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上曲（4）
天蒙蒙亮，一道军令已经送达各城门口：
即日起，景州城严查进城人员，非本地人士需持文书或由本地居民接应，形迹可疑者严禁入城，串通外敌者杀无赦。
宋荔又让人放出消息，昨夜将军府遇刺，池西人混入城中欲毒杀将军。
告示一出，民众哗然。
池西人竟然已经混入城中，而大家却毫无察觉。
“这可如何是好，我家娃儿昨日出城去了，也不知还回不回得来。”
“要我说，查得严的好，要是大将军没了，朝廷不见得还能再排一个将军来。”
“就算是来了，也要几日之后，那帮蛮子已经快到城下了。”
“那些蛮子看着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竟也如此精明。”
“可得留意着点，要是路上见到生面孔不太对劲的话，立刻告官。”
民众们你一言我一语，风声很快传遍了整个景州城。
可全城的风声里，并没有听见关于昨夜池西人攻城的消息。
宋荔简单熬了一锅粥，热了几个馕饼，端进将军府主院里。
房间里，崔惩和三个玩家已经坐在一起，讨论昨夜池西人并不激烈的夜袭。
“昨夜池西军队来了多少人？”一个高高瘦瘦白白净净的年轻男子问到。
“不足五十人。”崔惩答道，昨夜哨兵前来报信时已经解决了突袭的敌军，战争在几分钟内就已经结束。
“难道说他们是派了敢死队来试探我们？”那年轻男人继续问。
这人名叫狄忠，一名游戏主播，和崔惩直播竞技游戏不同，狄忠主要直播剧情游戏为主，以其出众的长相而积累千万粉丝。
狄忠自己直播游戏，但同时也是一个电竞游戏爱好者，常常观看大魔王的电竞直播。
在这个游戏开始之时，他成为镇远军中一名普通士兵，失去了脚下标记的他，也觉得孤立无援，直到看到了马背上巡察的崔惩，信心倍增。
“我觉得是另一种原因，池西军队选择在半夜进攻只是个幌子，他们想给在城里准备刺杀将军的内应找机会。”宋荔插嘴道。
她把手里的餐食放在桌子中间，坐了下来。
这一桌都是已经确定下来的玩家友军。
“我觉得有道理。”一直沉默不语的张有为说道，“声东击西。”
张有为也以士兵身份进入游戏，但他的运气更好些，镇远军第六营营长，起码有机会走到将军营帐门口。
那日的崔惩刚进入游戏，一头雾水，突如其来的少年将军身份也让他措手不及，坐在军营里思考着如何解决任务。
池西军队少说也有5万兵马，各个身强体壮，以一敌十，此战凶猛。
就在这时。
“报告”一道标准的汇报声在帐外响起。
崔惩让他进来，一个站姿板正，抬头挺胸的青年走了进来，踏着军步站在崔惩面前。
“你，有什么事？”崔惩试探道。
“报告将军，镇远军六营营长报到。”青年高声说道，随后扬起了笑脸。
崔惩不解抬头。
“池景之战，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我是张有为。”他说道。
崔惩放下手中兵书，站起了身，“你是军人？”
“我是反诈辅警”张有为笑着说道，“我还和你连过线呢，大魔王CHENG。幸会。”
回到此刻。
“可是他们的刺客没有得手，现在还闹得满城皆知。我觉得，接下来他们要真刀真枪上阵了。”
“不过，我们的城防部署已经很完善了，根据昨晚的战况来说，战情发现得及时，处置得当，以我们十万大军的实力，问题不大。”另一个玩家说道。
他是一个军事解说博主，杜策，日常喜欢观看各国最新尖端军事技术，也喜欢研究古代城防战事，进入这个游戏实属专业对口。
而军队进城以来的城防部署都是杜策规划的。
杜策与宋荔等人不同，他的角色是土生土长的景州人，经营着一家包子摊，在大军进城的那天，正在路边叫卖的杜策见到了高头大马上的崔惩。
在民众的欢呼里，他使劲喊出了“元海”“沧海寻珠”“游戏”等词语，也确实吸引到了崔惩的注意。
“那就这么办。”
然而接下来的几天，战情却脱离了他们的掌控。
池西军队趁着夜色，一点点将军队分散成三队，分别从南大门、东西大门同时进攻。
池西人蛮力大，仅仅十人就将东门20人守卫镇压的大门撞开了。
当他们冲进城里，又被火速赶来的军队士兵打了出去。
西门也是同样的情况。
而正面受敌的南门状况却完全不同。
池西军队兵临城下，却迟迟不发动，甚至嚣张得就在大门口扎起了帐篷。
