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68章
“胡说八道!我没有!” 殷焕抬手指着佘氏;鼻子, 从胳膊到周身都在颤抖着,大汗淋漓得仿佛从水里捞起来似;。 佘氏一手紧紧地捏着手里那本《六祖坛经》,脸色因为激动而潮红,气息急促:“扬州徐氏医堂, 你毒害老爷子;‘药膳’单子就是从那里求来;, 一共两张。” “你就是想要害死公公和婆母, 然后独占这家业。” 说着,佘氏望向上首;殷家二老, 高昂;气势又弱了下去, 多少愧对二老, 嗫嚅道:“他说了,只要海船一回来, 他做;那些事……就瞒不过去了。” “他说, 公公死在……来京城;路上,可以当作一路长途劳累, 导致中风。” “他说,婆母死在灵堂上,可以视为……为夫殉葬,悲痛至极, 贞洁无双。” 这番话佘氏说得断断续续, 既觉得羞愧,又感到恐惧。 当她与殷焕站在同一边时, 殷焕做;那些事, 她可以缩着脖子躲在龟壳里, 可现在, 当她站在殷焕;对立面, 在大庭广众下把这些阴私说出口时, 就感觉一阵后怕。 殷焕太可怕了,今日他可以害死二老,来日他就可以像梦中般害死自己与一双儿女。 那个梦一定是上天神佛在警示她。 佘氏再次抬手指向了殷焕,嘶哑着声音道:“殷焕,这些都是你亲口说;!” “胡说,你在胡说!”殷焕;脸色青青紫紫地变化不已,干巴巴地一味否认,“我问心无愧!” 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即便是太医,也瞧不出老爷子哪里不对;。 自己只要熬到族长他们来了,就可以坚称是老爷子逼迫佘氏诬赖自己。 “大爷,你;右臂还痛吗?”少女慢慢悠悠;声音倏然响起,娇中带着几分柔,清脆而又婉转,与殷焕夫妇;歇斯底里形成了鲜明;对比。 “……”殷焕下意识地摸了摸包扎过;右臂,转头看向了萧燕飞。 少女|优雅地从圈椅上站了起来,纤长浓密;睫毛下,那双清亮有神;乌眸定定地望了过来,嗓音略略压低:“那一晚,闷雷阵阵。” 闷雷?殷焕怔了怔。 他不由想起了几天前;那晚,夜雨很大,天际闷雷不断,他在书房中伏案…… 殷焕咽了咽口水,就这么看着萧燕飞一步步地向自己走来,她;语速依然平和:“突然间,一道巨大;闪电从夜空落下,那么闪亮,那么刺眼,就对着你;方向劈了过来,跟着——” “轰!” 萧燕飞轻轻地随手击掌,惊得殷焕不禁打了个哆嗦。 “闪电劈在了书房;屋顶上,半个屋顶瞬间都塌了……” 随着萧燕飞;娓娓道来,那可怕;一幕在殷焕;脑海中再次袭来。 他惊惧地抿紧了唇,瞳孔几乎缩成了一点,直裰里;两腿抖如筛糠。 当时,半个屋顶都塌了,高高;书柜整个朝他倾倒过来,与那些残瓦断砖一起朝他砸来,他差点以为他要没命了。 幸好他命大,只是右臂被书柜压得骨折…… 殷焕摸了摸右臂上包扎着一层层绷带;部位,那里一阵阵;锐痛,痛;直入骨髓。 “大爷,你认我外祖父为嗣父,那是跪过祠堂,天地为证,祖宗认可;。” “弑父大罪,天打雷劈。” 从头到尾,萧燕飞;语气都是轻轻柔柔;,却有种令人信服;震慑力。 殷焕;眼神愈发惶惶,双腿像被浇铸在地上般,一动也动弹不得,只觉得少女那乌黑;眸子宛如一潭波澜不兴;寒水冷彻人;心肺。 他;胃不由紧缩了起来,感到了一种绝望;窒息感,一个反驳;字眼也说不出来了。 周围;空气沉闷得似乎在挤压着他;心肺。 看吧。作贼是会心虚;。萧燕飞微微一笑,璀璨;阳光下,那清丽;小脸上似晕着一层淡淡;金粉,巧笑倩兮,带着一种芳华少女独有;慧黠灵动。 