鹊桥仙
第27章鹊桥仙
那个人呀,一天没个正经,嘴里都是浑话。什么被通缉,什么不死不休。
岁月平静如流水,彼此的情意也应该绵长隽永,宛如蜜糖兑水,一点小小的甜就好了。
姜嘉茉揣摩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恨和爱都被无限放大,非要弄得飞蛾扑火似的。可她哪有什么办法。
这个人她本来就用一辈子爱着的。
他尽力扶持她,是哥哥,也是情人。
这个混蛋,吃完醋又不讲道理。
骨子里坏到极点,引诱她,撩得她受不了,还非要问她,喜欢这种坏吗?那还能怎么办呀,她只能宠着他。
陈景寅陪她回工作室。
路上,姜嘉茉写了个小作文哄他。
姜嘉茉眉眼弯弯的,打字夸道。
说他这种“民调投票十年榜首人气的反派”,这么厉害又帅,应该被万千少女迷恋。
“被您看上,简直是小人的殊荣。你看我狂热到心甘情愿,为你怀胎十月生小孩了。”
“这辈子哪儿离得开您。”
她这段长篇大论小作文。
一一裴京聿是在会议中途,看到的。
在会的几位私募创始人,还等着他给意见呢。裴京聿就像浅啜了几口酒,醺然而醉,唇微微弯着,眼睛雪浪似的亮:“不错,我很满意。”
秘书罗铭是知道他陷入爱河了。
罗铭在下面和分管秘书们,偷偷憋笑。
裴京聿很快察觉到了他们的调侃。
他抵唇轻咳一声,视线如检阅领地,逡巡着扫过每一个人。他的威压宛如收割,大家麦穗一般,沉甸甸地垂下头。裴京聿行径恶劣地浮出一个笑来:“想必罗秘书很清楚,我究竞在什么地方满意。″
“你就在DCF模型、PE对标上写个三万字的估值合理性评估吧。下面的人也别闲着,IPO、并购、回购的退出路径,我也要详细报告。顺便,投后管理人员的选聘问题,在我回国之前,交出具体的人才名单。”席上在座的每一个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嘶一一”
他们太得意忘形了,忘记了这人的魔王属性。开完会后,第一秘书处,怨声载道。
罗铭趁机溜到茶水间,低三下四地给姜嘉茉打电话。他恳求道:"尊敬的裴太,你能再发一个小作文哄哄他吗。”电话这一端。
姜嘉茉的语气也很为难:“他送给我的求婚戒指不见了!”“都怪我。”
她自顾不暇,细声道:“我刚刚打电话问了夏秘书,他说阿聿没有带走戒指。”
“我去函馆前,把求婚戒指挂在卧室门背后了。”“现在我到处也找不到。”
她微微有点哭腔:“……我真是一天丢三落四的,糟蹋他的心意。怎么办,我现在不敢看到他了。”
罗铭听完后僵持在原地。
这下彻底完了。
但他训练有素,语气温润地哄着他:“您别担心,裴先生明天的航班离境。”
“你们分开的这段时间,你还可以慢慢找。”“再说,他上次让温秘书拍下你生日钻石的时候,也没有提起戒指的事。”“他这么在乎你,怎么会计较这些呢。”
回工作室后。
十多个人到处翻遍了,都没找到戒指。
黄栗发动大家做扫除。
他们累到躺在地板上喝啤酒,戒指还是不知所踪。姜嘉茉压下心底空寂的失落。
她装作不在意,笑着招呼大家道:“算啦,你们先煮小火锅吃吧,锅底都烧穿了,也没见到戒指。”
姜嘉茉本来想让陈景寅加入拍摄和剪辑组的。后来她发现,陈景寅是个全才。
他和谁都能打成一片,工作能力让齐妙都佩服。于是她就选他做助理了。
这几天,姜嘉茉拿着作品集到处奔走,一共试镜了六部片。两部重要配角,一部客串,两部女主。
姜嘉茉是天生的戏骨,现场效果极棒,台词清晰,有部战争片的导演,是姜嘉茉父亲制片厂的朋友。戏要在明年上半年,在张掖开机。
姜嘉茉试镜了三次,都被刷下来了。
吴旻伯伯心疼她刚生完小孩,春天在漫天黄沙里奔波劳累,对身体康复不太好。
姜嘉茉辞演了一部青春片的女主。
她非要死磕这部战争传奇。
七月流火,她丝毫不矫情,带着团队奔赴沙漠。姜嘉茉也对之前的试镜不满意。
她换上衣服,做好妆造,把试戏给她的脚本,重新演绎了一遍。姜嘉茉的表演能力,从各种角度来说,都碾压式地胜过同年龄段的女星。副导黎曼,是吴伯伯的妻子,认真审阅了送呈的材料。她观察到姜嘉茉在三天之内,就被晒黑了一个度。黎曼被感动得心里酸酸的,亲自登门送了一大堆营养品慰问,拍板敲定了这个角色。
恋人永远是最心疼和了解自己的人。
裴京聿问她,“争取这个角色,只需要一句话的事,为什么要这样呕心沥血?”
