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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4 死去的男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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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影从大路拐到一棵细长的李树阴影下的支路,站在中间的是常蒂小姐,她的左侧是克莱尔先生,右手挽着一个穿棕色裙子的姑娘。

伊莱莎摘下手套,洗干净了手,跟着安妮走进会客厅。今天除了蛋奶酥,她还烤了一盘苏格兰黄油酥饼。

她有一个不怎么得体的饮食偏好,喜欢把酥脆的饼干吃得遍地掉渣,但把这种糕点送到常蒂小姐家品尝就不太合适了。

制作黄油酥饼这种酥脆面团时伊莱莎用了乳化法,烤出来会不那么易碎,她还尝试着在里面加入了一点淡奶油,出炉的时候那股蓬松的乳香味叫山姆嚷着想让她分他一块。

蛋奶酥,他们的烘焙坊不常做,主要是卡在加热蛋黄来兜住蛋白搅拌后的气泡那一步,要是她不亲自盯着很容易一整锅全部失败。效率虽然大大降低了,但他们晚饭抹在面包上的蛋黄酱就有着落了。

这次伊莱莎特意挑了最新鲜的黄油,切成明亮的小块,烤出来的蛋奶酥躺在舌尖像是在品尝云朵。在顶端她撒了用焦糖烘烤的杏仁碎片,对她来说有点甜过头了,但是常蒂小姐和另一位棕色裙子的小姐很受用。

伊莱莎很有前瞻性地算好留下了三个蛋奶酥,结果卡斯贝特·克莱尔提前离开,把会客厅留给了女士们使用。

眼见着剩下的一杯蛋奶酥即将落在她头上,伊莱莎再次充满预见性地捏了一块黄油酥饼送进嘴里,用伦敦社交季最典范的淑女也不能比这更慢的速度开始小口品尝。

“这是玛丽·柯莱小姐,我的学生。”常蒂小姐向伊莱莎介绍棕裙女子,“这是伊莱莎……伊莱莎·德伯菲尔德小姐,她在井桥的烘焙坊工作。”

伊莱莎好奇地打量玛丽·柯莱,柯莱小姐目光沉着冷静地回看她,让她有点瑟缩地收回了目光。

柯莱小姐身上有种集教师、年纪主任和校长于一体的复杂气质,显然是常蒂小姐的终极严肃版本。

真是有趣的两个姑娘,常蒂小姐想。

她笑吟吟地开口:“噢,我想由我来讲明缘由比较好。玛丽一开始想去国立学校谋求一个教职,但是一直碰壁,她想教一些手工技艺的课,比如缝纫、烹饪、记账,还有制鞋制帽之类的活儿,而不是语法和诗歌——可惜她能找到的课程教师职位只有这些。她打算自己办一个学校,但在办学上她没有太多经验,也很难说服工人们或者农民把孩子送过来学手艺。”

“所以,她想试试跟济贫院合作。那些带着孩子的母亲一旦进了济贫院,只要孩子在七岁以上,她们就不得不与孩子分开,监护人会把孩子们送去学校和保育院。如果送去国立学校的话,缴了两便士学费的家长们要闹意见。玛丽觉得可以申请济贫院的慈善救济金办一个学校,教区也表示可以资助她一个场地。”

那邀请她过来是想请她去当厨师还是教烹饪?

玛丽·柯莱适时插话:“我特意请伊莱莎小姐来是想问一下,有没有什么人品可靠的厨师可以为我推荐?工资可以高一些,但比较抱歉的一点是我们的场地不太有吸引力,活儿也有点儿繁重。不过我们对厨艺的要求不高,就算是初级的厨房女佣也可以——只要她有经验。”

柯莱小姐开出的年薪是15英镑,在猎苑堡的雇佣市场里算是一个丰厚的价格了,而且包吃住——就是生活条件格外地简陋,而且上升空间非常有限。

大部分厨房女佣在洗菜、备菜、清洗厨具之后都能慢慢接触到烹饪,她们的上升途径很明确,就是奔着成为厨师去的。

在柯莱小姐的学校工作……也许最后可以当烹饪课的老师?

“容我冒昧问一句,这个学校将开在什么地方呢?”伊莱莎思考了一下,除了烘焙坊的三个人——甚至不知道他们除了面包和蛋糕之外还会不会烹饪菜蔬,帕夫太太不清楚,山姆和派克是肯定不会的——她认识的会烹饪的人里除了安妮就是琼恩了。

她现在要举荐自己老妈吗?

