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第16章016

临时军事基地迎来一个意外的客人。

西区年轻的指挥官摘下带血的黑色皮质手套，肌肤苍白，漂亮修长的手部骨骼线条清晰。他向对面坐在主位上的中年男人问好。男人并不买账，冷哼一声，

“算了，谁知道你的手有没有毒液。”

不等他坐下，又质问，

“有异种的消息，西区为什么不及时反馈汇报。”联邦上层猜测末世的起因是异种入侵。异种改变人类基因，只要控制异种，就能结束末世。

各大异兽王的晶体内会带来异种的消息，各大区都在追杀异兽王。而第一只异兽王死在西区这个年轻的指挥手上，晶石带回基地，检验出下一只异兽王的信息,按照流程本该如此。

可传言西区寻觅到一个格外吸引异兽的人类。这个人类可能与异种有关。

谁都想要当救世主。

这消息、这个人，西区不该独享。

年轻的指挥官不急不躁，唇角有非常淡的笑意，他将流淌着鲜血的黑色手套放在桌上，

“是的，我正打算上报反馈,但异兽来袭,我必须先去解决异兽。”中年男皱眉，脸色沉沉，一如以前，张口就要教训他，“你应该知道一一”年轻人慢吞吞地微笑着打断他，“抱歉，刘教官，我已经不是你的学生。论身份，你没有指挥教育我的权利，我做事不需向你汇报。”他坐在那儿，面容年轻又英俊，清冷的眉眼带笑，看上去非常好说话，暗绿的眸光却让人不寒而颤。

中年男人滚动喉结。到底不敢再说话。

贱种。

一个私生子，觉醒异能就能耀武扬威成这样。男人早年在西区工作，柏家势弱，墙头草四面下注。柏寻礼当时也没有荣誉加身，他是柏家最没存在感的私生子。

后来柏寻礼从学校退学，进入军队，正好在他的部队中。他得到叮嘱，给予柏寻礼特殊照顾，那时候这个私生子只能默默承受。他们都以为这家伙会一蹶不振，却不想他爬了起来。末日后甚至成了西区的副指挥官。

他身后有几家下注，更是中区主.席看好的人。五区目前仍旧以中部为首，地位竞争激烈却又没有撕开那层表面的伪装。现在东区和西区闹起来显然不应该。他更不能确定，自己身后的人会为他与这位新星做对。

但面子还是不想丢的。

“行，你厉害。”

“我会请示邵总指与你对话，希望你面对总指挥官，仍旧可以说出这些话。”

男人淡笑不语。

属下匆匆走入，附耳同男人说信息。

在中年男人破防的目光中，柏寻礼拿起手套，“好的，我等着。”

“现在又有异兽来袭，您请自便。”

施施然的语气，没等男人说话，他已经离开房间。步伐匆忙，柏寻礼在转弯处看了眼来沉皎曾睡过的房间。西区那群老东西光顾着实验，军队被其他区的人混进来也不知道，有关于沉皎的传言流传了出去他们不知全貌，但仅仅是能够吸引异兽就让人趋之若鹜。姓刘的老东西来得最快，老东西没什么用，非常好解决，但之后还会有源源不断的人。

幸运的是，知道这个人姓沉名皎的人只有他一个。一一也许还有楼妄。但那家伙听不懂人话还是个恋爱脑，姑且不计在内。其他人顶多只知道是个女性，但也要做好防备。他现在还没有掌控局势，沉皎不能落到其他人手里。其他区意外的闯入，会让事情变得麻烦。这些事在柏寻礼计划之外。

所以他没有继续让沉皎做选择。这种情况下，沉皎身边保护她的人越多越好。她需要他，总会回到他的身边。

结果才出门，沉皎就遇到危险了。

D城异兽汇集攻击半真半假，在沉皎离开军区基地后，它们拦了沉皎的去路，将他们围堵。

那三个男人没用，居然真被围住了。

高楼上，柏寻礼冷眼注视着拔地而起的土墙，还有土墙后瑟瑟发抖的少女。在异兽抓走那个男人，消失在半空中后，柏寻礼薄唇冷诮地勾了一下。太废物了。

沉皎身边就不该要废物，死了也好。

但沉皎不这样想。

她竞然站起想要去追，被人拦下后，圆溜溜的眼睛看着男人被带走的方向，怔怔的模样，如同迷路的小鹿，大眼睛里眼泪一直往下流，看上去哭得都要喘不上来气了。最后被旁边冷脸的木头男打晕。柏寻礼不满地啧了一声。