他懂她,所以没问值不值得,只是心疼她的付出。姜嘉茉举重若轻,对他笑:“你不是说,要出现在通缉令上,要我和你不死不休吗。”
姜嘉茉解释道:“这部片,要学很多枪.械知识,换弹夹,做爆.破的实操。”她认真对他告白:“…而我想保护你。”
视频的另一端。
裴京聿的眼神空蒙宛如山雾,沉沉地遮住真实想法:“哪有男人会依赖于女人保护?”
半响,他薄唇弯了弯,“你还真热衷陪我演亡命鸳鸯啊。”亡命鸳鸯。
姜嘉茉低头望着自己空荡荡的无名指。
再抬头,她的眼睛里亮着光焰:“你记不记得,很多年前,在敦煌鸣沙山,你开直升机救过我,说过类似的话。”“我当时真的好感激你。”
裴京聿眼睛渴得发红,审视着她馥浓,白软的皮肤:“哪儿的事。”他眉峰漆黑,像掠夺的兽,发浑笑道:“…我不记得。”“我也不要你感激,知道没?”
裴京聿缱绻又危险地咬字道:“你要是再对我有感激这种情绪,我回来一定干得你下不了床。”
姜嘉茉害羞得红了脸。
她眨了眨眼睫,情绪低落地垂下头:“罗铭是不是和你说了,我…镜头那边,他的脸太过绝色,轮廓骨峰跌丽脱俗,对她笑一笑,似华枝春满。
戒指丢掉的事,姜嘉茉实在难以启齿。
裴京聿还是观察到了。
他当着她的面,穿着锋锐的西装裤,随意脱下衬衣,散漫露出薄肌诱惑她:“怎么?”
“姜满,你弄丢戒指了吗。”
男人勾点笑,语气凉津津地侵略过来。
他的手指凑近屏幕,似要掐住她脖子一样威压:“就这点小胆子,总是践踏我的心意。”
屏幕那端,传来衣料和皮带金属扣的响声。裴京聿英漠的脸上浮着戾气,性感地吐字:“把老公当狗玩儿是吧。”“脱掉。”
他的视线似侵占,黏在她身上:“看清我。为我满足一次,就放过你。”她红着脸弄到一半。
楼下陈景寅在叫她,说,“有人打电话问周末上午的行程,有没有私人安排!”
姜嘉茉小声喘了几声。
她以工作为先,先大声回复了陈景寅:“……没有安排,可以让他们来。”视频里。
裴京聿又开始犯浑了,阴沉沉地讥诮道:“可以,他们谁都比我重要。”姜嘉茉安抚他:“你哪来的这种说法,只是讲工作。”裴京聿的语气带着一丝怨怼:“表面讲工作,实际暗通款曲。”姜嘉茉:“我和他只是工作关系,朋友而已。”裴京聿皮笑肉不笑的,眼梢挑起来:“男女之间哪儿有纯洁的友谊?”“男女之间哪儿有纯洁的上下级?”
“男女之间哪儿有纯洁的搭档?”