玛丽·柯莱回复她:“在川特里奇,那里有一个养殖场,请木匠来稍作改动,就可以改成教学场所了,宿舍也有。”

如果请不到一个专门做饭的厨子,柯莱小姐也可以把食堂外包出去,伊莱莎暗自思索,她想要找面包坊合作吗?拉德克里夫先生肯定看不上这点蝇头小利。

她问玛丽·柯莱:“寄宿旅馆愿意帮忙提供饭食吗,我记得那附近有一家。”

“川特里奇的那家叫克里奇的寄宿屋,我跟老板商量过,他不愿意。”玛丽·柯莱抿紧嘴唇,这场谈话现在回想起来也叫她生气,“他认为……给济贫院的孩子们提供食物,有失身份。”

好吧。

这就是维多利亚时代根深蒂固的时代特色。

伊莱莎抱歉地摇头:“我认识的人里只想到了我母亲。她会一些厨艺,以前我爸爸就拉着她做的熟食去集市上卖,但是我的弟弟妹妹们还在上学。我要写信问一下她,或许她觉得有空,或者她有认识的合适的厨娘。”

“对了,常蒂小姐。”说起琼恩,伊莱莎想起她上次向妈妈讨的那个护发方子了。

“我听我妈妈说,她有一个护发精油的配方,把1盎司的阿拉伯树胶和1/4品脱冷水放到一起等它们溶解,再放3便士杏仁精华,静置一会儿,大概一小时左右,最后在表面倒入朗姆酒,就做好了①。”

“要用的时候,倒出来一小瓶,再往小瓶子里面加一些冷水稀释掉,可以用很久,效果比报纸上广告宣传的还要好。”

伊莱莎屏住呼吸,面上装作兴致勃勃的样子,问道:“可惜我没有把调配好的护发油带过来,你介意给我一顶假发让我试试吗,下个礼拜日我给你带过来。”

这个时代的女人用假发装饰发髻很普遍,买假发也很常见,但是在猎苑堡这个地方,一个女人想买一顶查不到来历也找不到去处的男性假发,就难免有些显眼了。

常蒂小姐有些讶异她的热情,前几次她暗示可以借给伊莱莎诗歌和专著,伊莱莎都假装没听懂,马虎着应付过去了。

现在表现得这么跃跃欲试,她终于能看到一点儿这个年龄的少女应有的天真活泼。

她取出一顶黑发,递给伊莱莎:“是主显节过后没几天,我在集市上买的。一个在流浪歌手带着一个大箱子,在打折卖剧院表演的道具,说是伦敦的欢乐剧院淘汰的,谁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不过我觉得很有意思,全都买下来了。”

“弄坏了也没关系,本来就是买来玩儿的。”常蒂小姐笑着鼓励她。

伊莱莎严肃地说:“我努力不弄坏。”

要是常蒂小姐知道她打算拿这顶假发来干什么,会被吓到吧?

假发和装蛋奶酥的杯盏被安妮收拾整齐,放进她的柳条篮里。

伊莱莎离开常蒂小姐家时,忍不住回望了一眼,安妮俯身把红茶放到亚麻桌布上,玛丽·柯莱和常蒂小姐正凑在一起讨论报纸上的内容。

春风吹过花园假山上金银花的垂蔓,拨动出哗啦的响声。

伊莱莎沿着河边走回磨坊,总觉得德伯菲尔德家那种伤春悲秋的消极宿命论又在她的血液里翻涌,这是她那个崇拜血统的父亲、迷信颟顸的母亲,还有臣服于宿命的姐姐共同造就的。

她刚走到磨坊的门口,帕夫太太就迎了上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拉着她往里跑:“伊莱莎,你终于回来了!”

伊莱莎心头猛地一跳,还没来得及问清楚,两个逆光的人影就在门框里显现出来——当然不是山姆和派克。

是她的弟弟,亚伯拉罕,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女人。

“伊莱莎,妈妈死了。”亚伯拉罕郑重而慌忙地说,“不对,她快要死了。是爸爸死了,妈妈好了。但是妈妈现在很不好。”

……到底是谁死了?

在谈论死亡的沉重时刻,亚伯拉罕语无伦次所带来的黑色幽默让伊莱莎突然冒出一点不合时宜的喜感。

旁边的女人发出一声响亮的吸气声,伊莱莎转头看她,这个青年女性看起来有种干惯了农活的干练强壮,年龄跟苔丝差不多大。

她快速地纠正:“你妈妈没事。是你爸爸,他去世了。”

“关键在于母亲,不管是死去的还是活着的。”

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双手交叉,食指指尖相抵,放在下巴处,摆出一个沉思的姿态。

即使跟这位前室友相处多年,约翰·华生医生依旧感到跟不上他的跳跃思路,他无法理解地问:“在韦林特上校的这个案子里哪里有母亲的踪影?噢!你是说韦林特上校那个去世的妻子——可这是死去的母亲,活着的母亲是谁?韦林特上校父母都已经去世了。”

