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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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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凌云

和亲队伍行进的第八日,正式进入大燕的领地。大齐已是初夏,大燕却还是春日之景。

车舆路过几株细碎如雪的花树,抱露半卷着车帘看:“哇,这是什么树?好漂亮!”

江辞宁探过车帘一看,微微笑道:“此树名为文冠,多生长于北方,南方不大见得着。”

她之所以认识,是因为大燕皇宫中种满了文冠花,她所在的殿中,便栽着许多,枝繁叶茂,花开时满树如雪。抱露还扒着车窗眼巴巴地看,忽然听到前方一声令下:“原地整顿歇息。”

抱露开心得弯了眼:“正好!”

见抱露喜欢得紧,主仆三人便挑了一棵最为繁茂的花树,坐在下边儿用些茶点。

虽时值正午,花树下却阴凉一片,清风袭来,叫人心旷神怡。

抱露咬着甜甜的饼子,忽然觉得大燕也不算赖,她来之前还以为这边常年积雪,光秃秃一片呢!“殿下见多识广,竞知此花名为文冠。”

谢尘安坐在不远处的另一棵文冠花下,忽然开口道。江辞宁眉眼微动,不露痕迹道:“恰巧在某本闲书上见过。”

谢尘安笑了下:“那殿下知不知道,此花还有另一个名称?”

江辞宁一愣。

她在大燕皇宫所住的宫殿,名为"凌云”。她梦见燕帝告诉她,多年之前,文冠花曾被栽种在学士院,时人称"文冠当庭,金榜题名”。

也因此,此花又被人美称为“状元花",或“凌云花”。见自家殿下迟迟不开口说话,抱露好奇道:“谢大人,这花还有什么名字?”

“此花别名凌云。”

这回风荷也忍不住赞道:“好美的名字。”“凌云花…"江辞宁也喃喃重复。

她伸手折下一朵细碎的小花,仔细打量着。梦中零碎的片段在这一刻忽然有了实感。

队伍稍作歇息之后,继续往前行进。

原本半口里都是风和日丽,却不想临到傍晚,天色忽然阴沉下来。

谢尘安命队伍加快速度,最好是在暴雨落下来之前赶到驿站。

也算他们运气不错,一行人紧赶慢赶,在暴雨刚落下的那一刹赶到了驿站。

车舆之外,已是暴雨如注。

风荷先行下去撑伞,声音在风雨中破碎飘摇:“殿下,小心滑!”

风雨大作,狂风几乎将风荷手中的伞折断。她一边撑伞,一边要伸手搀扶江辞宁,好不狼狈。旁边忽然斜插出一只手来,稳稳扶住江辞宁的胳膊,将人带下车舆。

待到看清来人,风荷和抱露都惊圆了眼。

谢大人?!谢大人不是一贯不喜女子近身吗?只是此时风急雨躁,也来不及惊讶,两人忙撑伞将江辞宁引到屋中。

只短短一段路,众人都湿了衣裳。

江辞宁从怀中掏出一块干净的绢帕递给谢尘安:“方才多谢先生。”

江辞宁指尖洁白,攥着一块轻软的帕子。

雨水泅湿她的眉眼。

谢尘安停顿片刻,接过帕子:“殿下不必言谢,护殿下周全乃臣之本分。”

此驿站归属于大燕,驿站里的驿卒还是第一次见到江辞宁,凑在一起小声嘀咕:“这位便是大齐和亲来的公主?倒是生得一副好相貌。”

另一人叹道:“再是仙子下凡也没用,进了宫……还有活路吗?”

于是众人看她的眼神便成了惋惜。

抱露听见议论,恶狠狠地瞪了回去。

我呸!你才没有活路!

江辞宁稍作休整之后,有人敲响了她的门,送来饭食。风荷打开食盒一看,荤素汤羹皆齐全,然而她将饭菜取出食盒的一刹,脸色微变。

碗壁已经有些凉了。

她立刻道:“殿下稍等,饭菜有些凉了,奴婢去找人热一热。”

江辞宁用手背探了下碗壁,阻止她:“无碍,还温热着呢。”

抱露听到她们说话,走过来查看了一下,立刻破口大骂:“这些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饭食都凉了还敢送过来!”