姜嘉茉的唇微微濡水,歪着头不知道说什么了”“承认了?”
裴京聿沉晦地半眯上眼,压迫感十足的勒令她:“那看着我,开始吧。”“别理会别人,想着我。”
“带给你这种感觉的人是谁?”
被窝里,他呼吸滚烫地透过屏幕诱惑她,薄唇浮了一点得意:“爽吗?”情思昏濠,让姜嘉茉的灵魂抽离出来,
她的心脏患了澹妄,砰砰乱跳,昏天黑地得酸涩起来。姜嘉茉眼神涣散,难过地想,“原来他在连敦煌鸣沙山救下我,都不记得。”
她手臂搭在枕上,眼睛湿润:“我曾经那么刻骨铭心,只是他生活中面容模糊的甲乙丙丁。”
“那他是什么时候心里有我的呢,难道只是吃沈容宴的醋吗。”她像患了某种瘾。
孕期本来就痒得难受。
她每天不靠他满足很多次,心里都是空的。就像分离焦虑的小狗,根本没办法离开那个人。姜嘉茉只能喑哑缱绻地,一遍遍叫着他的名字:…爽的。”她软声祈求道:“我想要再看看你。”
周末,预约的人来了。
一共六七位,是裴京聿的母亲叶汐文,派来的营养师团队。不光是姜嘉茉,原来她的厨师唐靖安,也辗转不安起来。他惊诧地说:“老板,怎么他们一个个学历镶金边似的,除了营养师以外,还有十来个证。”
唐靖安殷切地给姜嘉茉捶腿:“你不会辞退我吧。”姜嘉茉和他悄悄耳语:“我才不会吃什么健康饮食呢。”“你帮我挑挑刺,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姜嘉茉本来以为他们例行检查,结束后就会离开。按照叶女士的吩咐,这群人是来加入他们的。姜嘉茉想方设法找借口推辞,但是这几位在健身、护肤、保健方面都非常权威。
让她根本挑不出一点错漏。
之前在戈壁拍摄。
她瓷白的皮肤,在高原日照下,晒得泛红。晚上和那个人打视频电话,她都会羞耻得开滤镜。没想到,吃了他们做的营养餐食疗了几天。她又恢复了雪凉莹润的皮肤,宛如白珍珠。姜嘉茉熟悉的lamer鎏金,娇兰黑兰,LP铂金面霜,香奈儿黑金砖都没换掉。
秦媛探测其他护肤品的过敏源,介绍道:“这几种没有刺激成分,孕期都可以用的。”
他们沿用了她的护肤习惯,并每天耐心帮她按摩,涂抹妊娠油。现在胎儿六个月大了。
她的小腹光洁漂亮,一点皲裂的妊娠纹都没有。姜嘉茉:“我姐姐肚子上都有妊娠纹,按照遗传来讲,可能我也会长。”她感激地枕在床上:“你们把我护理得真好。”秦媛听了姜嘉茉的夸奖后,微笑着说:“是你的底子好,我们的能力只是锦上添花而已。”
这几位能力出众又谦逊温润的员工,谁不喜欢。而且他们归属叶汐文,不用她发工资。
关键是省钱!
现在她工作室的团队一共二十二个人。
和新来的几位熟悉以后。
大家也逐渐变得其乐融融的。
最近,她和裴京聿好久都没见面了。
她在屏幕里为他尽兴,比“藏春"时期,还要频繁。因为来的这几个人,严苛监管她的睡眠。
所以两人彼此抚慰,变得比偷.情更刺激。姜嘉茉去垦丁面试的前一晚。
一行人在家里收拾东西,分装行李。
姜嘉茉躺在沙发上,喝着温牛奶,看电影鉴赏的期刊。二楼上大家吵吵闹闹的,互相调侃着八卦。她没出门,又恢复了没血色的苍白,因为耽溺于情.欲,所以总是昏昏欲睡。
齐妙心疼她,冲楼上喊道:“你们安静一点儿呀,让嘉嘉休息一会儿。”楼上小范围地响起了一阵欢呼。
“戒指。”
楼上的黄粟绕开铺陈了一地的行李箱:"嘉嘉!”她急切地扶着栏杆下楼,喜滋滋地宣告道:“陈景寅找到你的求婚戒指了!”