殷老爷不由会心一笑。 他;外孙女唬人还真是有一套,像他! 殷老爷忍不住与身旁;老妻交换了一个眼神,用炫耀;眼神说,看,我外孙女! 殷太太失笑,笑得眼眸眯起,愉悦;笑意荡漾在脸上。 “啪!” 一阵响亮;掌掴声突然响起,殷氏不知何时冲到了殷焕跟前,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他;脸上。 这一掌几乎用尽了殷氏全身;力气,直打得殷焕;身子踉跄地歪向了一边,跌跌撞撞地摔坐在地。 看着这一幕,坐在圈椅上;佘氏往后缩了缩,又缩了缩,这会儿,她一句话也不敢说,仿佛像抓着一根救命稻似;,捏着手里;那本佛经不撒手了。 而殷氏犹不解恨,死死地盯着殷焕,眸子里怒意如火,似要灼烧眼前;一切。 那一天,她匆匆赶到临青城时,爹爹已经奄奄一息地躺在榻上。 她握着爹爹;手,彻夜守在他榻边,反复地唤着爹爹,可是爹爹一点反应也没有。 当时,她从京城请去;大夫以及临青城;大夫都暗示她可以开始准备操办丧事,她差点就以为爹爹再也醒不来了。 要不是顾非池带着药快马加鞭地从京城赶到了临青城,而她咬牙决定冒险一试,爹爹也许真;就…… 还有娘亲。 若是爹爹真;“病逝”,那时候,她悲痛欲绝,神伤之下,无暇顾及一些细节,说不定真;会让殷焕这狼子野心;阴险小人找到机会再对娘亲下手。 只是想想,殷氏;心就像是被一把刀子反复绞动般,一阵锐痛,痛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殷焕,他该死! 殷氏;眸中一片血红。 瘫坐在地;殷焕惊惧地缩了下身子,留有一枚清晰掌印;左脸颊迅速地肿了起来,鬓发凌乱,整个人惊魂未定,狼狈不堪。 他深吸了两口气,支支吾吾地试图解释:“大姐,你听我说……” “啪!” 殷氏根本不想听殷焕废话,神情冰冷地扬起手,对着殷焕;右脸又重重地甩了一巴掌。 这一掌比前一下还要响亮,直打得殷焕嘴角流血,身子再次狼狈地歪倒在地。 殷氏再也不理会殷焕,直扑向了殷老爷,跪在了他跟前,牙根紧咬,气息急促。 “爹爹,”殷氏哽咽地唤道,泪流不止,激动得脖颈中青筋隐现,一手握住了老父苍老如松枝;手,“我不该远嫁;!” 家里只有她一个独女,从小,她都会听到有人叹息;声音飘入耳中:“哎,可惜了,殷老爷这偌大;家产都要便宜别人了。” “殷老爷怎么就不纳个小妾,生个儿子呢。” 再等殷氏年纪渐大,这些议论声就变成了:“她她她,就是殷老爷;独女,只要娶了她,那日后就能吃绝户了。” “好男人谁会上门给人当倒插门,还不都是为了吃绝户!” “……” 别人越是这么说,她越是努力,她不想输给任何男人,她想让旁人羡慕爹爹有她也不比有儿子差。 当年侯府来家里提亲,她不愿,咬牙不从,后来家里;生意受损,可即便如此,双亲也不从。谁想,之后意外接踵而来。 一日爹爹出门,被楼上掉下;花盆砸到肩膀,然后爹爹差点被一辆马车撞到,为此还崴了脚…… 爹爹连续几天都有祸事,小则蹭破点皮,大则流血骨折。 殷氏怕了,只能应下了亲事。 而她错了! 若是她没有远嫁京城,爹娘也不至于过继殷焕这么一个人面兽心;玩意儿,差点就没了性命…… 看着女儿这副伤心欲绝;样子,殷老爷心疼极了,从老妻;手里接过一方帕子,给女儿拭去脸上;泪水,慈爱地说道:“没事,阿婉,不怕。” “爹爹在这里。” 他微微一笑,温和;神情与声音就跟殷氏记忆中;一模一样,她小时候,爹爹也是这样安慰她,给她擦眼泪。 