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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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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政殿。

早朝进行至后半程,君臣面色已有疲态。马荣保候在阶砌旁侧,拂尘一撩正欲高唱退朝。

“陛下,臣有事起奏。”

十二旒冕敛住了帝王眼中的深意,定元帝扬起笑意,二人宛若明君贤臣般和谐:“高爱卿,有话不妨直说。”

中书侍郎高斌手持笏板附身叩谢圣恩,随后面色如常,提议在大殿中掷地有声地回荡。

“臣以为,元懿皇后崩逝已久。后宫不可一日无主,陛下该及早立后,以此稳住后宫。”

前朝后宫本是一体,只有立了皇后,立储之事方有着落。

定元帝如今正值盛年本不欲过早思考这等事情,但架不住这群大臣催命似地往上递折子,如今更是公然在朝堂之上与他存心过不去。

君王尚不发话,底下跪坐的大臣却按捺不住,声音温淡道:“不知侍郎大人以为,谁人可为继后。”

说话的人正是擢升谏议大夫不久的吴宗麟。

“德妃无子担不了后位,淑妃非我族类怎可入主中宫。”

吴宗麟闻言,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所以高大人以为,自己的妹妹才是最适合担任皇后的人选了?”

“贵妃娘娘诞育皇子,执掌后宫多年,有何不可?”

吴宗麟最定元帝亲自擢升,乃是实打实的皇党。

他一向看不惯高家排除异己的野蛮人作风,又被高锦指着鼻子羞辱,自是不会让高家女入主中宫。

且他背地里早与李景晏结盟,裴家也与他交情渐盛,如今说他是嫡子党也不为过。

即便高家有偃旗息鼓之意,吴宗麟也不会容忍楚王李景泽那般胸无点墨的莽夫继承太子之位。

眼见二人又有争执之势,殿中隐有附和之声,帝王适时出声控住场面,做足仁君姿态。

定元帝将视线挪到一直不曾开口说话的裴令颐身上,沉吟片刻沉声道:“裴卿,你是元懿皇后的亲弟弟,你如何看?”

若论在朝中人谁最不希望另立皇后,那一定是裴家的子孙。

前朝君王昏聩无能,裴家祖上原为武将,追随高帝四处征战谋定江山。

后来裴家其武从文,接连出了几位宰相,裴晚毓与裴令颐之父更在今上为亲王时便追随左右。

今上践祚称帝,裴晚毓被立为皇后,太子身上也淌着裴族的血。

自此裴家达到顶峰,京城世家无一人可匹敌。

可好景不长,元懿皇后与敏慧太子相继弃世,裴父伤心欲绝一命呜呼,昔日的簪缨世胄日渐衰落。

直到裴少煊长成入仕,裴家才有了那么点微薄的希望。

裴家曾为后族,虽说先太子年幼夭折,但李景晏也是嫡出,在大颂“立嫡立长”的教条下更是首选。

若有了继后,无论是裴家还是李景晏,地位都将再一次受到威胁。

裴令颐直起腰,手端笏板态度恭顺:“臣以为,此事乃陛下家事,陛下心中自有定夺。”

他在此事上身份尴尬,一方面要顾及着亡妹,另一方面又要尽到他作为臣子的本分。

高斌闻言十分不乐意,当即出言反驳道:“陛下的家事也是国事,裴相如此推脱,失了为人臣的职责。”

裴令颐嗤笑,反唇相讥:“究竟是我失了职责,还是高大人私欲太甚。”

高家刁蛮跋扈,早已让朝臣心生不满。

就算没有裴、吴二人的阻拦,高贵妃未必就能成为继后人选。

“你们吵够了没有。”

庙堂之上,帝王眉目冷肃,眸底尽是烦躁之色,眼风扫过臣下。

沉寂须臾,定元帝起身,撂下决断:“大朝会将至,立后一事待朝会结束之后再议,退朝吧。”

君臣不欢而散,朝臣自宣政殿鱼贯而出,不时低声交谈方才所议之事。

云锦书携着尚寝局女史候在宫廊之下,无意听见话语飘过耳畔,几不可察拧起眉心。

若是贵妃成了皇后,她若想替姑姑报仇便更是难上加难。

而且...

她私心不愿意看见李景晏在这场博弈中败阵。

*

李景晏拈棋深思,抬眸瞥见云锦书眼底闪过紧张。指尖轻敲棋桌沉吟须臾,抬指将黑子挪向另外一格。

云锦书喜上眉梢,黑子若是落到刚刚的位置她就是必输,如今就算她才是赢家。

喜滋滋落下一子,眼见困局已破,云锦书将手中残棋依次放回棋盒,叮呤哐啷的声音听得她心下无比舒畅。

“我赢了。”

云锦书今日下棋总是魂不守舍,见她这会儿心情尚佳,李景晏不由自主被她感染,清寂沉静的凤眸里氲着笑意。

灯火明灭,云锦书瞧不清他眼底的柔和,李景晏敛唇隐去笑容,恢复了平日的端方:“今日瞧你心不在焉,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他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情会让素日喜怒不行于色的云锦书如此。

锦书收棋的动作微滞,她身处内廷不宜干政,但毕竟是盟友,她不该对李景晏有所隐瞒。

踅身回望,云锦书对上那双仿佛能窥破所有真相的凤眸,启唇道:“今日我去宣政殿当差,无心听见朝臣在议论立后一事,你可有所应对?”