在黄栗的手上,流光溢彩的戒指泛着耀眼的光。姜嘉茉的心脏被微小的快意填满。
她难以置信地接过来:“…没错,就是那一枚。”姜嘉茉把戒指捂在胸口,感激地望向陈景寅:“你在哪里找到的呀。”陈景寅的脸涨的通红。
他支支吾吾,不出个确切的答案,只说卧室里找到的。姜嘉茉不疑有他。
她把戒指戴上以后,笑着宣布道:“我这次试镜完,拿到合格通知,我们就去珠山岛度假吧。”
“你们也知道,我和他是隐婚,不想被拍到。“我让孙姐推了三个奢牌的春夏秀场,闷在北京也不是事儿。”“反正我们人多也蛮温馨的。给你们放个假,住到八月底再回来。”一群人在带薪休假的激励下,都兴奋地欢呼起来。珠山岛是一个只有富商巨贾包场度假,还没有被商业化的海岛。这里在热带,四季如夏。
悠远的风静谧地掠过,雨水洗涤的树梢。
全世界都按下暂停键。
他们住在民宿里。
海岛上的花和树繁茂,植株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清香。站在房间里,一推开窗就是海,在阳光下宛如玻璃汽水,莹凉的蓝色。黄栗已经习惯在海岛上的生活了。
她和齐妙组队,上午去岛屿森林采蘑菇。
下午坐着小船,陪几位大厨海钓,每天都吃不同的海鲜。傍晚烧烤后,夕阳西下,一行人沿着海岸线散步,去岛上书店接到姜嘉茉。他们十来个人,聊着天,分享当天的趣事,在晚风里回家。民宿外有一片私人海域。
明亮的晚灯把这一截海照得发光。
姜嘉茉在沙滩椅上护肤。
她撑着头,笑着看他们在水上来往追逐。
女摄影包思茹穿好泳衣:“我游一百米只需要四分钟。”护理师蒋韵满不在乎,在一旁做拉伸:“我们浙江人,百米四分只是及格线。”
一旁的宣发何允,拿着汽水猛灌,打趣道:“你还不知道吗?”“我们起跑线在陆地上,他们浙江人起跑线在海里。”她的厨师唐靖安,对新来的营养师秦媛有意思。两人在光下玩飞行棋,眼神暖昧拉扯。
被黄栗和造型师孙茜茜一群人,笑闹着推入海中:“我们专门针对情侣!“大家都是单身,就别秀恩爱了,这么黏牙呀。”远处陈景寅他们几个男人,在椰树下兴奋嚎叫:“我们把椰子打下来了!他们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哈,李威爬上去用拖鞋砸落的,他属猴的吧。”
李威挂在树上,他一脸正经:“笑什么。我用了黄栗的高跟拖鞋,谁叫她鞋底厚。”
黄栗叉腰笑骂道:“你们!明天别想喝我的美味蘑菇汤。”“就我一个云南的,天选植物学家。”
“不然岛上,还有谁敢煮蘑菇吃呀。”
这个夏天,日子隽永又幸福。
落雨夜,岛上的琴叶榕被雨丝打得沙沙作响。雨水落在潮湿的土壤里,汇成弯弯的溪流,钻入植株中。落雨的夜晚。
他们灭掉灯,民宿偌大的大厅里,玩牌看电影。从情.色片、悬疑,再到恐怖片。
大家都是同龄人。
一晚上分享着零食,裹着小毯子彼此羞臊的脸通红:“谁起反应了,谁是小狗啊!”