等再一波异兽袭来，另外两个男人各自增加无数道伤口，看上去狼狈不堪，精神力耗尽，眼看就要陷入昏迷，盖在沉皎身上的时候，他才动手。千里迢迢过来救人是不可能的。

蛇尾击退异兽，顺便把两人敲晕，一把卷起塞到底部停好的车子里，再看原地躺着的娇弱少女。

漂亮的小脸蛋上血迹混杂着泪水。这几天好吃好喝养出的肉肉看上去都没那么可爱了。

真可怜，身边都是些什么人呀。为了个废物也会伤心成这样，心怎么变软了，以后怎么办。

苍白的唇，细嫩的手，不堪一握的腰。

真想把她养在没人知道的地方。

可惜不得到元素会死，只能自己去冒险。<1柏寻礼半蹲着，用衣袖擦掉那些血迹，又微微侧过她的脑袋，看着修长白净脖颈上的青色痕迹，眉头微压，抱着女孩子走到他们的越野车里。他们之间的账还没算完。她不能死。

沉皎好像陷入黑暗，在那里，她的记忆在回溯。回溯到初遇沈嘉予。

当时她刚带着全身家当偷溜到G城，其实无心认识新人。谈恋爱跟上班一样，谁想上班，谁想负责，她有这么多钱，就该去嗨。沈嘉予是个意外，和他接触，除了他脾气好相貌好顺着她之外，还有一点是他有些像一个人，一个她知道自己不太对得起的人。其实沉皎有时候良心上来她觉得自己对不起的人也很多。她绝不是大众意义上的好女孩。

她贪婪懒惰，自私自利。知道自己是邵家假千金后，一直讨好邵临。后来发现邵临不可靠，她又立马转战他人。等危机来临，她卷着男友的钱跑路，几十万嗖的一下就用光了。在难以度日的时候，她又遇见下一个男人。她漂亮，会说甜甜的话，在邵家那些年的生活让她身上有富家女的气质，像娇贵又粘人的猫。

总有男人对她上心，随意的一句撒娇就能得到别人求不得的利益。她扮演着弱小，扮演着爱人，从感情中获利。

觉得对不起不代表后悔。那些人都很富裕，给她的不过是千万分之一。何况她又不是完全没付出。她给予了情感价值，演戏也很累的，就像打工，要点工资多正常。

那么多人里，她唯一会有愧疚的是柏寻礼。他不富裕，是私生子，和她的处境很像。他对她的好也不是他人生的千万分之一，后来给她的那张卡甚至是他人生的全部。偶尔想起来是会有一点点的悦疚。

那愧疚当然不足以支撑她回到西区。

日子总是要过下去。

何况人的感情不值一提，男人对她的好更是如此。像以前的邵临，喜欢她的时候多喜欢她，什么珍宝都要送到她手上，把她这个假千金捧成真正的千金大小姐，圈里所有人都说邵临对她好，所有女孩都羡慕她，可后来不也还是为了家族，轻飘飘舍弃她了？

她才不会信感情。

但尘封的情绪在见到与他有些像的沈嘉予时又冷不丁的出现，匆匆以沈嘉予作为寄托，令她对沈嘉予多看两眼，在末日前接受他的接触，愿意和他往来。不过都是末日前的事。

末日后她就没工夫去想感情相关。世界混乱，钱不管用了，她又变成以前小时候，在邵家的时候，那样对任何事束手无策的人。最重要的是活下去。沈嘉予对她很好，异能也厉害，感情是最末尾的事。直到在这里，没有任何危险的梦境里，她意识到沈嘉予不是其他任何人。为了救她，他又一次失踪。

这次甚至是挡在她的面前。

她忽然觉得有些对不起他，就像当初对不起柏寻礼。水润泛粉的唇微微张合，在沉静的夜晚，呢喃着一个人的名字。本打算离开蓝发青年恍惚间听见，脚步微顿。他转头回到少女身边，以膝撑地，试图把这个名字听得更清楚。引动他心弦的少女慢慢睁开眼。

在她视线抵达之前，青年仓促变成小蛇。

沉皎睁开眼看到的也是黑暗。

她差点分不清梦境和现实，恰到好处的一阵风，让血月显露在她眼中。哦，是现实。

不对，这哪儿啊？他们不是在天台上吗？

当时才离开军事基地不久，他们就遇到了异兽包围，越来越多的异兽让他们不能前进，只能转头去了还没有沦为废墟的大楼，武器加持异能，好歹减少了陆地异兽的攻击，结果天上还有。

谈云等级低，防备为主。牧川受了伤，沈嘉予更是辅助异能，只能拿唐刀作战。

尽管有她这个充电宝在，他们也不能完全击退成百上千的异兽。最后和在C城一样，沈嘉予为了挡住异兽对她的攻击，被飞行异兽抓走。然后她好像就昏迷了。

昏迷了以后还把关于沈嘉予的记忆全部回想一遍，似乎还想到了柏寻礼。所以这是哪儿？

“主人，是冰系宿主救了你。”