她气得脸颊涨红:“奴婢去找他们理论!”“抱露。"江辞宁唤住她:“不必多生事端,趁还有余热,快吃吧。”

“殿下!您人还没进宫,他们就这么欺负你!”风荷也眉头紧拧:“是啊殿下,此时不发火,唯恐他们之后变本加厉。”

江辞宁已经趁着说话的时间将饭菜摆出来,闻言摇头道:“燕帝暴虐之名在外,尤其喜欢虐杀女子,在他们眼中,我与将死之人无异。”

她夹了一口炖牛肉,咀嚼两口:“将死之人,他们又何必讨好呢?也能理解。”

“你们来尝一尝这菜,味道还算不错。”

抱露一脸沮丧,风荷却说:“可是殿下,毕竟您也是代表大齐而来的和亲公主,他们连饭菜都备不好,难道不是心存折辱之意吗。”

江辞宁笑着看她一眼:“这恐怕还真没有。”江辞宁指了指外面的天色:“大燕天色晚得早,他们用饭的时间是早于我们的,今日午时我们又在外面耽搁了一会,因而没赶上饭菜刚出锅。”

风荷和抱露对视一眼,无奈道:“好吧。”“快尝尝他们的羊肉,可比大齐的好吃多了。”话音刚落,有人叩响门扉。

风荷起身:“我去看看。”

是个脸生的驿卒站在门外,一脸歉意:“这位姑娘,是我们顾虑不周,饭做得早了,现在给殿下送来一份刚出锅的热乎饭菜,殿下请慢慢用。”

抱露心里终于舒坦了:“还算他们识趣!”江辞宁盯着这份饭菜,心中却有些狐疑。

驿站众人疏于招待,这一点与梦中是一致的。这次怎会有所不同?

抱露揭开食盒,热气腾腾漫出的那一瞬,江辞宁忽然明白了。

是谢尘安。

因着外面天色晦暗,又大雨连绵,人在屋中,很容易生出困意。

江辞宁拥着被子,很快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江辞宁忽然被一片嘈杂之声音吵醒。她刚刚坐起来,风荷便点着灯推门进来了:“殿下,一队贼子妄图行窃,已经被谢大人抓住了。”江辞宁有些惊讶,行窃?梦中可没有这一遭。她决定起来看看。

江辞宁到楼下的时候,见到的便是几个半大少年跪在地上,被五花大绑的模样。

外面电闪雷鸣,几个少年见到江辞宁,立刻意识到来人是谁。

其中一人哭道:“这位公主!求求您行行好,放了我们吧!”

大燕使臣率先骂出声来:“和亲公主的东西也敢偷!我看你们是活腻了!”

江辞宁问:“他们偷了什么东西?”

一个少年在地上唯唯磕头:“公主殿下,我们只撬了一只箱子,拿了两根金簪,我们把东西还回来,求您饶了我们吧!”

“家中还有年纪尚小的弟弟妹妹,若是杀了我们,他们必死无疑!”

“求您饶了我们!”

江辞宁看他们衣着寒酸,又是一副面黄肌瘦的模样,问:“你们家大人呢?”

几个少年对视一眼,鸣呜哭起来。

原来他们几人乃是附近一个村子里的村民,前些日子接连大雨,引发了山体滑坡。

恰巧几个少年当时带着小孩在外面打鸟,躲过一劫,大人们却因此丧命。

受灾太过严重,屋舍、田地尽数被毁,几个少年连带着一群孩子,成了孤儿。

眼看着吃了上顿没下顿,弟弟妹妹们饿得吐黄水,又恰巧听闻和亲公主要路过此处,于是他们动了心思,想要偷点东西拿去卖,以求一线生机。

原本几个少年看见这么多侍卫,有些发怵。但恰逢今夜下大雨,和亲公主的嫁妆又尽数堆在一楼大堂角落,只要他们小心些,借着雨声遮掩,成功的几率定会大大增加。

虽然冒险,但也值得一试。

他们故意趁众人熟睡之后,偷偷从后厨的位置摸到大堂之中,撬了箱子,摸了两根金。

然而几个少年到底是低估了侍卫的警觉程度,几人刚打算逃走,便被抓了个现行。

少年们额头都磕出血印子来了,不停求饶。江辞宁听闻事情原委,也觉得于心不忍,于是说:“谢先生,算了吧,这几个孩子也不容易,这两根金簪就赠予他们吧。”

谢尘安却问:“我记得按照大燕律法,若因天灾导致房屋田舍被毁,你们是可以向官府申请救济银的。”“而且你们年纪尚小,按例官府应当再特拨两成救济银,并临时安排收容所给你们栖身,若是如此,你们怎会落得这般境地?”

其中年纪稍大一些的少年咬牙切齿道:“官府划拨了救济银,但被县令私吞了!”

大燕使臣神色微微一僵,斥责道:“大胆!胡说什么!县令岂会私吞你们那点小小的救济银!”少年眸子里迸发出仇恨:“我和阿牛都看见了!!”“我们村子人口虽然不多,但受灾严重,救济银肯定也算不得少!官府却只给了我们一两银子!”“我和阿牛觉得不对劲,蹲守在衙门外打听了许久,一个好心的官差大哥告诉我们,上面划拨下来的银子每人足足有十五两!都被县令私吞了!”