好歹他二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李景晏如今也没有任何行动,倒是暗中帮了她不少。

于公于私,这点人情还了也无妨。

李景晏眉骨微抬,这还是云锦书第一次为他的事情开口,吴宗麟早已让人递了消息进来,但听她说出来的感觉总归是不一样。

“你很关心我?”

虽是疑惑的话语,但李景晏语气过于笃定,仔细听还有那么点愉悦在里头。

锦书搞不懂他的心思,顺着他的话语往下:“你我是盟友,你若出了事,我姑姑的仇谁来帮我查。”

风马牛不相及的对话,但却是近几日李景晏情绪最为舒适的一天,定元帝最近时不时遣人送东西,没得让人以为他是多么仁慈的父亲。

李景晏执起茶盏,目光触及清朗的汤色,茶叶边角隐隐泛着紫雾色,即便不喝也知此物是茶中极品。

自从金菊宴在定元帝眼前刷过存在感,他的衣食住行倒是比以往好了不少,猜也知道是定元帝暗中的吩咐。

抬腕浅啄一口,茶香鲜醇,唇齿隐有留香。

李景晏叹道:“紫笋茶。”

这是贡茶院的贡品,真是难得。

云锦书:“嗯?”

细陶茶盏被放回茶盘,李景晏凤目微挑,倒映出云锦书清丽秀美的容颜。

“听说这次大朝会由淑妃操办,想必你也会去帮忙。”

大朝会是整个大颂最为重要的场合,不仅有百官进京述职,更有少数民族遣外使进行朝贡与政事访问。

尚寝局本就分管宫廷灯烛膏火,朝会这等场合少不了宫宴与其他大场面,她近期怕是有的忙。

只是李景晏问这个做什么?

李景晏漫不经心地品着茶,忽而挑唇直言道:“多去亲近淑妃,最好让她能和贵妃对立。”

只一瞬,锦书福至心灵。

他二人不谋而合,借助淑妃扳倒贵妃的确是个省事的办法。

若是人人都去巴结淑妃,以贵妃的心气必定会按捺不住。

若真是如此,贵妃必定会在朝会动手,以此让淑妃失掉圣心。

云锦书理清了关窍,却忽而生出踌躇,好歹那是国与国之间的较量,这也太...

李景晏瞥见她沉下的面色,似是猜到她的犹豫,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毫无波澜。

“你只管去做,出了事我兜着便是。”

*

乾德殿。

“什么,金玲没死?!”

高贵妃失了操办朝会的权利本就心浮气躁,骤闻下人办事不力,心中更是愈加窝火。

那金玲知道她们不少事,若非蔡宫正举荐,她是绝对不会用这种心术不正的丫鬟。

掖庭前来禀报的眼线受不起贵妃雷霆之怒,趴在地上瑟瑟发抖:“本来罗姑姑是想将金玲打死的,谁知突然被一个小宫女阻拦了,还...还有豫王..”

贵妃妆容精致的脸庞闪过嫉恨,这是哪个不长眼的贱婢坏她好事,还有豫王那个晦气的东西。

李嬷嬷见状眸色一沉,着人将她请了出去,随后走到贵妃身边软言安慰。

“娘娘,事已至此,您还是得想个法子弥补。”

弥补,她还能怎么弥补?!

心中怒气翻涌,贵妃抬手将桌案上的香炉拂下,细微香灰散落一地,却无人敢上前拾掇。

高贵妃恨恨道:“本宫倒是小瞧了豫王,不声不响地在金菊宴上得了陛下青眼。好不容易除掉了皇后和太子,此番算是白费了!”

贵妃与皇后本就不睦,连带着对仅存的李景晏也容不下,在她死后更是对他百般磋磨以此泄愤。

便是李景晏身上背负克血亲的天象直说,也是贵妃费心收买钦天监的结果。

结果的确让她很满意,定元帝对这个儿子心怀芥蒂,不愿亲近。

李嬷嬷:“豫王好歹是陛下唯一的嫡子,若不善待,只怕会被御史参奏啊。”

嫡子嫡子,为何她就无法登顶后位,为她的儿子女儿也争一个嫡出的身份!

朝廷上发生的一切,高斌都让人递了消息进来。定元帝并无立后的意思,即便要立也轮不到她高若芙!

贵妃进宫仅次一人之下,在宫中顺风顺水活在众人的吹捧之中,什么时候受过这等屈辱。

眼中隐有泪光,李嬷嬷心疼她受辱至此,刚要启唇宽慰,门房忽又通传。

“娘娘,蓬莱殿德妃来访。”

抬指拭去泪痕,高若芙又恢复了平日趾高气扬的贵妃模样。

即便她如今失势,但也还轮不到德妃前来看她笑话。

竭力压抑住心中的怒意,贵妃冷冷吩咐道。

“让她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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