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过
第113章罪过
冉彤进入空间时,那紫火长枪正如一道破空的坠星射向白崖。白崖被夏炎强大的灵压死死困住,拼尽全力施法,勉强架起一层护盾。紫色流光如同毒蛇吐信,以摧枯拉朽之势击中护盾,后者像糖霜玻璃般绽开蛛网纹路,随着″咔″的脆响彻底崩碎。白崖瞳孔里倒映的枪尖正以缓慢到残忍的速度逼近胸口。惨叫卡在她的喉咙里变成气音。枪尖贯穿她身体的瞬间泛起奇异波纹,犹如透过水面的幻影,没伤及肉身,只在神魂深处爆开撕裂般的剧痛。她趣趄后退,四肢百骸的灵力像被铁闸截断,这才意识到长枪竞精准钉住了她的神识本源。她周身灵力紊乱,再也无法施展任何法术。冉彤料想白崖与唐映雪等人之间存在神识连接,一旦白崖殒命,对方立刻就会知晓。所以夏炎才只剥夺她的武力,留下活口准备审问。白崖看出夏炎不敢轻易取她性命,心心中顿时有了底气,有恃无恐叫骂:“老魔头,你不是很能耐吗?怎么不敢杀我?”话音未落,她的右边胳膊瞬间被斩断。她还没反应过来,直到看见断臂掉在地上,才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夏炎的声音冷得像冰:“你在夜市上斩断别人手臂时,就该想到有这一刻。”
白崖血流如注,不停负痛哀嚎,剧痛让她面目扭曲,好不容易咬着牙,忍痛问道:“你当时在场?”
冉彤乐见恶人遭报应,摇身变作那老女修,嗤笑:“白长老,你可还认得我?”
白崖登时醒悟,原来夜市上的那对老夫妻就是夏炎和这小丫头假扮的,她惊怒交加,懊恨不已,表情更丑恶了:“魔道贼子,专会行骗!”她想起夏炎当时宁愿受辱也不暴露真容,定是惧怕师长们,赶忙凶狠威胁:“老鬼,我师父师伯还在富顺,你休想逃走!”夏炎冷笑:“老夫杀光你们这些恶人才会走,先从你这喽啰开刀。”说罢对其搜身,以防她暗中使坏,掏出她的储物袋,随手一抖,里面的物品尽数掉落,
一个还血腥尚存的大龟壳咕噜噜滚到冉彤脚边。冉彤瞧着眼熟,心中陡然一惊,忙取出狐面玉佩,唤醒沉睡的狐狸,急道:“你快认认,这是不是昨天在地窟里跟我们说话的龟妖?”狐狸看了又看,肯定道:“是它没错,这才一天不到怎么死了?”冉彤怒目圆睁,转头质问白崖:“是你杀了它?”白崖得意嘲笑:“这龟妖果然是你的同伙,看来我没杀错。”夏炎立刻想通事件关联,那秘密地窟里早被离恨天设下监视法阵,先发现他和冉彤去过那里,进而推测他们会来到邻近的富顺城。惊怒与震愕在冉彤胸口潮起潮涌,比这些更强烈的情绪是铺天盖地的愧疚。假如她没搞恶作剧困住龟妖,它就不会被离恨天的人抓住,无辜惨死。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直接失手害死一条生命。无限自责让她眼泛泪光,泪光里含着浓厚的杀意,颤声道:"我不过找这龟妖问了几句话,跟它没有半点瓜葛,你们凭什么滥杀无辜!”白崖含着恶毒的快意,强忍断臂之痛,咧开染血的嘴唇仰头大笑,笑声像尖爪疯狂撕扯听者的定力,而后她极尽嘲讽地说:“凭什么?就凭我们是离恨天的人。整个修真界都归我们管辖!人与妖的性命不过是我们掌中的玩物!”每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刀,狠狠剜向冉彤的心。她说完再度轻蔑狂笑,那是上位者对蝼蚁的俯视,在她眼里,冉彤的愤怒、愧疚,甚至杀意,都不过是无能与不甘的体现。冉彤牙关紧咬,怔愣不语,呼吸时快时慢,身体微微颤抖,像是做着激烈的挣扎。
夏炎冷眼旁观,想待事了再安抚她。眼下当务之急是撬开白崖的嘴,找出幕后之人。
他寒声质问:“那摄魂的魔修现在何处?”先前顾允墨曾言,白崖是那魔修的帮手。夏炎推测,魔修怕陈少夫人泄露他杀人夺魂的隐秘,屡次谋害陈家人未果才请白崖来灭口。白崖傲慢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跟那猫妖才是一伙的吧?想不到那家人对你这么重要。”
夏炎换了个问法:“是唐映雪派你来的?”白崖冷哼拒答。
夏炎果断抬手将一束幽光植入她的眉心,进行搜魂。“阿!!!”