“那县令仗着自己是曹家远房亲戚,平日里就作威作福……

少年的眼睛逐渐变得通红:“爹娘还活着的时候就跟我们说过,县令来头大,我们这等草民是得罪不起的……”“我们哪敢向他讨要剩下的银子……

说着说着,少年鸣呜哭了起来,其他几人也被引得涕泪交加。

大燕使臣脸色已经黑如锅底:“大胆!谁许你们在此捏造一方父母官的谣言!来人!给我把这几个小孩拖出去,各自杖打十大板!”

“李大人且慢。“江辞宁开口阻止他,“几个孩子而已,又何必如此重责。”

那大燕使臣看她一眼,想起圣上临行前对他的特别交代一一

“路上你需对这位大齐公主多加照拂,却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明白么?”

他思索片刻,拱手道:“既然长宁殿下这般说了,那卑职就饶了他们。”

他呵斥道:“还不快滚!”

几个少年见逃过一劫,忙在地上唯唯磕了几个头:“谢过公主殿下!公主殿下真是大好人!”临到离开,其中一个少年忽然回头看了一眼江辞宁,目露同情之色。

听说皇帝脾气喜怒不定,杀人如麻,对后宫中的女人尤其不会手软,这位公主生得那么好看,人又那么好……要是被皇帝杀了可怎么办!

伙伴见他脚步迟疑,推操他一下:“阿牛!还不快走!”

阿牛只好看了江辞宁一眼,一咬牙,埋头飞快离开。江辞宁自然看见了少年的眼神,她垂下眼眸,自嘲一笑。

燕帝恶名在外,连这半大少年都联想到了她的下场。见人已经离开,大燕使臣朝江辞宁道歉:“长宁殿下,此番是我们失职了,请殿下放心,之后我们会加强布防。”

江辞宁笑了下:“那便多劳李大人费心了。”已是深夜,闹了这么一出,众人都十分困倦,很快散了。

江辞宁和谢尘安一前一后踏上楼梯,待到避开旁人,江辞宁好奇地问他:“谢大人可知道,方才那几个孩子口中的曹家是指谁?”

她记得梦中大燕太后便姓曹,只是她嫁入宫中的时候,这位太后的身子已经不大好了,一直在寿康宫颐养,她并未见过。

莫非这几个孩子口中的曹家正是太后的母家?谢尘安果然道:“他们口中的曹家,正是如今大燕太后的母家。”

“曹家不仅有太后为依仗,曹家人更是官拜丞相,曹姓子弟任高官者众多,曹家,乃是如今大燕第一大家族。”外戚干政。

江辞宁脑子里霎时浮现出这四个字。

“曹家人竟嚣张至此,连一个远房亲戚,小小县令都敢如此作威作福?”

谢尘安笑了下:“曹家人世代为官,先皇便是由曹家人一手扶持上位的,曹家人在大燕的势力可谓盘根错节。”江辞宁点头:“难怪那么嚣张。”

梦境多数都是关于她和燕帝的互动,这些她还真不知道。

曹家如此势大,也难怪梦中燕帝夜以继日,宵吁忧勤。恐怕是担心帝位不稳。

江辞宁凝眉,据说大燕皇室一贯的子嗣稀薄,当今在位的皇帝乃是独苗,连一个兄弟姐妹都没活下来。若是这位皇帝也迟迟不能诞下子嗣,将来曹家人岂不是可以以此为由,从宗室中挑选傀儡扶持上位,最后……彻底取而代之。

不,或许曹家人动手的时间还要更早些。

梦境信息零碎,她出逃正是因为那时候大燕皇宫已经乱成一团。

或许曹家那时候便已经按捺不住,想要取而代之了。她从密道中逃窜的时候,一路顺畅,并无人阻拦。可见燕帝被曹家打得措手不及,已是自顾不暇,哪还顾得上她这么一个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和亲公主呢?她轻轻碰了下袖中的玉令,心想:但愿此行亦如梦中顺利,她会在皇宫乱起来之前,拿到另一半玉佩,远走高飞。

谢尘安注意到她的动作,黟黑双眸看向她的袖子,又不动声色挪开视线。

好在之后几日天气还算不错,车队一路前行,待到第十四日傍晚,离大燕都城永安便已不足半口行程了。大燕使臣道:“长宁殿下,今日劳您在这陇县中休整一晚,明儿便能赶到宫中了。”

江辞宁点头:“这一路上多谢李大人照拂,您费心了。”

