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殖场
第122章养殖场
林燕来见到夏炎便一溜烟窜过来,不住拱手,夸张谄媚道:“叔公,昨晚您可太威风了!只可惜晚辈提前离场,没能目睹您教训那两个老太婆的精彩场面,委实遗憾。”
夏炎见马原不在场,想这小鬼做事还算稳当,直奔主题问:“你是怎么跟马家父子认识的?”
冉彤跟着追问:“你今年到底多大年纪?怎就成了人家的师祖?”林燕来哼笑着跳坐到一块高石上,翘起二郎腿摆老祖架势:“谁规定师父必须比徒弟老?马庆也是净境中期,眼光比你好多了,才会死乞白赖求我收他做徒弟。”
冉彤一想是这个理,说:“那你快回我叔公的话,什么时候,在哪里认识他们的。”
林燕来说:“那都是两年前我刚离家的时候啦,我在青岚州的白川城救了马庆,他看我法力高强,便要拜我为师。知道我的年纪后仍不住苦求,说散修难遇良师,绝不能错过这大机缘,我看他态度诚恳便答应了,还留在白川教了他两个月法术。也是那会儿阅历不足,换做现在才不会轻易收徒呢。好在马庆还算老实,没算计我,我临走时给他留了张传音符,让他遇到危难联系我。十天前那传音符启动了,发消息的却是马庆的儿子马原,说他爹被人害死了,求我来富顺帮他报仇。”
林燕来七天前来到富顺,根据马原提供的线索,暗中调查一番。查明许员外和张姓修士都不是凶手。最可疑的反而是在许家安乐堂行凶的魔修。“马庆是被一片垮塌的山石砸死的,一个净境修士怎可能是这种死法?验尸结果虽显示他死于头部碎裂,但我断定他在被石头砸中前就死了,八成和安乐堂里的流浪者一样,被人活生生摄走了魂魄。”冉彤埋怨:“原来前晚你半夜上街是去查案子,怎不早告诉我们这些线索?”
林燕来歪着头,厥了厥嘴说:“你们都对我遮遮掩掩的,凭什么要我主动坦白?”
夏炎沉稳道:“早说晚说都一样。既然我们追查的凶手可能是同一人,倒也省了麻
烦。快来分享线索吧。”
他让冉彤把他们探查到的情况告知林燕来。林燕来听完也交代了自己掌握的信息。
“马庆对那次斗法耿耿于怀,认定姓张的作弊取胜,私下缠着他要求重新比试,遭到拒绝后甚至动手逼迫,因此打伤了姓张的。姓张的怕受人非议,没敢声张,找借口躲到外地去了……”
马庆因此坚信许家和张某串通作弊,决定继续寻找证据。他跑去威胁许员外,说不把事情查清楚,许家就别想开发独孤山,种一棵树,他便拔一棵。
许员外坚决否认他的指控,还骂马庆是牛员外派来的无赖,扬言找人教训他。事后,许员外去找牛员外理论,牛员外声称马庆是自作主张,与他无关,还解除了和马庆的供奉契约。没过几天马庆就死了。冉彤问:“你怎么确定马庆的死和许员外无关?”林燕来见她质疑自己的能力,翻着白眼说:“许家不过是普通富翁,又没有厉害的修士撑腰,唯一麻烦的是有只猫妖总守着许员外和许小姐。我费了好大劲才引开它,趁机施法审问许员外,他当真什么都不知道。牛员外那边我也问过,也没捞到什么线索。我想马庆可能并非死于谋杀,而是倒霉,恰好碰上了那个魔修。″
夏炎说:“这倒未必。我们问过当地大妖,近几年富顺的修士里没有类似的死亡案例。那魔修一直只猎杀凡人才能隐匿至今。若无特殊原因不会冒险袭修士。”
冉彤默默思索,她思维开阔,遇到阻碍便转换思路,挖掘容易被忽略的信息。先反推魔修杀害马庆的动机,说:“马庆是不是发现了魔修的秘密才被灭口的?”