凄厉的嘶吼声骤然炸响,白崖整个人如虾米般蜷缩在地,面容拉扯到狰狞。她的皮肤下仿佛有无数细针游走,五脏六腑似被万蚁啃噬,连魂魄都被寸撕裂。她疯狂抓挠着自己的身体,指甲在皮肤上划出道道血痕,中途手伸在空中胡乱挥舞,试图摆脱这无尽的痛苦,万般挣扎仍止不住那深入骨髓的剧痛。“停、停下!我说!我说!”
她崩溃的哭嚎已经变得不成人声,主动招认:“是师父派我来的!我、我也不清楚她为何要杀那家人…有不明白的你去找她!别再折磨我了!!”夏炎已看完她的记忆,冷酷收手,这人并不知道唐映雪近百年频频来富顺的原因,甚至是第一次跟唐映雪来这儿。
他鄙夷讽刺:“看来你费尽心机取代你大师姐,最终仍未获得唐映雪信任。”
白崖疲软的目光因骇然恢复一点力度,结巴道:“你、你…”夏炎说:“你嫉妒你大师姐优秀,罗织罪名将其陷害致死,似你这般阴毒小人真死有余辜。”
他掌心心凝聚杀意,准备了结她的性命,森严宣判:“你害人无数,今日当食恶果。”
“前辈!”
冉彤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坚决。
她抬起头,如火的杀气烧尽眼中混乱情绪,呈现修罗地狱式的严酷。“让我来。”
她泛红的双眼紧盯着瘫倒在地的白崖,缓慢逼近的过程中请求夏炎:“前辈请解除一点禁制,让她能稍做防御。”
夏炎凝视冉彤,明白她急需宣泄仇恨。尽管这方式有些残忍,但为了让她解恨,他并未多言,袖袍一拂,白崖神魂上的禁锢微微松动,刚好够她挣扎,绝无反抗逃脱之可能。
白崖踉跄爬起,色厉内荏叫嚣:“小丫头,凭你也杀得了我?!”她嘶哑的声音像钝刀刮过生锈的铁皮。
冉彤没有回答,右手指节咔咔作响,雷光如毒蛇般缠绕五指,遽然扑至敌人身前!
噗嗤!
手爪刺入胸口的闷响令人齿酸。白崖的护体灵力不足以抵挡,雷电化作细密的尖刺,顺着伤口扎进心脉。她惨叫一声,本能地抓住冉彤的手腕,指甲深陷皮肉,却阻止不了那只手一寸寸向前推进。“你信奉弱肉强食,我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现在也是任人宰割的牲畜,被慢慢虐杀的滋味如何啊?你曾让无数人遭受这种痛苦,如今轮到你亲身体验了!”
冉彤的声音抖得厉害,眼泪混着血沫砸在白崖扭曲的脸上。白崖的瞳孔剧烈收缩,清晰感觉到入侵的手爪已触到跳动的心脏!。“不!不!!”
她疯狂踢蹬,喉间挤出非人的嚎叫。冉彤的手像铁钳死死扣住她的心心脏,五指缓缓收拢。
滑腻滚烫的感觉很恶心,但抵挡不住她复仇的决绝。骨骼碎裂的轻响中,白崖的胸口被生生撕开。鲜血喷溅在冉彤脸上,温热腥甜,可她恍若未觉,只是盯着手中那颗仍在抽搐的心脏。白崖的眼球几乎凸出眼眶,上面炸开蛛网般的血丝,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气音,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生机。
夏炎掐诀,将白崖尚未散尽的魂体强行拘出,在紫火中炼成一颗精魄。如此,唐映雪便再无法感知徒弟的死亡。
冉彤将那颗心脏狠狠摔在地上,抬脚碾了上去,鞋底与血肉摩擦的黏腻声令人心惊。她不断机械重复着踩踏的动作,直到心脏化作一滩烂泥。泪水模糊了视线,仍死死盯着那团血肉,仿佛能透过它看到所有被白崖杀害的生灵。夏炎沉默良久,终是隔空按住她战栗的肩膀。“丫头,先忍一忍。陈家人还等着救命呢。”冉彤的拳头松了又紧,最终颓然垂下。她抹了把脸上的泪水,血污染红了颊腮又被泪水冲开,心中的仇恨与痛苦久久难以平息。夏炎施法为她净尘,而后轻声催促:“走吧。”冉彤望着满地白崖的物品,若是往常,她定会将这些战利品一股脑打包带走。可此刻,因对白崖极度厌恶,觉得这些东西都肮脏不堪,只捡起那只龟壳,小\心收入储物袋中。
夏炎焚化白崖的尸体,带着她回归现实。
