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康大长公主驸马来给太子妃道歉
林苡才吩咐下去藏好那个在青楼缠着她的姑娘,春醒才刚走,张云皋便来了她的院子。
张云皋果真是料事如神,林苡屁股才坐到凳子上,那边春桃就过来禀告:“殿下,娘娘,寿康大长公主驸马递了帖子过府。”
张云皋手指微曲,轻轻叩起桌面来,响出一声接一声的清脆,良久,许是他也是觉得晾了寿康大长公主驸马一段时候了,才着人请了他进来。
寿康大长公主驸马进门时,身后还跟着两排轰轰烈烈的赔礼。
林苡耸了耸鼻子,心里念叨:“一点诚意都没有,我难道缺钱?不过按辈分来,寿康大长公主及其驸马还是张云皋的姑奶奶,那他们也算是我的长辈,看来今天只能赔礼,道不了歉了,”
就在林苡胡思乱想之时,寿康大长公主驸马砰的一声跪下了。
膝盖触底的刹那,屋里响起沉闷的骨折声,林苡咬紧牙关:他真豁得出去,他还是康家人吗?康家人不都是康贵妃那样的吗?他真姓康?还是另有谋划?
想到此处,林苡有沉了沉心,听听这驸马爷能说出何等花样来。
驸马爷道:“今日我特来赔礼,内人性急,对娘娘多有得罪,我也是知晓娘娘胸怀宽广,不愿记在心里的,可我与内人彻夜难眠,心中实在过意不去,特来赔礼。”
林苡藏在袖管里的指尖微微发颤:他可是长辈,要是传出去了,我不得让京城人士一人一口唾沫淹死啊,春醒也是,不知道关门,万一康贵妃又派进来奸细呢!
她急得心悸,反观张云皋一派气定神闲,还开起来玩笑:“姑爷爷请起,我们只是小辈,您给我们小辈行礼,不是折我们寿吗?”
林苡借着喝茶歇了歇神思:想起来了,驸马爷身子不济,怪不得他要跪我们呢,原来要借我们寿。
前世,在林父林母去前,一向信奉命有人定,可后来林父林母也是被人借寿走了,林苡才开始信此事。
驸马起身后,又道了一席话:“近来赋税欠妥,而国库空虚,陛下欲开宵禁,大纳商税。”
“可巧儿,我这儿有几份商铺契子………”
林苡眼神微微发亮:南楚奉行宵禁,只有元宵节才放开三日,不过凭着那三日,我的千金阁也没少沾光,若是往后日日如是,别说日进斗金了,那得是日进万金。
可康润秋是康家人,而张云皋是皇家太子,是皇帝对付康家的棋子,若是太子府收了康润秋的“赔礼”,皇帝那边也不好商量。
林苡见张云皋不出声,心中不由得暗骂他几句:康润秋作为寿康大长公主的驸马,作为张云皋的长辈,若是张云皋加以斥责,恐怕就成了旁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坏话都要她来说,好事都是他来成!
偏她说了坏话,得来的铺子还是署的张云皋的名。
真是不公平!
林苡道:“姑爷爷与姑奶奶琴瑟和鸣,我等委实艳羡不已,不过自我嫁入东宫后,嫁妆还有余数,若是姑爷爷与姑奶奶先前给我添妆便好了,我真是错过了好时候。”
她真是服了,她还要在外人面前维护张云皋!
康润秋笑道:“太子殿下爱慕娘娘,哪里舍得用娘娘的嫁妆填补府邸。”
康润秋还是将铺子和钥匙留了下来。
寿康大长公主跟张云皋不亲,她还跟张云皋有血缘关系,可张云皋跟驸马没关系,两人也就说了几句话,驸马就打道回府了。
回了院子,林苡掂了掂商铺钥匙,真沉呀,好多钱!
她一直想再买个商铺了,可京城寸土寸金,她望着节节高升的价钱,素来是望而却步。
可惜了,铺子再好,钥匙再沉,它们只能压在箱子底下,不见天日了。
她眸光一沉:驸马还真是下血本了,可是我身上也没有能图谋的东西。
林苡刚要将它们藏起来,张云皋来了。
大手捉住了林苡的纤纤玉指,道:“藏起来做甚?”
林苡也不是三岁小孩,说话当然捡张云皋爱听的说。
她道:“怕驸马爷参你一本,说你受贿。”
张云皋心中微动:她果然能看出我的心意,方才康润秋来时,若是我出言,此事定然就是收赂,这些铺子也不能轻易留下,若是她开口,这些铺子就是寿康大长公主对她的补偿,她果然晓得。”
他矮下身子,细细端详起了林苡在衣橱里的衣裳。
林苡就当他又犯病了,施施然到了桌边看账册。
忽的,张云皋惊呼道:“墨绿翡翠仅此一件,为何在你这里?”