夏炎和林燕来都认为有这种可能,不知他是像陈少夫人那样目睹了魔修行凶,还是发现了其他情况。
冉彤又问林燕来:“马庆生前最后去过什么地方?”林燕来说:“那天他一早出门,没说去哪儿。我再去问问马原。”他眨眼消失,不到一盏茶的工夫闪身出现,带回一条新线索:“马原也不知道他爹那天去了哪里,但马庆死的前两天跟他说,许家准备去独孤山种树了,他绝不能让他们开工。”
三人怀疑马庆死前去过独孤山,立刻动身前往查探。独孤山在富顺城西面两百里,幅员四五十里,最高峰不过三百丈,景色清幽秀丽。整座山像一堵蜿蜒的城墙,一日之内随光照变化,南北呈现不同气候。照见阳光的一面晴日微光透紫霞,背阴的一面青山隐隐雾如纱。山间小溪交错,碧波粼粼,林间古木翁郁,繁花葳蕤,真是一处上好的隐居之所。可是夏炎却看出此处地貌异常,从高空俯瞰,山脉恰似一条逆游的蛟龙,头枕坤位,尾扫乾位,与常规山脉自北向南、顺势而下的走势截然相反,如同一道屏障将天地间的阴气汇聚于此。
再看山体的水系,诸多溪流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源头暗合北斗七星的排列。每到光照消失溪水中便会泛起幽蓝的光芒,仿佛无数寒星落入水中。这是因为水系与地下灵脉相互呼应,灵脉中的阴寒之气通过水系扩散,使得水流蕴含了浓郁的阴气。
山脚下的湖泊,犹如一颗巨大的明珠镶嵌在大地上。湖面平静如镜,倒映着周围的山峦绿树。但高阶修士却能发现,湖中心的水面会不时泛起涟漪,且这些涟漪并非因风而起。仔细观察会发现湖底有一道道暗纹,这些暗纹与灵脉相连,是阴气进出的通道。每当北风吹过,湖面上便会升起一层薄薄的雾气,若隐若现间仿佛有无数阴魂在游荡。
“这里有罕见的"雾隐寒渊",适合至阴的妖物栖息。”夏炎用神识探查独孤山全境,没发现妖兽的踪影,但那如蛛网盘踞的灵脉中心地带藏着一个可疑的地窟。
他带冉彤和林燕来来到那凡人到不了的险恶山坳,刺骨的阴寒之气让冉彤禁不住哆嗦,见这儿寸草不生,地面的黑色土石间不断冒出细小的冰簇,冰簇长大到两三寸便融化,这是因为夏季南来的三阳之气压制住了阴气,好似柜子将队气锁在地下。
山风呼啸,掠过四周枯枝般的岩石缝隙。夏炎的视线定格在左边一处石缝上,林燕来抢先嚷道:“那里有一处禁制!”他人如疾风地掠至石壁前,双手捏决,掌心迸射出一道灵光洒向石壁。石壁上浮现出诡异的扇形花纹,那花纹散发着暗蓝色的阴邪之气。林燕来咬牙加倍灌输灵力,但那些花纹只是微微闪烁,丝毫没有打开的迹象。
“可恶,打不开呀。”
他懊恼地收回手,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指,脸上盛着挫败。冉彤嘲笑:“你就别逞能了,让我叔公来吧。”她话语里带着一丝俏皮的得意,胸有成竹地看着夏炎。夏炎轻轻抬手,一道柔和却蕴含磅礴力量的灵力涌向石壁。那禁制仿佛遇到了天敌,在他的灵力冲击下土崩瓦解。