轮播到惊悚片,几个女生吓得尖叫。
没人敢回房间睡,呷着酒,在大厅里对付一夜。黄栗颤魏巍地询问:“有没有人去卫生间,组个队,我是真的害怕。”一旁的孙茜茜坐起身:“走吧,我不怕,和你讲,山村老尸还是我高中上晚自习看的。”
几场暴雨过后。
这群人的胆量都练出来了。
每天散完步,他们都吵闹着回来看惊悚片:“每次这种心跳加速后,你们好多人都陪着我,就很安心。”
杨大厨宠溺道:“好,走吧,回去我给你们煮低卡关东煮吃,还有章鱼小丸子。”
“好耶!"大家纷纷欢呼起来。
城市的喧嚣,内卷的压力,承担的重任,在珠山岛都能轻松放下。不知不觉,就到了七月下旬。
姜嘉茉肚子里的宝宝也越来越大,日常使用托腹带了。她在岛上的医院里做了排畸,子痫前症,GBS检查。还有每周循例的胎心监护。
因为珠山岛常年有富豪包场,所以医疗水平偏上等。检查结果,宝宝一切健康,她更加安心待产。姜嘉茉骨架小。
在燕景台那会儿,她身体太差了,缺钙耻骨疼,辗转不适。姜嘉茉耻骨疼得掉眼泪。
她怕影响裴京聿,催他去隔壁休息。
那人搂住她,温热手掌贴紧她小腹:“我们结婚了,就应该同床共枕。她变得很娇,要他抱在怀里不停的哄,才能安心入睡。后来,几个营养师来了,他们轮番想办法给她补钙。在珠山岛上,姜嘉茉更是坚持每天徒步,锻炼身体。孕期她的皮肤状态因为激素的原因,变得更好,也没有低血糖和贫血了。偶尔,她给妈妈姐姐打电话,讲自己的近况。家里人看见她有在放松生活,健康作息。
他们都安心下来。
八月初,有天姜嘉茉散步回来,看见大家三三两两地在沙发上讨论着什么。她一走近。
他们就立刻停止了讨论。
那天傍晚。
姜嘉茉吃饭时,才知道。
珠山岛上来了一位包下整个岛屿的富豪郁先生。他乾纲独断,住在岛上最豪华的酒店里。
这位郁先生一来,就垄断了岛上的二十多条船,用来接送自己的客人。黄栗愤懑不平,道:“模特网红来了几十个,坐了三船,他们玩什么派对这么花呀。”
李威:“船都被他们三倍价格租下了。我们想要回到陆地,要驾驶三四个小时的小船。”
唐靖安想了想,絮絮道:“……还好我们大家的补给足够,岛上的医疗设施也齐全,不然造成很大的不方便。”
姜嘉茉靠在沙发上养神。
她软软的下颚陷在皮革里,温柔脉脉的:“都是来度假的,我们之前也没怎么出海,也这样安稳平静。”
她劝慰他们:“何必和他们计较呢。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身后的陈景寅,心心却陡然乱了。
郁先生。
好熟悉的名字。
他记得,有一个叫郁鸣深的男人,好像是段志璋在澳门赌局的庄家。这几天,陈景寅早出晚归。
他利用自己的外貌优势,想办法和酒店这边的人套磁。他了解道,租下整座岛的人,叫郁淳,三十多岁。这人看起来和郁鸣深没有关系,他终于放下心来。但陈景寅也留了个心眼。
他把得到的信息,全部发给裴京聿:“哥,有情况,你让你的人甄别一下。”
姜嘉明想要太平安然,以和为贵。
郁先生这边的人,根本没想过放过她。
下午,她循例去岛屿书店的三楼看书。
几个穿黑西装,戴墨镜的男人,径直走向她,邀请她去岛上的酒店小叙。他们遭到姜嘉茉的拒绝后,这几个人也没强求。他们送她了一个玻璃罩,红木底托,浮着淡淡的沉香。里面是一株水晶茉莉,花蕊夹带花苞。
寓意,圣母孕子。
正巧,这时候,她的朋友,七八个人赶来接她回家。路上,陈景寅的心绪宛如潮水一样不安。
但他不敢明说,怕造成大家恐慌。
他寻了一个恰当的理由,装得若无其事,把茉莉密封罩打破,扔掉了。姜嘉茉实在没仇家。
她在安恬幸福的环境下长大,纯挚待人。
自然没有往危险的地方想。
姜嘉茉得知陈景寅把水晶茉莉打破了。
她眼睛澄澈地问他:“你有没有伤到手呀。”陈景寅慌得眼皮泛青,不好意思地眨眼,说:“没有,等我回去,给你做一个更好的水晶饰品。”