一路舟车劳顿,眼前的长宁公主脸上亦浮现出淡淡疲倦,只是美人如珠,明珠惹尘,却也难掩光华灿烂。大燕使臣心中叹息,又开口提醒她:“殿下,这陇县临近都城,还算繁华,今夜您若是无事,不如在城中逛一逛,也好感受下这边的风土人情。”

一路相处下来,这位李大人虽面上冷淡,暗中却也照拂她不少。

江辞宁听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冲他一笑:“谢过大人好意。”

李大人欲言又止。

虽是他国的和亲公主,但这么多天相处下来,也算有了一点交情。

想到她马上就要入宫,李大人心中不忍。

圣意难测,李大人也琢磨不准她能在大燕皇宫活多久。不过既然圣上特别交代过……或许这位和亲公主与旁人不同,会是第二个特例?

用罢晚饭后,江辞宁稍作装扮,以面纱为掩,带着风荷和抱露出了驿站。

哪知刚刚走出驿站们,便见谢尘安负手立在不远处。他听到声音,回过头来:“殿下既然要出门,不如由微臣作陪。”

抱露偷偷抬眼看了下江辞宁,见江辞宁面无异色,又默默闭上嘴巴。

这谢大人乃是江淮人士,同她们一样不熟悉大燕,作陪又有什么用嘛!

只是江辞宁已经点头道:“谢先生,一起吧。”那大燕使臣倒是真没证骗他们,陇县虽然只是一个县,但却十分繁华。

街上人潮如织,两侧商铺张灯结彩,好不热闹。抱露原本亦步亦趋跟在江辞宁身后,生怕自家殿下被人冲撞了,走着走着忽然被风荷扯了一把。抱露疑惑:“风荷,你干嘛?”

风荷朝她使了个眼色,抱露看向并肩走在前方的殿下和谢大人,虽然心;中狐疑,但还是将脚步放慢。路边小贩吆喝着:“糖火烧!又香又软的糖火烧嘞!”江辞宁看着那漆黑一团的饼子,目露好奇。谢尘安停下来:“老板,要五个。”

“好咧!”

跟在不远处的归寒忙上来付了钱,接过五个圆滚滚的油纸包。

谢尘安将其中一个递给江辞宁:“这糖火烧乃是大燕人常用的一种吃食,在面里揉进麻酱,馅里裹上红糖,以香软可口闻名。”

江辞宁听他说得头头是道,也觉得新鲜,接过来小小咬了一口。

丝丝甜意混着面点特殊的香气在舌尖绽开,她眼眸发亮,道:“很好吃。”

后面的抱露和风荷也各自得了一个,正抱着吃得开心。谢尘安微微一笑:“北边吃食不比南方精细,但也另有风味,殿下将来可以慢慢挖掘。”

江辞宁捏着热乎乎的饼子,明知故问:“谢先生乃是江淮人士,为何会对大燕风物如此了解?”谢尘安没有任何迟疑:“少时曾随家人来过大燕,小住了一段时间,故而有所了解。”

江辞宁点点头,转而埋头恶狠狠咬了一口糖火烧。真会装!

半个糖火烧下肚,已经有些撑了,没想到接下来谢尘安又带她去吃了羊肉汤和脆皮烤鸭。

待到最后,她连连摇头:“谢先生,我是真的吃不下去一点儿了,再吃下去明日我恐怕要在皇帝面前吐出来。”谢尘安眉眼间染上一点笑意,“如此那便回去吧。”一行人一路吃吃喝喝,又兼看些杂耍表演,待往驿站走的时候,已至夤夜。

几人路过一处院落,外墙处生着一棵文冠花。树下落了细细一层残花,白雪似的。

江辞宁仰头笑道:“北地果然四处生着文冠花。”她伸出手,轻轻摘下一小朵,笼在袖中。

谢尘安见她的动作,淡淡道:“殿下若是喜欢这种花,待到入宫之后,可以向燕帝讨一些来栽在自己宫中。”江辞宁笑起来:“谢先生之前还提醒我,燕帝性情暴虐,既然如此,他又怎会轻易应允我的请求呢?”“他会的。”

江辞宁愣了下,抬头看他。

今夜起了一层薄雾,如同轻纱遮掩住月色,周遭一片朦胧。

连带着他的眼眸。

江辞宁望进他那双藏着晦暗情绪的眼,坦坦荡荡笑了下:“那便借先生吉言。”

起风了。

一朵细碎如雪的文冠花跌落枝头,掉在谢尘安的肩上。他似有所察,伸出手轻轻摘下那朵花,捻在指尖,微微一笑:“且祝殿下凌云而上,得偿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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