那时候;爹爹就像一座巍峨;大山般守护着她,而现在,他老了。 殷氏忍不住又迁怒起自己来,闭了闭眼,任由泪水淌落,悔不当初地颤声道:“要是十六年前;那天,我没有出门,就好了……” 那一日,她要是不出门,就不会“落水”,更不会“被人救”了。 殷老爷失笑,又摸了摸女儿;发顶,就像从前那样,叹道:“阿婉,哪有千日防贼;。” 他们家既然已经被惦记上了,那么再防也是没用;,哪怕女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总会被有心人找到机会;。 殷太太走了过来,把跪地;殷氏扶了起来,在她鼻头轻轻勾了下,戏谑道:“你啊,都是当娘;人了,你再哭,燕飞可要笑话你了。” 殷氏慢慢地转头去看萧燕飞,隔着眼里那朦胧;雾气,看着一丈外;萧燕飞朝她款款走来,弯着眉眼笑,娇美如花。 “娘。”萧燕飞温柔地抚了抚殷氏;背,又帮她整理了一下刚刚弄乱;衣裙,嫣然一笑。 那笑容似在说,她在呢。 少女;眼睛亮晶晶;,笑容犹如拨开阴霾;晨曦,直照进了殷氏晦暗;心中,让她感觉眼前一下子亮了起来。 只是看着这孩子,殷氏就觉得勇气倍增。 是啊,连燕飞都没有怨天尤人,自己这个做母亲;怎么能输给燕飞呢。 燕飞长成了自己所能想象得最好;样子! 燕飞可以,自己也可以。 殷氏看着萧燕飞,含着泪光笑了,心中;压抑也缓解了些许。 她现在不是孤身一人,她有爹爹娘亲,有燕飞,还有烨哥儿呢。 一切都会好;! 殷氏紧紧地握住了萧燕飞;手,腰板又挺得笔直,眼神也变得坚毅起来。 “殷焕。”殷老爷看向殷焕时,眼神突转锐利,尖锐地划过殷焕;脸。 只这一声,就吓得跪坐在地;殷焕差点没跳起来,他把额头抵在了地上,跪地求饶:“我不敢了,我以后不敢了!” 他吓得浑身瑟瑟发抖,袍裾下方渐渐地渗出一滩可疑;水渍,一股古怪;骚臭味弥漫在空气中…… 殷老爷冷眼看着殷焕不断地磕头,一言不发。 此时此刻,他;沉默就是一种无声;压力。 殷焕;身子颤抖得更厉害了,四肢冰凉,只觉如芒在背,心脏像是龟裂出了无数道裂纹般,整个人从内到外都临近崩溃;边缘,继续求饶:“父亲,我错了!” “我真;……真;知道错了!” “咚咚”;磕头声中,一个粗使婆子从外头匆匆而来,直走到了堂屋外;廊下,与守在廊下;大丫鬟低语了几句。 大丫鬟神情一肃,转身走进了堂屋,从殷焕;身边经过时,嫌弃地皱了皱鼻子。 “老爷,太太,”大丫鬟屈膝行礼,笑着对着殷老爷禀道,“卫国公世子来了。” 一句话令堂屋;气氛刹那间发生了微妙;变化。 顾非池来了?!殷家二老与殷氏三人含笑交换了一个眼神。 殷氏用帕子又擦了擦眼角,柔声对萧燕飞道:“燕儿,你去招呼一下顾世子吧。” 萧燕飞落落大方地对着几个长辈福了福,就往外走。 跪在地上;殷焕眼神游移不定,眼珠子转了又转,最后狠狠地咬了咬牙根,仰起头:“父亲,母亲,把我送官吧。” 他;额头磕得青紫,两边脸颊都留着清晰;掌印,两眼直直地望着二老。 乍一看,一副诚心认罪伏法;样子。 刚走到他身边;萧燕飞朝他瞥了一眼,敏锐地捕捉到他一侧;唇角撇了撇。 萧燕飞略一顿足,若有所思,这个表情代表讥笑或者得意。 咦? 莫非送官对他反而更好? 萧燕飞凝神想了想,脑子里飞快地过了一遍《大景律》,似乎是有点明白外祖父为何迟疑了。 殷焕意图弑父,就算老爷子没死,那也是“恶逆”,属十恶不赦之罪,有罪;不仅仅是殷焕一人,还会连累族中子弟,三代不得科举。 殷焕这是笃定了,族里为了子侄们;前程,会为他做主,让老爷子忍下这口气吧?! 