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我

第63章爱我

第63章

瞭望塔顶的风很大，阮棉怔怔看着楚玉棠那被拂起的碎发下，一双映着烛火的明净眼眸。

手指微微收紧，阮棉手里捧着她的天灯，上面写着”顺利回家"。一一祝她得偿所愿，岁岁平安么？

可要得偿所愿地回家，她就要在这个世界里死去。得偿所愿,便不能在楚玉棠的世界里岁岁平安。少年注视着她的目光干净、平静，当中没有一丝欲望与强求。他把玉给她，但并未擅自刻上她的名字。

她便知道了，这份爱，是不求回报，甚至不求回应的。楚玉棠真的很爱、很爱她。

就像阳光无私地爱着树苗，就像烛火热烈爱着行于夜中的人。明明看见了她写的愿望。

也愿燃尽自己，只为照亮她归家的路。

可楚玉棠不知道，她要以怎样残忍的方式回家。泪水浮上阮棉的眼底，她看着他,颤声道：“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我不该擅自闯入你的世界里。

看着她的眼泪，楚玉棠微怔。

少女咬着牙缓缓低头，垂下的碎发挡住了她的眉眼,只见得泪水一颗颗坠落。摇曳的烛光中，她颤抖着松了五指，那盏写着"顺利回家”的天灯就缓缓升起，越过他们两人，噼啪燃烧着往夜空而去。那依旧是她想要实现的愿望。

少女再度抬起了头,她已是泪流满面。

“师妹……对不起。”

那块橘红如火的玉被她从怀中取出。

她双手高高将它捧起，如递还至宝一般,把玉递还到楚玉棠面前。她望着他，眼眶通红，泪如雨下，却目光坚持。“……我不能收下你的礼物。”

她一定会被楚濯浪杀掉的，这就是她在此世的命运。不能让楚玉棠为她陪葬。

穿越时空的爱意，最终只能化为没有结果的思念。因为，她不会停留。

阮棉捧着玉，紧紧盯着楚玉棠，满心恐惧。她害怕看到他难过的表情。

可她必须注视他，因为，这是她犯的错，和必须承担的罪责……然而，下一刻，她的眼眸缓缓瞪大。

只见夜风中的少年微笑起来，那笑意也如风一般。他伸手，从下方捧住了她的双手，轻轻道：“没关系，师姐放开手，还给我吧。”

“我早就知道，你不会收下。所以两天前，才没有告诉你它的真正用途。”“我只是……想传达我的心心意。”

“你曾经感受过它，就足够了。”

“别哭啦。"他微微俯身，更近地注视阮棉的眼睛。少年眼眸中没有悲伤，只带着浅浅的笑意。“我会心疼的。”

“你不用感到歉疚。我爱你，是我自己的事情。”阮棉双唇紧抿，她点点头，轻轻放了手，那块玉便从她手中坠落，掉回楚玉棠的手心。

可眼泪流得更凶了。

直到此刻，她才知道，她有多么傲慢。

为什么觉得萌生的感情可以切断呢?

在知道自己的亲近是从自私中产生的错误后，她就想要远离楚玉棠，也想让楚玉棠远离她。

但一切早就来不及了。

她曾说楚玉棠卑鄙。

可真正卑鄙的，是她。

是她擅自搅乱了另一个人的生活，在当中涂下了再也无法抹消的痕迹。而魔市一行，她知道了楚玉棠曾经历过非人的折磨。被撕裂的心是无法恢复正常的。

她不能苛求他对执着之物放下与释怀。

明知他有分离焦虑，为什么还要折磨他呢？事到如今，她该怎么办？

忽然，阮棉发觉此情此景分外熟悉。

在现代的最后几年，她不就一直处于这样的困境中么？她快病死了。

就算再留恋不舍，她也终将离去，而深爱着她的亲人朋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一日日衰败。

是啊…她不是早就知道了该怎么做么？

她在漫长而不可遏止的逝去中一日日笑着，她对他们说，没关系，和你们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很幸福。

所以，你们也要幸福。

光阴珍贵，生命易逝，她唯一能做的，从来都只有握住每一寸阳光，以笑将它送给她爱的每个人。

有愿望就去实现，有想一起做的事就早日完成，有想陪伴的人就不要放手。他们相伴的时间已如此短暂，就不要留下太多的遗憾了。遗愿清单要尽快做完，去给回忆以欢欣，而不是填充以哀泣。阮棉不能收下楚玉棠的玉。

