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早餐摊子前。
正值上班高峰期，路过的来来往往的上班族，步履匆匆，连买个早餐都风风火火。
“老板，两个饭团。”
“两个饭团六块。”
“一个饭团，一杯豆浆。”
“五块。”
和摊子前忙忙碌碌的场景不同的是，摊子后面坐了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子。
长得白白嫩嫩的，浑身上下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一身粉色的亮片裙子，是现在小朋友圈里的流行款，脚上穿着亮晶晶的银色小皮鞋，打扮精致，漂亮得跟水晶球里的小公主一样。
在这上班如上坟，赶路如奔丧的早晨，看到这洋娃娃一样漂亮的孩子，心情都变好了，让人想起了自己还不是毒妇的时候。
“奶奶，你家小孙女真好看。”
一个女生从老板手里接过饭团，附和道：“对啊，这大眼睛，跟洋娃娃一样。”
而且还难得地安静乖巧，一个人乖乖地坐在那里，跟个白粉粉的糯米团子一样，偶尔动动眼珠子，看着来来往往过路的人，从这边到那边。
现在很少有这么安静的人类幼崽了。
闻言，早餐摊的奶奶回头看一眼，这才发现误会了。
“她不是我孙女，”奶奶笑了笑，说：“这么漂亮的娃娃要是我孙女就好了。”
这孩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她在这里卖早餐，卖到一半，一桶豆浆见底，她回过身去端另外一桶豆浆的时候，一回头，发现她摊子后面坐了一个小孩子。
她坐在那里左瞧瞧右看看，也不吭声，发现她在看她，也只是盯着她看一会儿，然后就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
这摊子后面是一片居民区，附近还有一个研究所，经常会有家长带着孩子过来吃早餐，吃到一半让孩子在这儿坐着，自己去办点事，这种情况很普遍，奶奶也就没在意。一直到现在，她的早餐都卖的差不多了，这孩子还在这儿坐着。
“饿不饿？”
正好饭团还剩了几个，奶奶从里面拿了一个，走到小姑娘面前，撕开包装递给她：“想不想吃饭团？奶奶送给你吃好不好？”
而小猫妙妙看着眼前这个叽里咕噜说话的人，也不吭声，光盯着她看。
见她没伸手接，以为是小姑娘脸皮薄不好意思，奶奶就直接喂到她嘴边，乐呵呵道：“不用不好意思，奶奶送你吃的。”
香香的气味传到鼻尖，小猫咪眼里亮起了一瞬，视线盯紧了这个饭团，奶奶笑了，看这样子就知道是喜欢。
她不伸手接，她就喂到她嘴边。
她喂，妙妙就吃。
探出脑袋咬了一口后，小嘴包住开始一顿猛嚼，吃得两颊鼓鼓囊囊的。
乖得人吐血。
就这么举着饭团喂了好几口，小姑娘从一开始大口大口地吃，开始变得磨磨蹭蹭懒洋洋的，最后吃一半吐一半。
奶奶笑了，“小丫头，还挺挑食，知道挑里边的肉松和金枪鱼吃，会享福嘞。”
见时间差不多了，奶奶说：“来，把手伸出来，你自己拿着。”
小猫妙妙伸出手，爪爪开花。
五根没长毛的短短手指展开，粉粉嫩嫩，肉嘟嘟的，看着自己没有毛的光秃秃的手指，小猫妙妙看得满头问号。
毛没了，指甲……也没了。
而妙妙这一脸困惑的模样，把早餐摊前的一众年轻顾客都萌翻了。亮晶晶的大眼睛，浅淡的眉毛皱起，露出不符合她这个年纪的迷惑。
“好可爱！”
妙妙还在为自己的手变样发懵，下一秒，手心里被塞了一个香香软软的小面包。
“姐姐送你的。”
再抬起头来，妙妙眼前的人从奶奶变成了年轻女人。
“宝宝，怎么你一个人啊？”
“爸爸妈妈去哪儿了？”
“你要去哪里啊？”
说着，女生还顺带摸了一把她的脑袋，圆滚滚毛绒绒的，触感很好，脸上出现了迷之笑容。
有一就有二，小猫妙妙吃着饭团，脑袋上不知道被人摸了多少下，一样的迷之笑容跟复制粘贴一样，散播到了在场所有人的脸上。
好在小猫咪现在心情好，有的吃，所以看谁都顺眼，任人怎么蹭都不生气。甚至有的人手刚伸过来，妙妙就主动地坐直身体伸长脖子去够他的手，主动把自己的脑袋蹭过去给人摸。