姜嘉茉微微笑道:"你帮我找回戒指,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你呢。”和她相处这段时间。
陈景寅算是知道。
为什么那个人宁愿满身沾血,也要让她双眼剔透干净。她真的值得被好好对待。
姜嘉茉拒绝了他们后。
郁先生并没有派人来干涉他们。
现在,只是私下里行动,变得不太方便。
工作室的人想要租借船只,完全变成了不可能的事情。事故发生在八月末。
那天姜嘉茉和黄栗,在珠山医院产检回来。秦媛一脸忧心:“嘉嘉,我们要想办法回去,台风奥维斯,在三亚附近海域掉头。”
“现在外面的新闻,铺天盖地都是台风预警。那位郁先生已经在转移了。”唐靖安也附和道:“对,回来的时候,听岛上居民说,来珠山的船马上停航,必须要想办法撤离。”
一旁的汤茜茜捂住脸,泣不成声地说:“今天下午,我和李威他们去租船那里问了。”
“…我们想尽了各种办法,价格也提高到了十倍,还是租不到。”“我们被困死在这里了。”
由于台风临前的瑞利散射,高层针状卷云外扩。窗外的天空呈现惑人的红粉色,妖艳而恐怖,有一种异端的惊悚感。姜嘉茉稳定了心神,对他们说道:“我们还有两艘低功率发动机的小船,能够容纳十二个人。”
“救生衣一共十四套,体质差一些的女生穿。”她娓娓道来,安排道:“我们按照四女二男搭配,如果一船全是姑娘们,万一遇到险情,会体力不支。”
“明天早上五点天亮开始撤离,往返八个小时,下午两点第二趟。”“来度假的一共二十三个人,一天就能全部撤离。”姜嘉茉仿佛无坚不摧,坚韧地对他们说:“现在是生死攸关的时刻,恐惧和惊慌都没有用。”
“大家先休息,把体力保存好。”
姜嘉茉示意他们吃饭;“眼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没有什么熬不下去的时刻。”
她真像一尊小菩萨,观音心肠。
深夜了,姜嘉茉还筹划着出门去,给郁淳道歉,要他们租船给他们。一行人赶紧上来规劝她:“嘉嘉,你安排得很好,先按照你的方案执行吧。”
齐妙也劝她:“姓郁的自顾不暇,怎么可能租船给我们。”……对,你还怀着孕,不要去冒险。”
第二天凌晨四点,大家就做好了准备。
说起来让人落泪。
第一批上船的人,谁都不愿意穿救生衣。
在生死面前,这一点宛如丝线般坚韧的情谊,变得尤为可贵。其实第一艘船上岸。
完全可以不用返程,弃后面的人于不顾。
但是他们完全没有往利己的地方想过。
这两个月以来,大家彼此依赖,已经成为了对方的亲人。两个回程的舵手,是陈景寅和唐靖安。
他们下午一点返程,珠山岛已经淅淅沥沥下起了雨。每趟十一个人。
总有最后一个人牺牲。
其实后面这一趟的每个人,都做好被留下了准备了。黄栗在雨中哭着喊他们:“别耽误时间呀,再熬一两个小时,晚上雨势大,我们谁都走不了。”
“别推让了,大家都把救生衣穿上吧。”
陈景寅清点了一遍人数。
他沙哑地嘶吼道:"嘉嘉呢,她去哪了!”黄栗涕泗横流:“我劝过她,七个人一起坐船,她拒绝了,说台风奥维斯三天后,就会移动到西北方。”
“她把一切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说她拒绝了郁淳,才会让你们坐船。”“她的身体也不适合淋四五个小时的雨。”她心如刀绞:“你别问了,陈景寅,开船走吧。”“嘉嘉去了岛上医院了,她几天前就预订好了,会安然无恙的。”陈景寅看黄栗还在原地发呆,于是他斥道:“那你呢?”黄栗抹了一把眼泪,坚决地说:“我要去找她,我陪她在医院呆三天。”陈景寅于心不忍。
他强迫性质地把黄栗架上船:“祖宗,你就别添乱了,一起走吧,不然我们都走不掉了!”