她不能将她从这个世界带走。

但是……她也爱着她啊。

她一直一直，都把她当这个世界中最好的朋友。看着少女汹涌不止的眼泪，楚玉棠不由得伸出手，想要为她擦去，叫她不要再哭了。

他并不想叫她如此难过。

却在触碰到她的前一瞬，被温热的躯体撞入怀中，令他踉跄着微微后退，随后睁大眼眸。

少女的双臂紧紧抱住他的腰，她埋头在他胸前，泣不成声。“师妹……对不起……对不起！我不会再说什么要离开的话了，我们别演那个破剧本了”

“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

“…直到…她哽咽道，“我死的那一天。”“我也爱你呀……”

楚玉棠瞳孔剧烈震颤，他缓缓抬起手，动作就如怕惊扰了美梦一般轻柔。然而在确认触碰到她身躯的温度后，他就猛然收紧了手臂，狠狠将她压入怀中，力度大得就如要把她揉入骨血里。

“师姐说的是真的吗？"他的手指紧紧扣在她的肩膀，喉中溢出的嗓音颤抖，“再骗我一次，可就永远都没有反悔的机会了。”“不骗你……我没有骗你……”

只是，她就快死了。

她一定要找到最不让她伤心的办法，悄无声息地离开。楚濯浪杀她的那一幕，一定不能让楚玉棠看到！“好。“楚玉棠红着眼笑起来，“那我便当真了。”他紧紧拥抱着她，再不发一言。

爱是复杂的，也是纯粹的，很多时候，它都与情欲无关。这件事，阮棉知道，楚玉棠也知道。

但没有情欲又有什么关系？

最重要的，便是爱的人在身侧。

楚玉棠想要更多，但不是现在。

反正，他们还有很多时间。

他还有很多很多心意没有告诉她，他也有足够多的期待与准备去一点点讨她欢心。

他会想办法求得她的喜欢。

待让她见过真正的、全部的、毫无隐瞒的他，并得到她的许可，他才会亲吻她。<1〕

以最珍而重之的姿态。

等楚玉棠想过一轮，回过神来，却发现阮棉还在哭。他失笑道：“师姐，别哭了。”

说罢，伸手轻轻拍她的背。

被当小孩一样哄，令阮棉的心情从悲伤转为羞耻，她渐渐停了眼泪，满脸通红地从楚玉棠怀里抬起头。

既然已下定决心好好陪着楚玉棠，有些事情她就必须说清楚。“师妹，我先说好，虽然我也很爱很爱你，但是不是恋人的那种。”阮棉口中义正言辞，脸色却分外羞赧，她磕磕巴巴道，“虽然你很可爱……可是，可是我只喜欢男孩子，实在没办法改变我天生的性向啊！”

“所以…所以你也不要喜欢我。"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细如蚊蝇，“爱我就好了。”

楚玉棠的心重重一跳。

他的脸也红起来，随后唇边含着笑，在她耳边低声道。“嗯。”

“我爱你。”

阮棉：…

她立刻重新将自己埋入了楚玉棠怀里，皮肤红得像煮熟的虾米。阿啊啊我看你是一点也不明白！

都说了不要喜欢她了，为什么还在撩？

并且因为说开了，撩得更光明正大了！

赶紧喝点中药调理一下吧……她们两个都得喝！一旁观摩了全程的四人：…

宋知锋…啧。”

赵岚山：…哼。”

秦厉之：“还行吧。”

李放声：“可喜可贺！”

阮棉：…

呜鸣，又社死了！

她把自己往楚玉棠怀里埋得更紧了，试图装死。楚玉棠：“你们怎么还在？”

四人：？？？

收回刚才的评价，这人一点也不暖心！！！完全把他们当成了约阮棉出来的工具人吧！？“走了，你们自己约会去吧！“赵岚山不堪其辱，率先跳下了瞭望塔。宋知锋：“算了。事已至此，照顾好她。"说罢，她也走了。秦厉之：“加油。"他跟着离开。

李放声：“抱歉抱歉，刚刚呆住了，您大人大量别计较哈哈。“赶紧溜了。楚玉棠把试图憋死自己的阮棉从怀里拔了出来：“好了，师姐，他们都走了，没人会笑你的。”

阮棉：…

她一头呆毛乱翘，满脸呆滞，想把自己发射到外太空的心更强烈了。“师姐，今夜还有时间，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可以么？”阮棉：“啊？什么人？”

楚玉棠顿了顿，最终还是说出了那个名字。“楚烛明。”

阮棉："”哦……”