白小花回复她。

“当时异兽包围，冰系宿主赶到，杀了异兽，把你们三个带到了这里，现在他还没走呢。”

冰系。那不就是柏寻礼。

他什么时候来的？他居然没有抓走她？

等等，现在都没走？不会是想要等她醒来以后再带走她，享受她的紧张害怕和尖叫吧！

生存的危机让沉皎忘记风花雪月。她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没看到柏寻礼，但在又看的时候，清楚看到一条细长蓝蛇的尾巴尖尖。“阿！！！！”

准备离开的小蛇动作僵在原地，圆圆的脑袋转过来，沉绿的竖瞳看着她。沉皎最怕这类爬行生物，被它盯着的时候，感觉时间已经静止了。“主人，那就是冰系宿主。”

白小花说。

小蛇绿眼睛眨了眨。

把冷血的蛇换成人，其实圆嘟嘟的，沉皎好像也没有那么害怕了。柏寻礼是蛇啊？

那上次亲嘴的时候，绑住她手脚的不会也是蛇吧。她长久不动，小蛇尾巴尖扫开地上的落叶，像叹了一口气，摆正蛇脑袋打算离开。

然后被沉皎一把抓住。

沉皎不知道柏寻礼为什么变成蛇。

但和楼妄变成猫一样，很显然他现在不想让她知道他是柏寻礼。那机会不就来了？反正都要睡，关系不要那么僵嘛。虽然初恋颠了，但她还是会喜欢玩弄初恋的。

少女凑上来，稚嫩的脸说着残忍的话，

“哎呀，好饿，正好煮了吃了。”

化成蛇的柏寻礼：？

饥饿已经让沉皎放弃身体心灵的害怕，成为一个什么都吃的家伙？他无语。

但也不害怕。

沉皎做饭，想都不要想。

高中时代她说要给他做爱心晚餐，厨房炸是没有炸，但糖醋鱼是黑色的，爱心汤是蓝色的，蔬菜是成糊糊的，最简单的蛋炒饭则有蛋壳。她的厨艺只会把整条蛇扔开水里，就像煮那条可怜的鱼。幸好他不是普通的蛇，等她一扭头他就跑。“算了，不会做。”

果然。

柏寻礼非常骄傲，他果然还是很了解沉皎。但沉皎也没放开它，她像忽然得到什么玩具，在寂静的树林里，叽里咕噜谈论起它的相貌。

什么长长的蛇身，蓝色还挺特别。

蓝色确实特别。

赶紧屁股看上去很翘。

蛇有什么屁股？

蛇有两个小鸡，自言自语开始找。

柏寻礼：？？

纯洁到极致的脸，说着听上去粗鄙的话，却又因为太正直的语气，只显得真切。

柏寻礼想变成人了。

大不了把去偷那些人的米青液，他也要把她锁起来困住，离开他以后，她都认识了些什么东西。<1

激烈膨胀的情绪在少女下一个动作里小时。“咦，这是什么。”

手指按住凸起的鳞片，扭动的小蛇仿佛被按下静止的开关，冰冷的身体升上温度，难以言说的热意从底部弥漫。

柏寻礼：…

草，真让她找到了。

蛇是他，他是蛇。柔软的手指按在不可言说的地方。另一只手握住蛇的颈部，他喉咙上凸起的骨头被少女握在手心，完全的肌肤相贴。手指离开鳞片，又在下一秒抚摸上来。

温热的体温，清甜的嗓音，说，

“真漂亮。”

柏寻礼兴奋到身体轻颤，尖牙锁住的嘶哑低吟声再忍不住轻轻流露出来，冰冷的深蓝蛇尾卷上少女白皙的手腕，尾巴尖不停地轻轻拍打摩挲，速度越来越快。

但少女忽然收回手。

“你的眼睛，”

她轻声感慨，仿佛想到什么事，没有再去探究这条蛇，沉默地看着他的眼睛。

欲求得不到满足，猩红的舌尖舔舐着少女腕部柔软白嫩的肌肤。“好像他呀。”

清甜的声音说。

舌尖的动作停愣在原地，小蛇绿眼睛懵懵懂懂看着已经错开眼的少女，她在看远方，不知道看什么。

但柏寻礼已经确定刚才她喊出口的名字是什么。她喊了他的名字。

昏睡以后在梦境里也要喊出的名字。

不是邵临，而是他。

幸福才弥漫到心头，还没有来得及真切感受，一阵冷风袭来，蛇被打落在地，只剩尾巴尖尖勾着少女细弱的手腕。

柏寻礼暗绿的竖瞳看过去，没用的男人已经苏醒，顶着一脸的伤口，冷冷看他一眼，仿佛看出他的本体。

男人侧头问沉皎，

“今晚吃蛇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