主打一个，不白来，都不白来！
下一秒，旁边的大路上，一辆车快速驶过……
所有人就见刚才还心情很好，乖巧可爱任摸任撸的小孩子，眉头一皱，当场炸毛，谁都不让摸了，谁摸她就凶谁。
小猫咪翻脸，如同喝水一样简单和迅速。
那是小猫妙妙第一次知道，这个长得像大耗子一样的东西跑得很快，比小猫跑得快多了，她没躲过，身上好痛，然后她就到了小猫天堂，里面全是猫，那是一个没有人类的地方。
和人类相比，小猫十几年的寿命实在是短暂，小猫天堂里有很多被迫和主人分开的小猫，有的小猫思念主人，难过得饭都吃不下去了，每天都在想见它们的铲屎官。
而从始至终，小猫妙妙都搞不清楚状况，只一味地干饭，甚至还干其他小猫的饭，自娱自乐也很开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妙妙正和其他小猫玩着游戏，下一秒眼前一黑，就像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小猫天堂的，妙妙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又回到了这里，这个有人类的世界。
终于闻到了自己想找的气味，妙妙鼻子皱了皱，眼前一亮。
她闻到仆人江砚辞的气味了，就在这附近！
凭借气味，小猫可以老远就认出人类，人类肯定也能认出小猫咪。
于是，众人就见小姑娘站起身来，自顾自地转身走了，只是第一次直立行走，小猫咪还不太熟练，步伐凌乱，左摇右晃的，像个企鹅。
“……这孩子，走得乱七八蕉的。”
*
b市琛光生物工程研究所。
上午九点半，又是新一天的牛马工作日常。
“今天也不知道能不能出来最后的结果，希望不要再有偏差了。”
“我实验都快做吐了！”
“我也是。”
“还是庆幸今天还有样本用吧，昨天晚上突然停电，差点前功尽弃，不用重头开始就偷着乐吧。”
换衣间里，几个人一边换白大褂准备进实验室，一边闲聊。
“……听说昨天晚上是江博士连夜带着移动电源赶来，保住了今天要用的试剂和样本。”
“啧啧，不愧是江博士！”
“不愧是绝世卷王江博士！”
“这是要为科研事业奉献终生啊，和他一比，我简直就是条咸鱼。”
“加我一个，两条咸鱼。”
说着，两人偶然一回头，被突然出现在换衣间门口的人吓了一跳。
来人一身白大褂，一脸平静的表情，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什么也没说，可这种平静更让人觉得可怕，压迫感十足。
调侃的话被当事人听见，那一刻，就看见鬼也没什么区别了，魂都快吓掉了。
两个人舌头都快打结了，连忙打招呼问好。
“江博士。”
“江博士早啊。”
江砚辞面容平静：“早。”
调侃的话被本尊听见，两个人就像是被踩住了尾巴的猫，连忙闭嘴不敢再说，背过身去换白大褂，急得扣子都扣错了一颗。
死手快换啊！
江砚辞走进换衣间，脱下身上的白大褂，放进统一消毒的篮子里，随即打开了自己的储物柜。
人在疲惫的时候，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思考别的事情，连话都懒得说，用现在流行的话来说，有种淡淡的死感。
就在这时，从换衣间门口进来一个风风火火的男人，一手拎着个保温饭盒，一手拿着电脑包。
看见江砚辞，男人打量他一眼，有些惊讶道：“一晚上没回去啊？也没睡？”
江砚辞看他一眼，点了下头。
昨天两点多赶来所里，几个实验室上上下下走完换完电源，江砚辞一点困意都没有了，于是干脆检查了一遍夜间样本的参数变动，取样分析记录，把今天的工作都做得差不多了，然后天就亮了。
“真是辛苦你了。”
周兴文说：“昨天晚上真是幸亏有你，我儿子半夜发烧，我老婆值班，我在医院照顾孩子分不开身，实在是赶不过来。”
周兴文和江砚辞两人研究方向类似，总是被分到同一个课题研究组。