阮棉：？

“谁？？？”

“楚烛明。“楚玉棠耐心地重复，他望着她的眼睛，请求道，“可以么？”“为什么要见反……楚烛明?"阮棉一时间怀疑自己听的不是人话，她恍惚道，“不对，师妹，你说要带我去见他？你和他有联系？你认识他？”“嗯。“楚玉棠斟酌道，“认识。算是合作伙伴吧。”阮棉：？？？

不是，给她干哪来了？

这里还是《诛魔》吗？

女主怎么会和反派boss是合作伙伴？？？“师妹，你糊涂呀！"阮棉大惊失色，

“怎么可以和邪恶势力合作呢？你不是被骗了吧！？对魔鬼出卖灵魂是绝对没有好下场的！”

阮棉想起来原著的一些十分碎片但令她印象深刻的剧情。在《诛魔》故事的后期，灭世魔尊终于完成了他毁灭世界的所有布局。那布局的每一处都是精密的机关，不靠人力就能自动运行。于是那一夜，灭世魔尊把他的所有下属都杀了。因为，他们终于失去了用处。

灭世魔尊心防极重又极度残忍，不信任世上的任何一个人。谁越亲近他，他就越想杀谁，堪称变态。

这只恶魔，就如一旦靠近就会被它焚尽的地狱之火。阮棉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预知未来，只好担忧地提醒道：“师妹，我听说楚烛明不会相信任何人，而且最后会把他的合作伙伴都杀了，你千万不要上他的贼船呀！”

“他不会相信你是真心为他做事的，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把你背刺了！”楚玉棠一愣，他安慰道：“这不过是传言罢了。我已想办法取得了他的信任，他不会背叛我。”

阮棉：天真！是你懂诛魔还是我懂诛魔！

阮棉还想再劝，却忽然捕捉到了楚玉棠话中的关键词。她取得了楚烛明的信任？

阮棉瞪大双眸。

她忽然想起来，原著中女主男主战胜灭世魔尊的契机，就是女主想办法取得了灭世魔尊的信任。

她趁他卸下防备狠狠偷袭了他，这才让正道占了上风！阮棉又想起了几个月前系统对她愿不愿意偷袭毫无防备的灭世魔尊的试探难道，那时她面试表现优异，让穿书局稍微改动了世界线，使她有资格参加攻打反派boss的团战了！？

阮棉忽然就放心了。

她就说嘛，女主怎么会被反派boss骗呢。原来是在谋篇布局啊。

不愧是主角，就是这么聪明可靠！

抱上女主的大腿，果然什么都不用担心，只要被带飞就好了！但她心头仍有疑惑。

“就算是这样……为什么他要见我？”

闻言，楚玉棠解释道：“这次不夜城之役，我们帮楚烛明洗刷了一次罪名，他心怀感激，所以想对作为领头人的你道谢，并且同你商量一些事情。”阮棉：.?

和她商量事情？

原来她也是什么在灭世魔尊眼里能排得上号的有头有脸的反派预备役吗？虽惊疑不定，但看着楚玉棠淡定的脸色，阮棉渐渐放下了心。正义必胜，反派boss完全不是女主的对手。只要死死抱着女主的大腿，她就什么也不用怕。于是，阮棉跟着楚玉棠一路来到了一处阁楼的第四十八层。这里虽不比瞭望塔高，但也可把酒临风，纵览不夜城全局。果然是大反派们会喜欢的地方。

推开这一层阁楼的大门，入目的便是层层的赤色纱幔，将深处的人影完全隐没，不论是藏匿还是逃亡都是绝佳的场所。烛火摇曳，光影散乱，阮棉有些害怕，伸手拉住了楚玉棠的小指，躲在她身后跟着她走。

微愣后，楚玉棠勾了勾唇。

修长的手指轻动，转而将阮棉的手整个包住了。脚步声在寂静的阁楼中显得格外刺耳，她们在最后一层纱幔前停下，阮棉从楚玉棠身后探出头，小心翼翼地看去。

夜风将红纱吹起，也拂开她额前的碎发，将满城明亮烛火吹入她眼中。听到声响，握着酒杯的红衣少年从窗边回眸，对她勾起了一个张扬如星火燎起的笑容。

“初次见面。"少年对她轻轻举杯，眉眼在漫天天灯照下的光中显出幻梦般的温暖，他唇边水色撩人，嗓音动人如春风拂面。“我乃青州楚烛明，对阮道友仰慕许久。”“今夜，能有幸邀你共饮么？"<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