福尔摩斯赞许地看了华生一眼,“当然是前韦林特太太的母亲,洛维拉夫人。她现在住在多塞特的克兰伯恩,据我所知,声称什么都没看见的女仆格拉迪斯有一个慷慨的朋友,恰好来自伯恩茅斯——多塞特最大的城市。”

“所以你要去一趟多塞特?今天,还是明天?”华生看了看自己的记事本,“我还有三个病人预约了日程,不过杰克逊医生能帮我坐诊一两天……”

“我会去一趟多塞特,不过不是现在。华生,猎人在不能一击必中之前决不会轻举妄动。像沃伦那样警惕的人,一点风吹草动都会惊醒他。我已经派维金斯去盯着他们了,如果有什么异常,他会来向我报告的。”

华生摸了摸下巴,不解地问:“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是沃伦?在所有可疑的罪犯里,除去那个忠心耿耿的老管家,只有这个年轻人的嫌疑最低,甚至格拉迪斯都比他更方便往茶里面加吗/啡。”

福尔摩斯发出不耐的气声,起身走到摆满化学试剂的大书桌前,“门栓,那个被弄断的门栓。”

华生深谙他这幅作态暗示了什么,这位老友显然是不会再作解释了,于是他泄力瘫倒在扶手椅上,状似不经意地问:“那在你的猎物钻进陷阱之前,你打算怎么消磨时光呢?做你的实验?”

“等一位多塞特的小朋友的回信。”福尔摩斯划动火柴,点燃了本生灯。他扭动煤气掣,跳动的火焰从橙色转变为蓝色。

“你怎么知道那是位年轻的小姐?”华生饶有兴致地问,“虽然她未婚,但也不能排除D小姐是一位年长的女性的可能。”

福尔摩斯无奈地瞥了眼好友:“就我的亲身经验和实践观察来看,90%的女人——但凡超过二十五岁,不管是已婚还是未婚——都不会给孩子推荐姜饼、松饼和磅蛋糕,即使是减糖的也不行。她们只允许孩子吃米布丁,或者牛奶布丁。”

医生哽了一下,挂起微笑,无言地赞许他的真知灼见。

“看来生活杂志也让你学到了许多东西。”华生的目光转向壁炉上的那个山羊皮匣子,似乎想把它盯穿,好仔细看看里面的可/卡/因溶液有没有减量。

“是婚姻让你学到了更多东西,”福尔摩斯不咸不淡地答复,“比如从一本‘为艺术而艺术’的杂志里学到怎么挑选送给妻子顺应潮流的香水。”

“但我不得不说,这样的杂志虽然在选题上颇有包容性,却实在缺乏一种对公众传播准确信息的审慎态度。”

鼻端还飘着香水推销员极力推荐的留香持久的紫罗兰香水,华生忍住看到福尔摩斯吃瘪而生的笑意,点头道:“你说得对,像我在杂志和报纸上发表的那些破案记录,纵然在气氛和情节上加以艺术的处理,用了一些夸张的手法,然而于公众本身而言,并没有什么危害。”

“一本生活杂志的受众,不管是厨师、管家还是女主人,对她们传达避免误食有毒植物这种信息时,的确要严谨且着重地加以强调,而不是为了画面美观就把重要内容挤到一边儿去。”

“你觉得D小姐会答应你的要求吗?”华生非常好奇,“福尔摩斯,要知道我从没见过你给一个姑娘写这么长的信——哪怕算上你的女性顾客们。你从读书时就已经成为了一个不会幻想给女孩写情书的机器吗?”

“要让你失望了,恐怕我从一个呱呱啼哭的婴儿开始就是一个冷酷的机器。不过请放心,我的那封信就算写得再不得体,对一个女孩来说也比收到一封素不相识的男人写来的求爱信要正常得多。”

伊莱莎以为生活会一直这么正常地过下去——安吉尔·克莱尔九死一生地归来,苔丝跟他和好,他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她会在磨坊攒够了钱,安顿好亚伯拉罕的工作,见证玛丽·柯莱成立慈善学校,等莫茜·常蒂小姐邀请她去参加婚礼,之后再去伦敦找帕夫太太……

现在就像她把鸡蛋打发过头了,不用等放进烤箱,一切就已经开始垮掉。

伊莱莎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声音颤抖着发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明上次我收到信的时候,家里的一切都还好好的啊?”

“伊莱莎,我来告诉你。”那个陌生的女人开口了,她刻意放缓的声音从丰满的躯体里发出,显出一种有力的温柔,“我叫玛丽安,是你姐姐苔丝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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