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做人的第十三天
那把刀子深入孩子的胳膊，切开了一半，可以看见内里的血肉白骨，皮开肉绽，刀柄的另一端被一只带着白炁的手死死抓住。
他做梦都没想到，对方会忽然拔出刀子砍自己的胳膊，惊愕交加下，左若童慢了一步，刀子入肉三分，但好在那胳膊还没断。
但诸伸只是抬眼，盯着他，那双绿色的眸子在此刻竟然还很平静。
他一字一顿：“我不是孽徒。”
“你闭嘴！快说！我不是孽徒！”诸伸更大声地喊回去。
“你觉得你很有种是吧！”
左若童七窍生烟，想直接打晕对方，但他的年龄太小，敲伤了脑子怎么办？又担心力道失误，乱动之后胳膊里面的刀子被带歪，彻底伤了经脉。
他面无表情的脸，让人无端看出来委屈巴巴：“你答应了一日为师，终身为师。”
左若童窒息，我答应的终身，是这个终身吗？
左若童深吸一口气，冷笑：“无妨，在逐你出师门之前，我直接打死你这个孽徒，那也算是终身，绝不食言。”
“呜啊啊啊！师父哎！都是我的错！”
树上的鸟雀被吓得振翅高飞，呼啦啦散了个干净。
左若童被吵得头疼，觉得自己今天至少折寿五年。
他甚至勾了勾唇角，可惜因为不常笑，笑容格外扭曲。
左若童看着那血，顺着破口，滴滴答答流下来，每一滴都浇在心头，让他烦躁，血压上涌，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闭眼，终究无奈让步：“好好好。是为师错了。你有错，你师兄弟有错，我更有错。”
“你不是孽障，不是孽徒……快松手别动刀子了！”
左若童后悔，自己和一个八岁小孩计较什么。
他之前斥责水云的话，何尝不能用在他自己身上。
“之前说要逐出师门是气话。我答应你，放下刀吧。”
诸伸满意松手，放开刀子，然后感觉对方的真炁缠绕在自己的伤口上，将伤口固定住。
又一眨眼，他已经被带到了药房。
大盈仙人此刻焦头烂额，一点也不仙人。
“快止血！”
“还好处理及时，切面光滑，应该不会影响到经脉和日后的修炼。”那师叔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他这才惊觉，自己背后的衣服有些凉。
左若童抬头，发现那糟心东西没事人一样地啃着苹果。
察觉到危险的诸伸猛然缩头：“师父，你是不是后悔了？”
“……是后悔了。”左若童看见对方逐渐严肃起来的表情，冷哼一声，“后悔没有早一点去药仙教，收了你这孽……呆瓜。”
糟心的讨债鬼。
左若童来之前根本没想到事情会闹这么大，只想着吓一吓小孩，让他说个实话认个错，然后给他一个惊喜，皆大欢喜。
他自己收到了好大一个‘惊喜’。
他眼睛微动，想要打开，但册子另一端的手没有放开。
诸伸点头，伸手，又被躲开了。
诸伸点头，伸手，这次才接到了册子。
好人不该用枪指着，这样太不道德了。
他看了看自己的胳膊，五指微动，蛊虫悄然爬上，在血肉之间蠕动，断掉的经脉重连，肌肉长回来，轻轻握拳，几个呼吸间，完好如初。
当然，‘枪’对自己没什么威力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让好人知道。
临走前，小老头还吹胡子瞪眼警告诸伸，若是诸伸疏忽大意，蛊虫外逃，伤到了其他弟子，他就要受罚，而且再也不能养了。
他们果然对自己身上的蛊虫毒性估计严重不足。
过些时日，他将藏书阁内最后一本书看完之后，找到了毋澄真。
诸伸点头，身上的衣服也随之抖动。
肩膀上最后一点卷边被缝好，缠绕收口，断线。
“逆生三重……每个人的其实都不太一样。”她展开手掌，化为一团白炁，递到诸伸眼前。
她慢条斯理地回忆过去的修行小故事，多是哄孩子的意味，明显是觉得小孩迟迟没修成逆生三重有些心急，打算讲些趣事安慰他，没以为诸伸能真的看出来什么。
他可以将任何东西，转化为另一种他已经知道的东西。只要它是一种‘死物’。
那别人的真炁，算不算是‘死物’？
他抓着那一缕白炁，展开了自己的能力，半透明的蓝光闪烁，解析，读取，分析……
血肉都算作死物，真炁自然也不例外。
灰瓦白墙，砖石小院，木门半开。
一只手端着木盆，将磨好的面粉扫到盆里。
蒸腾的热气后面，两张笑脸若隐若现，他们似乎是一对夫妻，站在灶台前忙碌，顺手摸了摸坐在桌子旁吃果子的小丫头。
这白炁，不是单纯的能量真炁，也不是血肉，而是一片夹杂了记忆和意念的真炁。
有了人的念头，才能指挥无想法无形状的真炁，复原成想要的模样。
现在，他成功将澄真的真炁解析，变成他已知的东西了。
他可以把自己的真炁，转化为澄真的真炁，并以此为核心，修成逆生三重吗？
但诸伸毫不迟疑，他在不把自己当人看方面造诣颇深，吃虫子切胳膊自爆都是小事，后退一步，盘膝坐下。
这是任何一个正常人都无法做到的。
但对于没怎么做过人的诸伸来说，改造自己的内部只是他过去的家常便饭，是基础操作。
哗——
他顺利入门，一举踏入了澄真此刻的二重境界。
她跳起来说了些什么，又叫了别人，但诸伸没有分心注意，细细体会此刻的状态。
这种状态下，他可以修炼，将逆生三重升级、真炁增多。
他的蓝条还是自己的数值，没有复制过来。他复制了别人的技能熟练度、特性和等级。
他的逆生三重境界极限，取决于他复制的那个人可以达到的极限。
诸伸睁眼，刚好看见左若童推门而入。
对方满脸的不耐烦，但他来的速度一点也不慢。
诸伸抬起自己冒着白炁的手臂：“师父。”
左若童：“？？”
果然还是被药仙教的人教坏了，遇见关键事情，小孩子表达不清楚……
然后左若童就看到，这孩子毫不见外地伸手抓过来，自己左臂的一大块白炁被卷走。
左若童：“？？？”
他看着诸伸身上的白炁消去，又再次升起，但周身的气息彻底换了个味道，换成了他最熟悉的样子。
左若童抓住对方的手，真炁探进入，毫无阻碍，自己的真炁和对方的真炁完全相融，就好像这两股真炁出自一个人一样……
他抬手袖子一卷，将扒头偷看的几个弟子轰出去，大门紧闭。
诸伸的回答很简单。
中途他还试图表演一番断肢重生、掏心掏肺，被左若童制止了。
“……这个能力不要轻易示于人前。”
“我们先处理最主要的事情。”
诸伸不说话。
他之前猜测这孩子可能是故意学不会逆生三重。
逆生三重学不会不是装的，但不想去掉蛊虫也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