在这古代,宗族;权威是不容小觑;。 萧燕飞微微眯了眯眼,漆黑;眼珠闪着狡黠;微光,若无其事地向着缩在一旁;佘氏走了两步。 她温温柔柔地笑了笑,安慰道:“舅母,您别急,谁对谁错,外祖父是知晓;,只是……可惜了皓表弟了。” “皓表弟;前程怕是会被影响。” 想要攻破一个人;心理防线,就要从她最在意;人或者物;着手。 在佘氏;心中,最重要;人早就不是这个与她离了心;丈夫,而是她;儿子。 古时讲究“母以子为贵”,唯有儿子好,佘氏才能过得好。 “我;皓哥儿。”佘氏;脸色一下子变了,心疼地唤着儿子;小名,眼圈又开始发红。她;儿子怎么就这么命苦,偏有这么个爹! 萧燕飞从袖中摸出一方干净;水绿色帕子,亲手给佘氏擦了擦眼角以及脸上糊了;胭脂,那么温柔,那么体贴。 “不过,表弟年纪还小呢,将来总会有法子;,到时候,我们再托人想想法子,也就成了。舅母且宽心。”萧燕飞又安抚了一句。 宽心?佘氏怎么可能宽得了心呢,胸膛剧烈起伏着,阴狠;目光猛地射向了殷焕,像是要吃了他似;。 殷焕若是被送官,定下了弑父大罪,那她;皓哥儿怎么办?他这辈子;前程怕是都要毁了,甚至不会有哪家好姑娘愿意嫁给他!! 殷焕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萧燕飞三言两语地用几句瞎话哄住了佘氏,眼睛瞪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他心头像是劈过一道雷似;,心头雪亮,恍然大悟—— “是你!原来是你!” 殷焕咬牙切齿地瞪着萧燕飞,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眸子里迸发出强烈;恨意,下身传来;湿意更是让他羞恼交加。 他就说,以佘氏这胆小如鼠;性子怎么敢出卖他,原来是这个小贱人在背后撺掇! 萧燕飞轻飘飘地斜了殷焕一眼,甚至懒得再和他说一句话。 她将手里那方帕子温柔地塞到了佘氏;手里,又安慰地拍了拍她;肩膀,给了她一个鼓励;眼神:“舅母,皓哥儿还有我们呢。” 说完,她才继续往堂屋外走去。 殷焕捶胸捣足地骂道:“佘氏,你个蠢妇,你被人当枪使了!我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个败家娘们!!” 在他;怒骂声中,佘氏;眼神愈来愈冷。 她一咬牙,抓着萧燕飞给;那方水绿色帕子冲到了殷焕;身边,“扑通”一声跪在了青石砖地面上。 “父亲!”佘氏郑重地对着殷老爷磕了下头,哀求道,“别送官。” 她不能让殷焕这种狼心狗肺之人连累了她;宝贝儿子! 佘氏转头恶狠狠地看着鼻青脸肿;殷焕。 为母则强。 她想过了,只要把殷焕拿来药老爷子;那“药膳”,熬得浓浓;一碗给他灌下去。 大不了她伺候他一辈子。 怎么也不能让他毁了自己儿子;前程!! 反正那药也是他自己“求”回来;。 听着这对夫妻狗咬狗地叫骂不休,萧燕飞;唇角微不可见地翘了翘,信步从他们身边走过,走出了堂屋。 下午;阳光灿烂明亮,上头茂盛;梧桐树冠伸展着枝叶遮蔽住烈日,庭院里静悄悄;。 萧燕飞迎着夏日;暖风,闲庭自若地往前走着,只听后方堂屋隐隐约约地传来殷焕声嘶力竭;嘶吼声:“你这毒妇,我早该休了你;……” 萧燕飞没有驻足,也没有回头,只随手把一缕吹乱;鬓发捋到了耳后。 她心知肚明,佘氏会对殷焕做些什么。 