小船在雨雾里,渐渐驶离珠山岛。
黄栗望着远处的珠山医院模糊矗立的影子。她忽然泣不成声:“嘉嘉没办法淋几个小时的雨,她会禁不住的。”船上,大家脱离危险,都心疼地感叹:“她实在太善良了。”“对呀,怕我们为难,给每一个人一条生路,自己选择离开。”黄栗更是失声痛哭:…可我真的不放心,我的嘉嘉啊。”陈景寅的眼眶里,不知道是雨还是水。
他把船上各人的救生衣检查好,才抹掉湿润。陈景寅像给自己打强心剂一样,喃喃重复道:“她会没事的,她一定会没事的。”
有个人,出生入死的守护她,带她逃离苦厄悲怆,让她眼底一直干净澄澈。姜嘉茉在医院的伞架上,放好透明雨伞。
医院的大厅明晃晃的,几只躲雨的小猫蜷在大理石廊柱下。毛发湿漉又伤心,小尾巴都卷起来的。
傍晚雨势渐大,乌云压顶,信号被阻隔。
她尝试着给那个人发消息,全是转了几圈就出现红色感叹号。姜嘉茉抱膝思忖了一会儿,拿出了“藏春"的私人手机。小满:【好久不见。】
小满:【台风要来了,我不知道会不会死在这里。我脚畔放着一瓶朗格多克,我一直在等你寄情。】
小满:【我在很久之前,曾经问过你一个问题,我说,你有没有庄重放在神龛上的人。】
小满:【其实那时候,我说谎了。】
小满:【我总是掩盖自己的真心,总觉得顾左右而言他,和你的关系中,就不是劣势。】
姜嘉茉笑了笑,纤细的手指在屏幕上敲打着。小满:【七年前,你在敦煌鸣沙山,开直升飞机救过我。天神下凡一样,我当时咳得喘不过气来。你说,让她们安静,不然选一个女生,做亡命鸳鸯。】小满:【你不记得了,但我记得。】
小满:【再恐惧的环境,我也会为你悸动一百万次。想要被你驯化,成为属于你看日落的小狐狸。】
姜嘉茉想,临死之前,自己还在痴心妄想。她想要告诉他,七年前,“孟光接了梁鸿案”。她就算死掉,也想和他举案齐眉。
“嗡嗡一一”
外面骤然雷声隆隆,威压的轰鸣声铺天盖地。姜嘉茉把小小的脸,埋进膝盖里。
雷声铺天盖地,如心脏擂鼓,就像一个举世无双的传奇告白。过了半响,姜嘉茉才意识到。
这不是雷声。
一一这是直升机的迫降轰鸣。
她睁开眼,看见一辆直升机,摧枯拉朽地在晦暗风雨里驶过来,停在医院大厅外的停机坪。
所有的植株在迫降的气旋中,狂热地摇摆着,就像奏响凯歌。飞机上下来的男人身高很高。
他穿着衬衣,黑臂环,垂坠感十足的长裤,勾勒出笔直匀称的腿部线条。他漆黑眉眼被水浸湿,浑身染了一层雾,像云桥上巍峨的仙人。“我说过,我不是来救你的。”
裴京聿唇角弯了弯。
他走到门诊大厅里,狠狠地箍紧她,宛如失而复得的珍宝。男人抱得她浑身发疼,骨头都在叫嚣着颤抖:“我是来爱你的。”是一个窒息的、滚烫的、浓烈的、恶狠狠的拥抱。姜嘉茉孱弱地缩在他怀里,伶仃纤白的脊椎,仿佛他一用力就会折断。裴京聿放肆又野性,横冲直撞地吻她:“为了验证,我记得七年前救过你,连命都不要?”
他把她舌尖咬出了血,喉腔里甜腻带着腥,还要上瘾地用力吮吸:“姜满,你好疯。我真想操.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