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个人

第84章第五十九个人

被融去了镀层的暗银色金属盒，裂开了一道缝隙。李真真看着这道缝时还在想。

如果不是有不死之身加持，谁他妈敢徒手盘来历不明的金属。<1万一镀膜下有放射性物质，或是联盟的军工级废料呢？她这只手就可以不要了。

只是李真真等了两秒。

无字天盒安安静静地待在她手里。

没有光，没有法阵，没有杀器从里面弹出来……别说危险了，连个震动都没有。

李真真等了快十五分钟,忍无可忍地低头凑过去看。然后就发现盒子里面还有一个向下按的按钮。李真真”

死过手机的人都知道，电子产品想要开机，不是短按，就是长按。方才已经短按过，李真真又长按了一下，依然无效。翻来覆去研究了半天，最后天都快黑了，实在没办法。她将盒子对着窗外日落的光线，举到了离自己一臂远的地方。试图发现它有什么夹层可以暴力撬开。

“一一滴。”

金属块突然震出蜂鸣。

李真真本能后仰，刚想把这玩意从窗户扔出去。就新建盒子发出了机械AI的声音。

“人脸识别成功,检测为时管司025901号注册任务员。"<1“欢迎登录时空管理司，第79号机密档案管理数据盒。”李真真…….?””

怪不得修真界的人开了几万年盲盒，都没把这玩意儿打开。神他妈人脸识别。

而且她什么时候有机密系统的权限了。1

还是这个数据盒对所有任务者都开放。

“检测电量不足3%，极限模式已开启,数据盒将于60秒后关机，请立即转移数据。"<1

机械男声毫无感情道：“现在开始倒计时，六十，五十……李真真：……“操。

一个半世纪以前的东西拿在手里宛若古董。眼看二十秒过去了，李真真竞然还没在输入面板上找到存储入口。“三十九，三十人……”

此时暮色四合，天色渐暗。

幽蓝的电子屏幕悬浮在半空中，背后是一扇扇悬吊在房梁上风干的猪肉，和被烟火熏得油腻乌黑的墙面。

李真真手指在输入面板上飞快地操作，手指翻飞得眼花缭乱。倒计时三十秒。

李真真终于找到入口。

还没等她松一口气，一道带着火光的长箭破空而来，快得几乎只能看见一道残影。

李真真下意识偏过头，箭尖划过她的侧脸，又一连贯穿她身前七八扇猪肉，直接钉在墙上。

墙壁表面瞬间龟裂出蛛网般的缝隙。

这箭其实射得很烂，应该堆叠了不少灵力法阵，才呈现出这样酷炫的效果。实际准头不行，力道不足，完全就是一个花架子。放在平时，李真真根本不会受伤。

但问题是，她手指还按在全息键盘的 Ctrl加Enter键上。身体移动幅度大点，手就松了。

…到底是哪个脑残设定的，一松开CtrI加Enter键，加载程序就自动终止？程序员是不是有病！

一线鲜血从她脸上滑下。

李真真眼珠微微转动，横向箭矢射来的方向。猪肉铺的后门被人一脚瑞开。

数据下载进度已经到87%。

李真真压着enter键，抬头看向来人。烫焦的皮肉味，混着血腥气在空气中弥漫。容华身后跟着几个随从站在门口。

她看不见无字天盒发出的全息光幕。

只能看到李真真手指抵着桌面，面前是一个盒子。…果然是无字天盒。

不枉她家仙子趁着原怜云重伤、无虚海倒灌造成的混乱，假装离开。就为了让翁珍珍放松警惕，主动暴露无字天盒的位置。其实这段时间，他们一直待在西岛，从未离开过。之前她已派人来这家猪肉铺踩了点，将所有墙面拆开仔细检查了每一个夹缝，却一无所获。

都怪这个卑贱的渔女，将东西藏得太深。

否则她家仙子，何必花这么大力气做局。

这不是露出马脚了吗？

容华眼底露出得意的神色，走到李真真面前。她还在记恨李真真当初不将那件昂贵的纱衣让给她。像翁珍珍这样的贱民，有修士愿意要她的供奉，她本该感恩戴德，双手奉上才是。

竞然还敢拿乔。

真是不知死活。

容华被捧惯了。

“这人竞然敢不捧着她”这种事，对她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根本翻不过去。她本来想将翁珍珍抓回去，仔细折磨。

不过考虑到这个渔女贯来狡猾，谎话连篇，之前不仅骗他们自己是婢女，手里或许还藏着一些秘宝。

而且现在无字天盒已经找到。

太清仙尊的神魂灯，这几日也不断传来异动。想来今日，仙子派出去的修士，便能顺着这异动找到仙尊的仙踪了。这个翁珍珍……已经没用了。

还是早点杀了安心。

容华学着婴璎的语气，轻描淡写道。

“杀了她。”

同一时刻。

“十，九，……”

“滴一一”

“数据下载完毕，已发送到OA邮箱，请在个人OA面板上查看。”“数据盒任务完成，为保证元数据安全，已开启自毁模式。”“请任务者在三秒内退开到十米开外，确保自身安全。”“三秒倒计时开始。”

在只有她能听到的滴答声中。

李真真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在AI没有任何起伏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不舍。“再见。"它说：“025901号。"<3一一轰！

“啊啊啊啊啊！救我！救我！救一一”

全息光幕在一瞬暴涨。

容华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

李真真撞破已经被箭矢击穿龟裂的墙面，拽住一旁毫无知觉的谢恩，抱着他滚到院子里。

光幕褪去。

李真真抬起头。

面前已经是一片平地。

眼前的容华、随从、猪肉铺……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消失了。不是坍塌，不是炸毁。

