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
姜莞预感没错,她与沈三约定的是申时一刻,从沈府到闲鹤楼最多只需要半个时辰。
假设沈三于未时中才出发,申时初怎么也该到了。
然而姜莞和满春从闲鹤楼离开,沿着去沈府的方向,马车一路走走停停,大概走了两刻钟左右,才终于在近半路程遇到沈三。
彼时正好是他们约定在闲鹤楼见面的时辰。
姜莞没有立刻下马车,撩开轿帘,不远处沈三正扶着一名老者慢慢往附近的医馆挪动。
神色温和。
不知该是说巧还是有缘,沈三今日也穿了一身月白秀锦长衫,只可惜衣角沾的不知从何处蹭的泥水。
这儿离主街很近,来往的商客贩卒不少,姜莞让满春把马车赶到路边停下,别挡道。
姜莞下车,径直走向沈三。
同时耳边也陆续传来他的极富耐心的语调:“老伯,春和堂的大夫每日都有三个免费义诊的名额,我方才已经让小厮去排队,肯定能排到,您就放心吧。”
原本神情惶惶的老伯一听不用花费银子,顿时没最初那般抗拒。
因要扶着老伯,沈三放缓了步伐,姜莞很容易追上:“沈郎君。”
“姜、姜姑娘。”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听错,抬头望过来才发现没有,等看清来者的容颜后,沈三莫名有些慌,正好这时医馆到了,他赶忙将老伯交给医馆的药童。
沈三是春和堂的常客,药童识得他,师父说了沈郎君是个难得的好人,素日里他往春和堂送的病人,都是他出的医诊费,所以药童什么都没问就扶着受伤的老伯进去。
“我今日本是要去赴约的。”许是太慌,沈三都忘了找个安静的地方解释,就站在人来人往的医馆门前,“谁曾想出门后陆陆续续碰到了四五个需要救治的婆婆和老伯。”
他解释不是想求得姜莞谅解,只是想告诉她,自己并没有不愿意。
“所以我让阿林先去闲鹤楼。”阿林就是沈三方才口中的那名小厮。
他骗老伯的,小厮没有来医馆,而是去了闲鹤楼。
“我怎么会怪沈郎君。”姜莞目光始终柔和,“沈郎君持善心、行善事,何错之有。”
姜莞说得都是真心话,她当初看中的就是沈三身上的这股纯善。
人都向往美好之物,她也不例外。
至于他口中所说的,陆续遇到好几位需要帮助的老者,不知为何姜莞就觉得是萧言的手笔。
幸好她没一直等在闲鹤楼。
“你不怪我就好。”周遭频繁投过来的异样目光让沈三如坐针毡,尤其是当他发现姜莞今日的穿着与自己十分相似后,脖颈及以上更是迅速出现诡异的红。
姜莞没忍住笑了声:“我们换个地方吧。”
沈三:“好。”
然后脸更红了。
姜莞就近挑了一家茶馆,要了间包厢,让满春继续在外守着。
“不知沈郎君今日可有听说过有关姜家的言论。”一坐下,姜莞就开门见山道。
“略有耳闻。”沈三诚实回道。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祖父祖母想让我嫁给定南伯世子,为我二叔的仕途铺路......”姜莞简单概述一遍,“不过我没同意。”
姜家的丑闻,姜莞暴露得毫无负担,就算日后沈三不小心说出去,也无妨。
她本就没打算轻易放过。
“太过分了,简直不配为人长辈。”沈三下意识为她不平,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谴责之人也是姜莞的家人,忙又描补,“姜姑娘,我不、不是。”
“沈郎君确实不怎么会骂人。”
“姜家的情况就是如此糟糕,原本还想多骗沈郎君几日,若沈郎君心意有所变化,我可以接受。”姜莞又道。
本想徐徐图之,奈何出了萧言这个岔子。
此人的的癫性实在让人无法安心。
彻底搅乱了姜莞先前所有的计划。
“也没有很、很糟糕。”沈三说着垂下眸,只是他还有个疑问,“所以姜姑娘当初选择我,只是为了摆脱眼下的劫么?”