当然,他是故意的。
林苡听见张云皋的催命声音,果然像一只被剁了尾巴的猫,一下子弹跳起来:那是我的嫁妆!
林苡走至他跟前,毫无悲喜道:“这点物件不过尔尔,殿下喜欢,拿去便是,反正也不值几个钱。”
他同林苡打趣:“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林苡本觉着若是轻如鸿毛,张云皋便甩手不要了,没成想,张云皋不按她辟好的路走。
张云皋眼角上扬至一个殷悦的弧度,他举起双手,手里还握着林苡示弱珍宝的包袱。
林苡是个女子,身量不及张云皋高挑,只能蹦起来去够张云皋手里的包袱。
张云皋哈哈直笑,林苡则是急得脸色煞白。
忽地,林苡停止了“进攻”,正值张云皋疑虑之时,脚背上泛起了一阵钻心痛,疼得他咧了咧嘴角,弯下了身子,而林苡趁着此时,一把夺回了包袱,脚底抹油地跑了。
远远地,张云皋还能听见林苡的小声斥骂,她说的话,张云皋都听不懂,不过看林苡的表情应该也不会多么好听,姑且算它是斥骂吧。
张云皋朝着林苡远去的背影,带着笑腔喊道:“那是你的衣裳,不是你的钱,你真是掉了钱眼儿里了。”
林苡嘴唇翕动:“你才掉钱眼里了,你全家都掉钱眼里了!”
张云皋的笑声,林苡的斥骂声盈满了院子的一忽一微。
他明明挨了骂,却还是很舒心,林苡好似不再端着了。
用晚饭时,林苡故意避着张云皋,张云皋也不恼,在自己院子里吃的。
今日傍晚,有庙会,林苡带着春醒,春桃,令窈,令窈,唯独没带张云皋。
张云皋用完晚饭,雄赳赳气昂昂地来了林苡院子。
院子里落叶萧索,人迹罕至。
张云皋一面心道林苡今日睡得早,一面伸手推开门
屋子里已然息了焚香,空气里只飘了一丁点丁香味儿。
林苡跑了?!
张云皋唤来管家。
管家捻着修长的,灰白交织的胡髯,道:“娘娘出门了。”
张云皋不可置信地反问道:“她出门了?她出门向来只带了春醒,春桃那俩丫头,眼下令窈,令窕也不在了,你同我说她出门了?!”
管家挑开当着眼睛的长寿眉:“殿下,娘娘确实带着令窈,令窕一同出门了。”
张云皋大受震惊:令窈曾遵他命令,拖延救治李清韵的时机,同林苡唱反调的人都能跟着林苡出门,他身为林家的丈夫,妻子出门了,还是自己发现,管家来报的。
不知不觉间,张云皋可以用的借口只有了“他是林苡的丈夫”,显然张云皋他自己尚未认识到。
张云皋不乐意了,也追了出去。
他到千金阁时,林苡正好背对着他,留给张云皋一个圆溜溜的脑袋。
她们围了一圈吃糕,林苡嘴角糊了一片糕渣滓。
张云皋悄悄走近,本想于她知晓之前坐在她身边,不料千金阁后堂传来了一阵巨响,还伴随着一股骇人的血腥气,争前恐后的钻进了在场所有人的鼻腔,让人头皮发麻。
林苡回首,正好瞧见了张云皋。
她咽了咽口水。
屏风上有被呲上了一道血迹。
张云皋将她护在身后,屏幕后面的人一不一摇,踉踉跄跄的出来。
他的瞳孔猛缩成一个点。
来人赫然是重伤不见的安盛。
他蹙了蹙眉,林苡的眉心也拧成了“川”字。
安盛见着两人,心里才松了几刻,不料这一松,他的身子瞬间脱离,一头栽了下去。
门外追杀安盛的人,都教残刃几刀杀了。
安盛胸膛那里鼓鼓囊囊,透露出一个诡异的弧度,残刃还在外头杀那些渣子,张云皋自己上手拿了出来。
在张云皋看见那东西,呼吸一迟,“这是康氏的赋税印章。”
士族比庶族高贵,就高贵在地上,士族拥有的土地比庶族多。
士族当道,只为自己谋利,毫不顾百姓的死活,民不聊生,流民多于往前年代,流民多是别地户籍,流窜在外,户籍无法流通,他们就成了黑户。
士族有地,他们毫无顾忌地建起了碉堡,抓了流民为他们干活,让他们上缴新鲜瓜果,粮食好酒,替士族养起了庞大的军队。
流民没了户籍,也交不了税。
皇帝心有余而力不足,无法根除士族,只能出个辙子,让士族自己交齐流民赋税。
故而,士族都有赋税印章。
张云皋细细看来,徐徐将印章放到桌子上,眼神一沉。
这印章,是假的。
士族喜欢在细微之处下章法,赋税印章素来是巧夺天工,康氏图腾是十二尾凤凰,而这块碧玉印章上的凤凰却是十一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