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笨
第56章愚笨
第56章
感受到结界破裂,赵今瞳孔骤缩。
他立刻就想逃，却被再度涌上来的绿色布帛缠紧，阮棉愤怒地盯着他：“别想逃！”
就在这瞬息间，寺庙的顶部被庞大的灵流掀翻，无数修士落满了墙头。“天行道友，恕吾等来迟！"随着那人话音落下，各色法器猛然朝赵今袭去，让他避无可避！
“天问来助！”
“南明来助！”
“苍梧来助！”
“云梦来助！”
赵玄山满面寒霜地摆出沉木琴，厉声道，“赵今，今日必让你命丧于此！”天行宗众人面色一松，阮棉唇边露出庆幸的笑，几息后便放平，被焦急覆盖，她连忙收回绿布，对另外四人道：“我们快去找圣……去找丹棠！”四人点头，跟着阮棉撤退，路过赵玄山身边时，女人对面色苍白的赵岚山笑了一声：“做得好。不愧是我弟弟。”
赵岚山一愣。
他眼眶微酸,也笑了：“谁要当你弟弟了。”魔市另一处的钟楼已被骤起的灵流夷为平地，楚玉棠从混沌中抬头，就见无数修士从天而降，冲他而来，气势汹汹。他的瞳孔缓缓收缩。
宛若百年前的噩梦重现。
他们是来杀他的么？
是了……他现在，浑身都是魔气。
本就混乱的呼吸变得更急促，楚玉棠握紧手中长戟，等着敌人靠近就发出致命一击。
众人近了。
熔岩在长戟的锋刃上流淌，触之即死。
众修士落在了他周围，溅起一片呛人的烟尘。楚玉棠浑身的肌肉都紧绷到了极点，随时准备应敌。就在这时，离他最近之人开口了。
“道友，你没事吧？”
楚玉棠一愣。
“快往后退些，离那魔头远点！"说完，那人就往前冲去。兵戈之声四起，众人越过了他，对静心发起了攻击。他们背对着他，将他护在身后。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着急又高声的呼唤：“丹棠！你还好吗！”不等他回头，一道青色的身影就冲到了他身边，令他遽然回神，急急将长戟上的熔岩熄灭。
撞入他视线的少女蹲到他身边，扶起他的手臂，她仰头看着他，满脸焦急：“有没有受伤？魔气…侵染得严重吗？”楚玉棠怔怔望着她，他想对她笑一笑，好让她安心，却还是笑不出来。于是，只好轻声道：“我没事。”
“我能与魔气共存。“楚玉棠眼睫颤抖，“师姐，再等我一会儿……再等等我。”
“很快，我就能恢复从前的样子了。”
“嗯！我等你。"阮棉用力道，“我们都等你！能站起来吗？我们去一边好好调息！”
楚玉棠点点头，在她的搀扶下缓缓站起，就见李放声已在一旁画起小型的聚灵阵，另外三人也各自拿着法器站在一旁，准备为他护法。他抿了抿唇，在被扶着于阵中坐下后，终究还是对守着他的几人轻轻道了一声：“多谢。”
阮棉：“谢什么，这次多亏了你！”
宋知锋：“阮棉说得对。”
赵岚山：“我这个罪人还欠你一声告罪呢，就别说这些了。”秦厉之：“共为进退，不必言谢。”
李放声：“就是就是，谢什么！我还得多谢你呢，谢来谢去何时是个头咧。”
楚玉棠点点头。
众人看着他，一愣。
忽然感觉这人的气质变了一些。
似乎没有那么扎手了…居然，还有点温顺？几人都被自己的想象惊出一身恶寒，除了阮棉。她大为欣慰，圣女终于愿意和除了她以外的人交流了！老是自闭可怎么行？
天行宗小队的气氛松弛下来，围攻着静心的众修士却从满心轻松到渐渐焦灼不安。
不详的预感渐渐从众人心头升起。
结界未破时，赵玄山用她作为赵家继承人的权限调转了众修士水镜的指向，让他们也得以和不夜城外的天下人一样看到魔市中发生的事。看着那天行宗的红衣少年轻易就把静心镇压，只是最后不慎中了邪术才落了下风，他们便以为，只要小心不中邪术，静心便不是众人的对手。可直到亲身上阵才发现，静心十分难对付，数十化神期修士围攻她都无法立刻将她杀死……
众人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天行宗的那少年强得可怕。而静心，绝对不可小觑！
这比丘尼在被刺穿心脏后浑身忽生魔气，似是发生了什么蜕变。并且就在此时，她身上魔气越来越多，似乎什么棘手的事态在继续发展，就要结出恶果了！
仿佛要验证他们的猜想一般，被围攻至浑身浴血的静心忽然撕心裂肺地大笑起来。
“成了……魔道成了！”
那癫狂的样子令围攻她的修士们悚然一惊。与此同时，整个不夜城的大地都震动起来。永夜笼罩之下，城中百姓们点起烛火，艰难度过着被封城的每一日，祈祷有谁能给他们带来光明和救赎。
长夜漫漫，夜魔本该肆虐，但好在恰逢祭天大典，九州精英修士齐聚不夜城，为他们解除了许多劫难。