不足拳头宽的缝隙轰隆隆左右分开,露出黑魑越的洞口,一条陡峭的石阶笔直向下,消失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夏炎确认洞中没有危险后,示意两个孩子跟上。三人依次进入通道,温度急剧下降,石壁上开始出现厚厚的冰晶。走到约三十丈深处时,冉彤已冻得嘴唇发青,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忽然周身一暖,夏炎已用灵力为她笼上一层隔离寒气的护罩。林燕来盯着覆盖坚冰的石壁,思索着说:“我感觉有妖气残留,定有人在这里饲养过妖兽。”
夏炎微微颔首:“你说对了,数量还不少。”三人继续前行来到洞底。夏炎打个响指,白色的灵光瞬间照亮了这个雪洞般的石窟。
上百只鱼篓状的硕大金丝笼映入眼帘,每一只都足有两丈高,丝网细密,上面还留有被阴气腐蚀的青黑色斑纹。
林燕来检查笼子,因惊讶抬高音量:“这笼子是庚精打造的,好大的手笔呀。”
庚精稀有昂贵,得来不易,没有大宗门做后盾,根本拿不出这么大的量。用庚精做囚笼,正是取其至阳至刚之性来囚禁妖兽。夏炎从笼子的形状规格推断这里饲养的是凶猛的虫妖。
冉彤在洞窟中仔细搜索,这个洞窟约莫七八十丈见方,除了那些空笼子外,只有几张简陋的石凳和石桌。
她在一张石凳下窥见一个核桃大小的赤红色小物件,细瞅是昆虫的甲壳。她小心翼翼捡起那个冰块似的甲壳,快步走到夏炎身旁递给他。“前辈,您看这是什么?”
夏炎一眼认出:“是八级摄魂虫的背甲。”冉彤倒吸冷气,随即联想到算命老太婆赠送她的摄魂珠,在云家的残魂之渊里,正是这种凶猛的虫妖替她劈开了一条生路。林燕来盯着那甲壳,笃定道:“错不了了,野生的摄魂虫一两万年才能修到八级,人工饲养只需要一二百年,还不会开启灵智,更便于操控,这里就是那魔修的巢穴,他摄魂杀人是在给摄魂虫采集饲料。”冉彤灵光一现,接着他的话分析:“我觉得帮许家和张修士作弊的也是这个魔修。许员外买这座山种植灯油树,只会开发适宜树木生长的山地,到不了这一带。牛员外是买来采矿的,兴许会发现这里有异常。那魔修要遮掩行藏,自象想让许员外获得产权。”
夏炎望着她露出赞许的微笑。
谁知林燕来大模大样伸手摸了摸冉彤的头,夸赞道:“你这颗小脑袋瓜不怎么好看,但着实聪明,我喜欢。”
冉彤还未挥起拳头,林燕来已遭受了口鼻消失的严刑,急忙向夏炎作揖求饶。等法术解除,他委屈嚷嚷:“我哪里说错话了,夸她也不行吗?”夏炎面沉如水警告:“再敢用你那不干不净的贼手乱碰冉彤,老夫便剁了它!”
他威严的神态比洞里的寒气更疹人,林燕来丧气地说:“您这么护着她,以后没有男人敢接近她,她会嫁不出去的。”夏炎被怼得语塞,冉彤飞起一脚瑞在林燕来屁股上,詈斥:“这种事轮不到你操心,像你这么轻浮嘴贱才要当心讨不到老婆。”林燕来嬉皮笑脸道:“你还担心我讨不到老婆啊,又不是我什么人,干嘛这么关心我的终身大事?”
“你还想挨揍是不是?”
“一点就着,火气这么大,真是个爆竹精。”夏炎看着两人斗嘴,眉头越皱越紧,以家长的口吻说:“丫头,别理这野小子。”
冉彤不乐意了,指着小流氓嗔怪:“他一直说欠扁的话,我还得忍着吗?”林燕来见夏炎乌云滚滚地盯着他,急忙一口气躲到洞壁边,抬起双手挥舞格挡:“叔
公,别罚我,我错了。”
夏炎只想打发他滚蛋,沉声道:“许家可能还会遭遇袭击,你速速回城保护许小姐,老夫曾答应守护许家的猫妖看顾许家人,你可别让老夫食言。”说罢扔给他一张用于联系的传音符。
林燕来问:“那你们呢?”
