神,细细调养,前阵子是好了不少,如今又复发,好在不算严重,照我开的这方子,先吃上三日。”
他递过来的方子,辜月看了一眼,她虽然没读过书,却认得草药的名字,那上面写了石斛,人参一类的药材,确实都是有安神功效的,不过……
她指着其中一行道:“我记得五味子和山茱萸似乎是明目的?”
“是,想不到小姐也懂医术,”宋太医略显意外,看了她一眼,笑道:“王妃有见风流泪的毛病,乃是肝肾阴虚引起的,我添的这两味药,有滋补肝肾、养血明目之功效。”
说着,他又叮嘱了一些饮食宜忌,着重强调让王妃安心静养,切勿忧思伤神,这才提了告辞,宁王让青芜送他出去了。
王妃则是拉着辜月,细细问她入宫一行,可遇到了什么事情,有没有人为难她,辜月都挑拣着答了,刻意略过荣禧宫发生的事情,又聊了几句,王妃面上露出些许疲色来,宁王见状,连忙哄她去里间休息。
青芜自屋外进来,俯身在辜月耳边说了一句话,两人便轻手轻脚地出了屋子,站在廊庑上说话。
那位宋太医竟还没有离开,见了辜月来,向她拱手做礼,辜月问道:“听青姑姑说,太医还另有嘱咐?”
“唔,是这样的,”宋太医道:“王妃的心病皆因小姐而起,如今小姐回来,于王妃而言,已是一味良药,不过还有一桩事,希望小姐能劝劝王妃。”
辜月望着他:“您说。”
“王妃病了多年,身体根基太弱,实在不宜茹素,”宋太医无奈道:“我爹从前专为宁王妃请脉看诊的,也曾劝过,只是王妃不听,即便是寻常人病了一场,也要吃些鱼肉鸡汤来进补,补脾益气,身体健壮了,病安从来?”
闻言,辜月了然,颔首道:“您说得是,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劝劝她的。”
听她这般说,宋太医便放了心,拱一拱手,这才离开了。
“小姐如何打算?”青芜看向辜月,道:“王妃吃素近十年了,前头她病得最严重的时候,太医也这般说过的,可王爷费尽口舌,也没能劝她改变心意。”
闻言,辜月也觉得棘手,踌躇道:“我……先试一试吧。”
话虽如此,她心里也没底,王妃吃素,是为了她的女儿,可她又不是真正的谢幼姝,有什么资格劝她?
……
东跨院,听松斋,石阶上水迹未干,苔痕新绿。
宋鹤眠懒散倚在紫檀雕花的圈椅上,没个正形,方才在主院为王妃诊脉的正经姿态荡然无存,倘若辜月在这里,见了恐怕要直呼庸医了。
宋鹤眠端着茶盏喝了一口,喟叹道:“你这茶倒是很不错。”
谢逐回府后,已换了一身常服,他正低头看手里的书卷,闻言,唤了一声:“飞白。”
飞白自外面进来,谢逐指了指宋鹤眠,道:“峨眉白芽,宋太医走的时候,给他拿上。”
“这连吃带拿的,怎么好意思,”宋鹤眠干咳一声,又转向年轻护卫,笑眯眯道:“飞白,有劳你了,多拿一盒,我回去孝敬我爹。”
飞白低声道:“世子,这茶已没了,您前几天吩咐过,尽数送去王妃那了。”
被他这一提醒,谢逐才想起来这事,遂道:“那就给宋太医多泡两盏吧。”
眼见茶叶拿不成了,宋鹤眠面露几许遗憾,又问他:“你最近情况如何?我给你开的方子吃了,夜里还睡得着吗?”
谢逐道:“吃了,无甚用处。”
宋鹤眠嘶了一声,皱起眉头:“不应该啊,难道方子有错?明明上次还有效果来着,其中有几味药我还加重了些。”
他思索着,又上下打量谢逐,正色问道:“你有多久没睡了?”
谢逐沉默,宋鹤眠面露震惊:“不会一直没睡吧?”
“那倒没有,”谢逐想了想,道:“前天夜里睡了两个时辰,今晨原本是打算睡的,谁知临时要入宫去,刚刚才回来。”
宋鹤眠掐指一算,倒吸一口凉气,道:“十八个时辰!谢逐,我不如拿把铁锹,就地挖坑把你埋了算了。”
谢逐皱了一下眉,道:“倒也没这么严重。”
宋鹤眠冷笑:“你这句话简直是在侮辱一个大夫。”
谢逐微感惊讶:“这么严重?”
宋鹤眠险些被他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