然而，就算如此，十几天过去，众人心中难免心生绝望，直到水镜照出魔市中景象，令他们看到了封城与造魔的罪魁祸首皆被天行宗弟子押住。随后结界破，众修士增援，一切终于要迎来了曙光。此时城中喜气洋洋，都在等待着即将到来的久违的乾坤朗朗。却在这时，一声惨叫在夜色中响起。
夜魔袭击？
异状发生的周围，百姓们纷纷提起一颗心，招呼起亲人，要远离魔人。却在抓住亲人的手的那一刻。
看到了从自己身上骤然爆发的魔气！
“阿！！！”
这一次，发出惨叫的，是他们自己。
是城中的每一个人。
包括魔市中的众修士！
体内本就锁着大量魔气的楚玉棠猛然从调息中睁开双目，面露痛苦，而在看到阮棉身上的魔气和她惶恐的神情后，那魔气瞬息翻涌得更厉害，几乎要将他体内的魂钉碾碎！
在众人惊恐的瞪视下，静心从癫狂中恢复了拜佛之人的温和笑容，然而，这阴晴不定的样子令她更为可怖。
目露慈悲的比丘尼淡笑道：“我佛普度众生。”“入我魔道，便可不拘修士凡人，皆可长生。”“魔头，你做了什么！"一人不可置信地怒喝起来。已掌控全局，自认为布道者的静心大师心平气和地娓娓道来：“百年来，我都在找寻使人自发入魔的方法，魔市不过是一个试验场。”“一一用以练习我将人心之中的怨气转换为魔气的能力。”静心笑容悲悯。
“魔市中的煎熬可使人入魔，但魔市外还不够。就算被围城百年，怨气，还是太轻了。”
“好在，只要天地间的魔气浓度够，就算轻微的怨气也能被我转化。”“百年来我不断放出夜魔，又将魔气灌注于土壤水源，并不断淬炼自身……最后拜死之怨所赐，终成心魔。”
“我已可以自如调动被我污染的天地间的所有魔气，包括你们体内的怨气。”
静心在魔气中高高掠上空中，俯视着众人，仿佛菩萨低眉垂目：“入我魔道者，便莫要再挣扎，安于我为诸位搭建的樊笼中赎罪吧。”“不必飞升便可永生，不论凡人修士一律得入桃源之门。”“在我道中，众生平等，各司其职，神魂历经光阴不灭，难道不是无上恩赐么？″
众人想要怒骂，想要反驳，可体内魔气肆虐，喜怒哀乐被尽数冲碎，皆化为清醒的狂乱，令众人面上露出麻木。
竞无人反驳。
所有人理智尚在，可一时也找不到解决办法，他们面色惨白地沉默着，再这样下去，理智也很快也会被魔气搅碎了！死寂的情绪同样降临在了阮棉身上，向来情感充沛的她从来没有感到如此难受过！
她不由得看向楚玉棠爬上血丝的双眼，那当中近乎是一片苦海。没有人看到这样悲伤的眼睛，能不为之驻足。原来，楚玉棠一直遭的是这样难捱的罪么？阮棉想笑一笑，安慰她，可发现自己笑不出来。于是她伸出手，拉起自己的嘴角，对楚玉棠、也对惶然地看向她的队友们，露出了一个虽假扮但真心的微笑。
就像逗人开心心的把微笑画在脸上的马戏团的小丑，滑稽极了。“别怕。”
“我有办法！”
这一次，她没有手足无措，而是放下拉着唇角的手后，立刻从怀中摸出了一个锦囊！
她看向楚玉棠和李放声，在一切情绪都消失后，社恐、畏缩也尽数不见了，她的目光前所未有的冷静。
“丹棠，李师弟，可以帮我布能辐射整个不夜城的天衍阵么？我要放大一张符的功效！”
两人回神，皆点头。
察觉到阮棉等人的动静，静心目光一厉，挥动拂尘就要朝他们袭去！阮棉竖起层层叠叠的绿布，将布阵的楚玉棠和李放声挡在身后，宋知锋、赵岚山、秦厉之也围在尚未成型的阵法周围。看着冲过来的静心，阮棉面色发沉，大声道：“我们能破局！请诸位助一臂之力！”
众修士纷纷回神，齐齐飞身拦在天行宗六人面前！心中的麻木越来越重，阮棉也快要说不出话了，趁着浑身热血未凉，愤怒余温犹在，她瞪着静心喊道：“剥夺人快乐的权利、欢笑的权利，把人炮制成行尸走肉，算什么恩赐！”
“你没有发现，魔市之中，所有人都在求解脱吗？”被拦住的静心森冷道：“只要能活着，就是恩赐！魔市中人早该死了，是我让他们活着，今后我也会让所有人活着！无知小儿，不懂我的苦心！”阮棉咬牙切齿道：“活着？你只是用痛苦和赎罪绑架了他们！”静心冷笑：“哦？你的意思是他们该死么？是你傲慢，凭什么剥夺众人活着的权利？”
阮棉盯着她，从锦囊中取出一张符篆：“我不剥夺。”“我让他们解脱，然后自己选！”
看到她手中的符纸，静心一怔，随后讥讽地嗤笑起来。与其说是符，不如说是一张稚儿才会画出的简笔画。那是一只倾倒的瓶子，瓶中黑水流出，淌落一地。不明所以，不知所谓。
“我道你还能有什么办法，原来不过是发了疯。“静心讥笑起来。众修士面上也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还护着她干什么？“静心对众人嘲讽道，“不过一个傻子，也值得你们追随？不觉自身愚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