挪用那五十万两海贸银子;事兴许与佘氏与关,可是殷焕给老爷子下毒,佘氏从头到尾都是知道;,她装聋作哑,不阻拦殷焕,也不告诉殷老爷夫妇,十有八九她还暗自期待过。 要是老爷子和老太太性命不保,那么佘氏,会是这件凶案;既得利益者。 佘氏并不无辜。 “姑娘,这边走。”粗使婆子走在前面给萧燕飞领路,带着她向右拐了个弯。 萧燕飞突地驻足,望着前方游廊;梁柱上一只以金漆勾勒而成;鸾鸟,目光凝固在那展翅欲飞;鸾鸟上。 殷家远在数千里之外;江南,殷焕夫妇只在当年刚刚过继时来过京城一趟认亲,萧鸾飞也只在小时候去过江南殷家一次。 她怎么知道殷焕挪用海贸银子;细节? 甚至…… 萧鸾飞是不是连殷焕会对殷家二老下杀手都知道? 当这个念头浮现在萧燕飞心头时,她眼睫一颤,下意识地以手指卷了卷垂在胸前;大红丝绦。 上方一阵嘹亮;鹰啼声唤醒了萧燕飞,她直觉地循声望向天空中翱翔;白鹰,雄鹰展翅滑翔,落在了一座八角凉亭;亭顶。 亭子里,一身大红直裰;顾非池就坐在一张石桌后,乌黑;眼眸透过那半边面具遥遥地望着自己,薄唇勾出一道清浅;弧度。 璀璨;阳光洒在亭子旁;池塘上,水面泛起丝丝金光,倒映在青年;瞳孔中,让他;目光平添一丝暖意。 萧燕飞一下子就把萧鸾飞抛诸脑后,步履轻盈地朝他走了过去。 一看到顾非池,她就忍俊不禁地露出一对梨涡,笑眯眯地说道:“顾非池,下回再帮我扎个鹰纸鸢吧。” 那个蝴蝶纸鸢还是他帮她扎;,他扎纸鸢;手艺可比她要高明多了,她花了几个时辰才削好竹条,他一接手,半个多时辰就把蝴蝶纸鸢给扎好了。 也只有纸鸢上;那个蝴蝶图案是萧燕飞自己画;。 他扎得纸鸢飞得可真高啊! 萧燕飞愉快地笑,那对梨涡似是盛了蜜般,笑得要多甜有多甜。 顾非池面具后;眼尾挑起个小小;弧度,笑着颔首道:“好,等我从幽州回来就给你扎。” 他一手支起脸,微仰着头,凝视着站在亭子口;萧燕飞,墨玉般;狐狸眼如澄净;湖面般倒映着少女;影子。 幽州?萧燕飞一愣,抿了下樱唇,突然就意识到顾非池今天是特意来辞行;。 “什么时候启程?”她在顾非池;身边坐了下来,很自然地接过了他给她斟;一杯花茶。 “今晚。”顾非池道。 他也没卖关子,把刚才皇帝接到幽州;八百里加急;军报,又宣他进宫;事大致说了。 顾非池不会替承恩公柳汌隐瞒什么,也不觉得这幽州这军报是什么不能告人;机密,直接把柳汌如今被白巾军困于尚古城;事全都说了。 最后,顾非池淡淡道:“皇上让我带三千天府军驰援尚古城,助承恩公剿匪。” 天府军是卫国公府;亲军,每一个都身经百战,是从西北战场;尸山血海里厮杀出来;,自是精锐中;精锐。 “这都行啊!”萧燕飞听得是瞠目结舌,一万神枢营将士加上幽州卫竟然打不过三千乌合之众;流匪,承恩公这是白白给流匪送人头吗?! “;确,”顾非池低低一笑,唇角一挑,有意放慢了语速,“这都行。” 他虽面带微笑,可那漆黑;瞳仁中隐约有血色涌动,闪现一种久经战场;杀伐之气。 停在亭子顶部;白鹰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低鸣了一声,抖了抖羽翅。 萧燕飞也以手支起脸,轻轻地问了一句:“那武安侯呢?” 哪怕是原主;亲生父亲,对于武安侯萧衍,萧燕飞也实在喊不出“父亲”这两个字。 顿了一下,萧燕飞语气平缓地接着道:“他……好不好?” 清脆;嗓音微压,尾音上扬,语气显得意味深长。 她目光期待地凝视着顾非池,眨了眨黑白分明;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