是整个消失。

一块砖头、一滴血都没有留下。

这是……

真空衰变。

李真真只听说过这种武器，但还从未亲眼见过。真空衰变一般不用来杀个别人。

它是时管司用来毁灭那些已经失去用途的小世界的。真空衰变可以让由质子构成的物质，直接改变物理性状。连原子核都消失了，那么以原子为基础的世界又怎么可能存在。只是李真真没想到，一百五十五年前，联盟和时管司就掌握了这项技术。没错，就是一百五十五年前。

因为基因革命，是元老院一百五十五年前提出来的。1再之后，人脸识别这项已经过时的技术，就被彻底淘汰了。现在联盟早已经进入全生物分子信息登记时代，从脑电波图谱到各类体-液信息，都和个人身份紧密绑定。

连上个厕所，马桶都能通过你的尿液成分识别出撒尿人的身份。同理，人员编号也不太使用了。

反正每个人都是人形二维码。

高管眼睛里植入的微型芯片，一扫就知道你是谁。李真真只知道自己有一个编号，但她从来没记过。当时联盟以"优化服务"为由，强制全民进行基因测序，通过基因优劣将公民分流到十二个区。

结果推行不到三年，基因编辑犯罪率飙升，大批黑市人口依靠篡改生物特征突破安防。

李真真以前在屠宰场，拿来垫煤气灶的杂志上面，就有篇文章记载了这段历史。

当然是以称赞联盟深谋远虑的口吻写的。

但不知为什么，杂志配图却贴出了当时反抗军打的旗号：“如果基因成为阶级，那么血肉即是囚牢。”

李真真印象深刻。

不过按理来说，这种光速级别的瞬时毁灭，容华应该根本没有时间发出惨叫。

或许是一百五十五年前的技术还不成熟吧。李真真将谢恩放在地上。

她盘腿在坐在地上，从OA面板上下载了数据盒传给她的文件。漫长的加载过后。

App自动将文件跳转到阅读页面。

是一份名单。

这份名单表格异常简洁，没有任何花哨的设置，甚至没有抬头。整份文档，只有照片、姓名、身份、任务方式、辅助工具、当前状态。里面登记的人员有男有女。

但是当前状态列，基本都是“已灭活”。

李真真粗浅地看了几页，就直接拉到了底。表格总行数，二千零二十八。

最下方还有一个黑色加粗的"未灭活人数”。后面写着"11"。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这个小世界，还有十一个活着的任务者？李真真又回到了表头。

她发现这个表格没有筛选功能，无法一次性挑选出未灭活的人员，只能一行行手动标记。

李真真看得很快。

直到她在第一千七百五十三行，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是江大桥婆娘。

姓名：霍程己<1

身份：时空管理司P9级星际工程师

任务方式：神经跃迁寄生

（备注1：目标意识已在产妇妊娠周期间被强制性移植，任务者表现出强烈抵抗情绪，系统已对任务者核心元数据进行适应性校准。）（备注2：任务者持续表现抵抗情绪，拒不服从安排，已强制执行人格重构协议，任务者核心元数据智慧参数-5，灵敏度-7，服从性指令强制锁定至10。是否辅助：无辅助

当前状态：已灭活

一种几欲令她作呕的荒诞感，从李真真心底蔓延而出。李真真终于明白，她对江大桥婆娘那种莫名其妙的亲切感从何而来。因为她根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她的三观和思想，是这个小世界里和她最接近的人……她是她的同性，同事，同胞。<1

能成为P9级星际工程师的人，即便在联盟，一亿人里未必能出一个。但就像程序员工资很高却很少会有真正的富二代会去当程序员一样。这个职业工作强度太大，危险性又太强，很少有贵族愿意从事。所以联盟的星际工程师，基本都是底层最有才华的那一批人，一批一批地厮杀上来，靠着千倍万倍的努力和天赋，才终于获得一个稍微体面些的生存方式P9是星际工程师最高级别。

但是就是这样的人，被时管司强制投放进小世界做任务。他们强迫她把意识附着在婴儿身上，不给她任何帮助，打压她的天赋，浪费她的学识，甚至强行调整改变她的思想结构。他们把她变得服从、软弱。

让她独自在这个人吃人的修真世界里挣扎，被人贩子拐走，在幼年被强-暴，生下强-暴犯的儿子。

最后被这个小世界的贵族，像碾碎一颗草籽一样，轻飘飘地杀死。……甚至在临死前，她还第二次怀上了强-暴犯的孩子。李真真忽然起身，冲到旁边的树下吐了起来。底层皆薪柴。<1

弱者即猪狗。

怪不得江大桥婆娘…不，霍程己在摆脱了江大桥后，便一直主动靠近她。今天给她送个饺子，明天给她送个馒头。

除了感激，她是不是意识到了，她可能是另一个任务者？她是不是，也曾经想过求救？

但是她什么也没说。

因为不可试探，不可泄露，不可让任何人以任何形式知道你是任务者。一旦她试探错了。

等待她的，就是系统的绞杀。

她的灵魂被绞杀在这个落后的世界。

她的身体被自己的同胞抛弃。

最后她被火焰吞没，死时双手还紧紧的抱着自己的肚子，护着怀里的……等等。

李真真想起来了。

霍程己死时护着的，并不是肚子里的孩子。而是一个木盒。

江霍说过，那个木盒霍程己一直想要交给她……可她从来没有打开过。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重要，让霍程己连命都不要？如果霍程己只是一个普通本地土著，李真真确实不太会把这东西放在心上。她没有那么多多余的情绪，顶多把盒子放在家里当个纪念。但如果霍程己是一个任务者。

事情性质就截然不同了。

那个木盒里，很可能藏着的是和时管司相关的东西。李真真按下心中情绪，暂且把时馆司竞然能调整任务者人格比例这件事放到一边，继续往下拉表格。

很快。

她又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