“如果是这样。”说到这里,沈三语没发现自己语气里肉眼可见地失落,“姜姑娘实在委屈。”
“当然不是。”察觉到对方并非丝毫不为所动,姜莞果断主动出击,“沈郎君皎皎君子,我心慕之。”
沈三忽地抬眼,温润的眉眼闪过一丝慌乱和无措。
“沈郎君你是个好人,我今日说这些也不是为引起你的同情。”姜莞眼里全是真心实意,“更不是想强迫你,我只是想让我心生好感的人知道我的心思,仅此而已。”
姜莞一招以退为进,直接乱了沈三的思绪。
一激动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我没有被强迫。”
以前不是没有姑娘主动说过类似的话,但沈三的情绪从未有过丝毫牵动。
他也不明白为何这次会不同,沈三在家中思虑了很久,始终不得答案。
直到再次收到姜莞的信时,他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他想去见她。
似下定了某种决心,沈三抿了抿唇:“姜姑娘,我愿意。”
这一次,俩人谈了许久。
接近酉时,姜莞才从包厢里出来,开门的一瞬满春又一次瞧见了沈三。
只是与上次不同,这回是发至内心的欢喜。
满春不懂,只觉得男人真奇怪,脸说变就变。
回去的路上,满春实在好奇:“姑娘,您和沈三郎君谈得怎么样?”
“顺利极了。”此刻的姜莞哪还有遭遇萧言时的烦闷和不爽。
“恭喜姑娘。”姜莞眉目飞扬,满春看了也跟着开心。
今日总算是有一件顺心事。
“那沈郎君可说过何时过府提亲?”满春又问。
“我让他回去选个最近的吉日。”
“他应了。”话到这里停了一瞬,姜莞忽地又望向满春道:“你以后要是有了成家的心思,一定要挑个顺意听话的好人。”
这样,哪怕你最初对他没有爱意,迟早也会生出些喜欢。
满春闻言,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才不要成婚,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她和满夏当初要不是被姑娘救下,早被亲爹卖去窑子了。
“随你。”姜莞从不强迫身边的丫鬟小厮彼此配对,又不是母猪公猪配种。
这些年,她院里的丫鬟有和满春一样打定主意不嫁人的、也有和她手底下年轻管事互相看对眼的,也有脱了奴籍出去过普通日子的。
只要她们所述真实,姜莞都允了。
身在姜家,姜莞是没法真正自由自在,但至少在她的庇护下,她们能够尽可能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满春叹道:“希望沈三郎君快点来提亲。”
姜莞闻言失笑:“我都还没急呢。”
满春却道:“不是姑娘,我是怕皇上捣乱。”
‘皇上’俩字她咬得极轻,仿佛生怕被旁人偷听了去。
然而听到这俩字的姜莞好心情瞬间消失个干净,瞥向满春的眼神颇幽怨,“满春,没事少提某人。”
晦气。
而姜莞口中的某人此刻正在长乐宫给柳太后找晦气。
柳太后瞅着眼前的萧言,心底怄得要死。
她并不认为萧言方才所说的事是真的,什么爱慕喜欢,不过是拿来唬她的玩意。
“好好的选秀说停就停,简直胡闹!”柳太后绝不同意。
“那行。”萧言点头,似乎一点也不强求。
柳太后眸露疑虑,心里还道着难不成臭小子转性了,结果就听见他云淡风轻地说:“朕回去就喝绝嗣汤。”
“陛下!”在柳太后暴怒下来之前,银丹赶紧阻止一番。
然而聊胜于无,柳太后听得清清楚楚,不知是气的还是恼的,脸色涨红,破罐子破摔道:“你干脆直接切了了事!”
“那不行。”萧言理直气壮道,“我怕疼。”
柳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