周兴文今年三十五岁，已经结婚成家，孩子今年都上小学了，有了家庭之后，有时难免被家庭琐事耽误。和周兴文相比，江砚辞这种年轻，精力足，时间多，还没老婆孩子的单身狗，简直是做研究的绝世好牛马。
周兴文说：“江博士，那你今天休息吧，今天剩下的工作我和小许来就行。”
“好。”
江砚辞关上储物柜，一直到他走出了换衣间，里面都没人敢大声说话。
不为别的，单纯因为江砚辞是个卷王，在世卷王。
即便研究所里的大家都说江博士脾气好性格好，为人谦和，工作严谨，是个好研究员，但并不影响研究所里的小辈们怕他。
众所周知，强者是站在高处不胜寒的地方，是用来仰望的。比他资历高的没他年轻，比他年轻的没他研究成果多。江砚辞事事优秀，研究成果频频拿奖，是出了名的学霸天才，对比之下，很容易让人觉得自己是个废物，从而开始焦虑，所以在江砚辞面前，新进研究所的新人根本不敢和他深聊，怕暴露自己的愚蠢。
再加上江砚辞本人也不太擅长和人打交道，所以除了实验研究数据上的必要交流，以及经常一起合作的周兴文，江砚辞和研究所里其他人都不太熟，仅限于共事的同事关系。
从研究所大楼里走出来，环境骤然变亮，明亮的光线刺眼，江砚辞仰头眯了眯眼，一晚上没睡，他眼下有些淡淡的乌青。
缓了一会儿，视线放远，江砚辞看到了研究所门口的那一抹亮色。
个头只有一点点大，身姿动作却十分灵活，她跟个花蝴蝶一样，被一群穿着研究所标制服的人围着团团转。
……不知道又是研究所里谁的孩子。
江砚辞迈开步子，走下台阶。
研究所里有些成家了的同事，夫妻双方周末都要加班，忙不过来，家里没人带孩子的时候，有时会把孩子带来研究所。
有的就把孩子放在院子里让孩子自己玩，有的为了让孩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省心点，把孩子带进实验室里让帮忙插枪头，五块钱一盒，小孩子被零花钱诱惑，聚精会神插得又快又认真，逗笑了实验室里的一众大人。
可江砚辞还是觉得不合适。
一方面实验室里有各种药剂和实验器材，容易有损坏或生物污染的风险；其次，实验室里总是各种方方棱棱的铁皮桌子柜子，尖锐的桌子角柜子角。
小孩子，总归不像他们大人皮糙肉厚，万一撞到哪里，容易受伤。
江砚辞走了一会儿，虽然很不想注意，但江砚辞的视线还是被院子里那唯一的亮色吸引了。
天空阴沉沉的，研究所里的一切总是偏向于白黑灰，所有人穿的衣服要么是纯黑的制服，要么纯白的白大褂，在这沉闷单调的视野里，只有那一个是明亮的彩色。
只是看着看着……那花花绿绿的颜色看久了，江砚辞只觉得看得眼睛痛。
他不太理解，为什么现在当爹妈的，都喜欢给自己孩子买这么夸张颜色的衣服，不是亮片就是镭射，衣服背后还要加个大翅膀，本来个头就小，尤其是冬天，穿上后跟个满地滚的土豆一样，偶尔周末去个公园，入目满地的彩色土豆，一不小心就容易踩死一个。
在这些事情上，江砚辞就像个跟不上潮流的老古板，他始终认为，小孩子穿得干净整洁就好，还显得大气。
又看一眼那边一身亮闪闪跟灯泡成精一样的小孩子，边走，江砚辞心想，如果是他的孩子，他一定不会让自己孩子穿成这样，真是怎么看怎么眼睛痛……
发现自己想多了，江砚辞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无论人家小孩穿成什么样，都和他无关，他也不该在别人背后指指点点。
说巧不巧，就在这一刻，江砚辞恰好和那边的“花蝴蝶”对上了视线。
那边的保安还在逗她。
“小朋友，你叫什么？”
“你爸爸妈妈是谁啊？”
“你找谁啊？”
“我抱你去找好不好啊？”
下一秒，江砚辞就见那边一身亮片，穿得跟个花蝴蝶一样的小孩子，一巴掌拍开要抱她的保安，直直地朝他爆冲而来，跑得乱七八糟的，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
江砚辞：？？？
在场其他人：？！！！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