夏炎不耐烦地催促:“休要多话,快去!”林燕来又看了看冉彤,犹豫片刻拱手离去。等他走后,冉彤舒了口气,说:“总算清静了,这小子身体里一定住着一万只麻雀,叽叽喳喳能把人烦死!”
听她数落林燕来,堵在夏炎胸口的闷气消散了许多,柔声开导:“这种人你越搭理他越来劲,往后别跟他多话了。”“嗯,只要他不来惹我,晚辈绝不跟他多说半句话。”冉彤乖巧甜笑,惹得夏炎不知不觉跟着露笑。“前辈,您说这养摄魂虫的会是什么人呢?”冉彤收敛笑容,表情变得郑重。
夏炎问:“你是不是想起送你摄魂珠的算命老太了?”冉彤连连点头:“能养摄魂虫的地方不多,那老太婆的摄魂珠是用三百万只八级摄魂虫的精魄炼制的,这么多的八级摄魂虫可不好找,可能就出自这里。贾主事的府邸内,慕天歌的居室被层层禁制封锁,琉璃灯里的油脂静静燃烧,投射出昏黄的光芒。
慕天歌席地坐在传讯法阵前,光影摇曳间,雪千重的身影似玉山倾颓,慵懒地依靠在法阵中央的座椅上。
一只八级摄魂虫的尸体横卧在二人中间,那虫尸通体呈现出油亮的赤红色,甲壳上布满细密的金色纹路,即使在死后仍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阴寒气息。慕天歌严谨上报她由这只虫尸推敲出的情报:“夏炎定是来富顺与解救他的人接头了,当初向冉彤提供摄魂珠的就是此人。虽说还不清楚告密者的来历,但其动机更值得探究。”
她暗中观察雪千重的反应。这举动仍是徒劳,对方的脸只是脸,不负责传递情绪。
她只得继续说下去:“他点名向我告密,或许在暗示离恨天内部还有夏炎的同党。”
早在夏炎脱逃时,高层们便已私下怀疑有内鬼参与此事。毕竞,外人不太可能破除翡翠城外的禁制。
后来玉玲珑被指认成内奸,看似应证了众人的猜想,可慕天歌却断定玉玲珑是清白的,真正的奸细依旧在黑暗中窥视着一切。雪千重听到此处,终于开口:“既如此,就烦劳师妹加紧追查,此番定要揪出真正的叛徒。”
慕天歌赶忙躬身领命:“我负伤太重,还不能行动,已派遣心腹调查富顺周边适宜养殖摄魂虫的区域。”
“师妹辛苦了,这事似乎有个可疑之处,不知你是否发现了。”“请师姐明示。”
“那告密者找准师妹告密,似乎认定你与此事无关,他凭什么这么肯定呢?”
慕天歌背脊窜起一股恶寒。此言分明包含质疑,按照雪千重的思路分析,自己还真有自编自导、贼喊捉贼的嫌疑。
她惊忙辩解:“师姐若信不过我,可委派其他人调查,我一定全力配合!”雪千重的沉默犹如利剑悬在她头顶,火光忽明忽暗,将两人的影子投射在墙上,扭曲成诡异的形状。
就在慕天歌沉不住气,准备再次自辩时,雪千重忽然笑了。那笑容如同冰面上裂开的细纹,转瞬即逝。
“师妹莫要敏感,我若信不过你还能相信谁呢?我的意思是那人此举或许有双重暗示,你仔细琢磨有助于早日破案。”慕天歌低头掩饰眼中的复杂情绪,谨慎道:“谢师姐提点……若查出奸细,该如何处置呢?”
雪千重的声音好似寒泉流过:“就地格杀,切莫走漏风声,祸乱人心。”慕天歌小心望向她,觉得对方像漂浮着冰山的深海,寒冷、幽深、不可探究,又仿若无情的寒冬,令人生畏。
自己心中那些诡秘的想法,在她的冷酷面前就像茧壳里的虫子,永远蛰伏着,不敢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