顾允墨正蜷缩在墙根下舔舐伤口。见夏炎出现,急忙化作人形,快步上前一揖到地致谢:“多蒙仙师出手相助,否则小生今日必遭大难。”夏炎问他与陈家是何关系,为何如此尽心守护。顾允墨说四十年前,他渡劫时被天雷追得盲目逃命,偶然间闯入一家货仓。后来方知那货仓是陈家的产业。
当时已故的陈家太公正值壮年,在仓库里检查漏雨情况。顾允墨慌不择路躲进仓库,说来也怪,那雷电竟没跟进,只是围着屋子疯狂轰炸。他见陈太公在场,便知他定是有德之士,受天道庇护,天雷都不敢伤他。他借陈太公的光平安躲过天劫,一直将这份恩情铭记于心,此后便留心保护陈家人。
“这家人向来良善正直,没遇到过大的灾殃。只是去年陈家三个孩子意外惨死的当晚,一名魔修暗中前来行凶。幸好那天夜里我前来吊唁,发现了他的踪迹,及时出手将其击退。此后,那魔修又三次试图暗害陈家人,都被我防住或走起走。这两个多月他没再出现,但我算定他不会罢休。今日离恨天封城戒严,我心里很不踏实,便前来陈家蹲守,果然那魔修找了厉害的帮手。若非仙师搭救,我和陈家人命皆休矣。”
夏炎断定那摄魂魔修是唐映雪的爪牙,对二者之间不可告人的勾连已有了一定看法,宽慰顾允墨:“你伤得不轻,快去将养吧。陈家人交给我照管。顾允墨拱手恳求:“小生这伤势没个三五日好不了,打算寻个清净处疗伤。这期间还请仙师再做做好事,代我看护许家。”夏炎略一颔首,得他承诺,顾允墨松了口气,化作黑雾遁入夜色。夏炎扫视周围,只见街道砖石碎裂,墙壁坍塌,整条巷子破损严重。如此大的动静,城中守备却迟迟未至,白崖显然在事前做了布置,他正好借此间隙善后。
先前外界的厮杀声早已惊动陈家上下。众人衣衫不整起床,许多仆役连鞋都来不及穿,光着脚挤在老夫人房中,女人们搂作一团瑟瑟发抖,不敢哭出声。少夫人守在老夫人身侧,脸色煞白,手指死死攥着帕子。当夏炎的身影闪现,婆媳俩如见救星,忙迎上前去。夏炎简明扼要道:“那魔修背后有离恨天撑腰,数次妄图将你们灭门。幸而你家老太公早年施恩,救了一只猫妖,得那猫妖庇护,你们才存活至今。适才离恨天的长老亲自前来行凶,已被老夫击毙,但不久还会有大祸降临,你们必须马上离开富顺方有生路。”
婆媳二人吓得面无人色。夏炎让她们派人去街上查看情况。下人仓惶回报:“整条街都被打烂了。”
婆媳俩这才相信夏炎所言非虚,“扑通”一声跪地求救。夏炎扶起她们,催促:“速去收拾行囊。”不过半刻钟,全家老小带着大包小包的细软聚集到内院。夏炎布好传送法阵,两名金甲力士在阵内持戟而立,准备护送他们转移。夏炎对少夫人说:“老夫送你们去归墟,那里是万象圣尊的领地,不受离恨天管辖,你们在那儿想必能保平安。老夫会派人去找你丈夫,让你们一家团聚。从此,你们须更名改姓,隐瞒身世,谨防离恨天追杀。”少夫人哭道:“别的都好说,只是家里的房产田地都带不走,生意也没法做了,往后如何养活一大家子?”
夏炎拿出一只储物袋递给她:“这里有十万两银子,足够你们安身立业了。你夫妇都是聪慧勤劳之人,换个地方生活也能过上好日子。”冉彤一直消沉不语,见状,忙拿出林燕来给的钱袋塞给少夫人,诚恳道:“这五千两是我一点心心意,夫人请收下。”她因害死龟妖,良心备受煎熬,急切地想通过做好事来弥补。夏炎教会少夫人开启储物袋的方法,待所有人进入法阵,掐诀念咒。刺目的光芒闪过,院内已空无一人。
传送阵的灵力波动太过明显,离恨天的人很快会赶来,夏炎转身带着冉彤遁走,来到城外的山林。
“先在这儿待到天亮再进城。”
他一面用神识观察城内状况,一面查看周边。半晌没听到冉彤回应,回头一看,小丫头正死死咬着下唇,眼泪大颗大颗砸在衣襟上。她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单薄的肩膀在夜风中不住抽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