守卫士兵在城墙上各个个精神紧绷，蓄势待发但号令迟迟未下。
从白天等到黑夜，当士兵们准备换班吃饭时候，池西军出动了。
无数火石像流星般来袭，被反应过来的士兵用大绳网兜住。
无数冒着火的利箭从高处朝池西军射去，却被池西巨大的盾挡住。
你来我往几个回合，迟迟不见分出胜负。
“将军，池西军太狡猾了，容我带一队兵马打出去！”副将钟正梁说道。
“不可轻敌，敌人人数超过万人，如若要开城门出兵，至少带队三万兵马，这太多了。”杜策反驳道。
“窝囊废，只敢龟缩在城里，这场仗要打到什么时候！你还是回去卖你的肉包子吧。”钟正梁说。
显然，身为崔惩副将的钟正梁并不认可杜策的军师身份，甚至有些恼火。
钟正梁看向崔惩，希望他的上司能够给出一个指令。
可崔惩只是静静看着，毫无动作，仿佛眼前的事情都与他无关。
渐渐地，池西军的火力小了下去，或许是长时间的输出作战，让前线军队的军火逐渐消耗殆尽。
“将军，就现在，让我出去和这群蛮子痛痛快快打一场。”钟正梁迫切道。
崔惩看着城墙外的局势，转头眼神询问杜策，见到杜策轻微点头，才下令让钟正梁带领骑兵五千，精兵两万出城迎战。
钟正梁也确实不辱使命，将敌军揍得七荤八素，撵出了二里地。
就在这时，围攻东西两扇大门的池西军忽然调转矛头，朝南门杀去，将钟正梁一行的后路直接封死。
众人这才发现，东西两侧进攻的军队人数并不少，反复被城内镇远军打退也只是他们的迷惑伎俩。
实则，东西两侧的敌军人数足足超过一万人，而此时此刻在南城门外厮杀的，便有两万余人的池西大军。
池西军前后夹击，将钟正梁一干人马直接包围在封锁圈里。
眼见形势不对，崔惩立刻点兵两万，出城增援。
一场鏖战从黄昏打到黎明，周围的青绿草地被带火的箭矢烧得千疮百孔。
在崔惩的带领下，四万余兵马终于杀出一条血路，硬生生砍了池西军一半的精兵，才终于打退池西军，将其赶回城门外五公里的地方。
而镇远军中也损失惨重，出去四万五千兵马，回来只剩不到五千人。
副将钟正梁战死沙场。
此战险胜，军中城里却没有半分喜悦。
接下来几天，不论是景州城，还是驻扎在城外的池西军队都消停了几日，安安静静休养生息，以备下次再战。
景州城的城防也布置得更加严密，进出城非官府文书不可通行。
日子一天天过，百姓们从一开始的充满希冀变成了忧心忡忡，军力不盛，百草不生。
“我们还有多少将士可用？”战后杜策问崔惩，刚刚有通讯兵将伤亡情况告知他。
“五万有余，现场清理的敌军尸体一万两千具。”崔惩沉重说道。
“所以我们用将近五万精兵仅仅换了一万两千敌军。”张有为紧簇眉头，情况不妙。
“接下来不能轻举妄动了，这次是我的错，不该轻敌的。”杜策懊悔道。
“或者，我们还有另一条路，和谈。”宋荔忽然提议道。
游戏的规则并不明确，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而最终目的是保住景州城。
如果谈判胜利，能够保住景州城的话，是否也意味着游戏的胜利呢？
宋荔将自己的想法说与众人。
此刻两方均是元气大伤之时，此刻派人递上橄榄枝，与敌军和谈也正是好机会——不用担心池西军出尔反尔，变和谈为进攻。
崔惩沉吟，宋荔的办法确实值得一试，但他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五个玩家就和谈一事详谈至深夜，才各自散去。
崔惩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各种条款和布防计划，捏了捏眉心，他本就是个不喜欢麻烦的人，可现在他要面对的事情却纷乱如麻。
他恨不得直接穿上夜行衣，冲进池西军营，直接取了对方将领首级。
可截至目前，他们连池西军真正的将领是谁都不知道，更别说直接取下首级了。
“报！”门外通讯兵再次来报。
“进来。”令崔惩头疼的事情一件又一件没有终止。
“报告将军，目前我军已经牺牲将士三万一千人，重伤一万一千人，消耗箭矢十万余箭，另外刀剑损失近三万柄。”
“知道了，出去吧。”崔惩扶额。
除了损失的兵马，不断消耗的兵器和粮草也是隐患之一。
如果弹尽粮绝，与池西之战恐怕要以失败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