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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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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翰林院的路上,在经过一偏僻路段时,鹿衡玉忍不住拉过陈今昭,急切的焦灼道:“陈今昭,莫要再想着敷衍应付过去,否则就算被黜退离朝,我也怕你不能活着离京。”

此话绝非他危言耸听。上位者的喜恶,本就关乎着底下人的命运,何况如今上面那位殿下又实非心慈手软之辈。若要他误以为陈今昭因当众受责一事而心生怨怼,那便大事不妙了!届时,即便那位懒得计较,也自有下面的拥簇者一拥而上,将陈今昭这个胆敢冒犯尊者的人撕个粉碎。

沈砚也面色沉凝的接口:“明日交付的文章务必要全力以赴,就算不能有所精益,也绝不可差于你昨夜那篇祭祀昊天的赋文。否则,易让那位误以你,在意图挑衅他亲王殿下的颜面。”真要如此,那陈今昭的处境就要大不妙了。

陈今昭哪有不应之理?今个也着实吓着她了。

即便那人只似是随口笑说了那么一句,可谁又敢真拿这话只当玩笑?哪怕其中掺杂的真意只有一丝半点,可于她而言都不啻于滔天大祸了。

想起上书房里,那刘大监朝她笑幽幽投来的一瞥,她至今都觉毛骨悚然。那瘆人模样,让人只觉他好似随时都能掏出三尺白绫,而后从人身后绕颈缠裹,再狠力拉下去。

沈砚瞧她惨白虚脱的模样,眉峰拧起:“此事亦非甚难,你倒也不必太过忧虑。这样,今日下值时,你先不急于归家,且将你昨夜所写赋文默下来,我给你看看还有何改进之处。”

鹿衡玉也道:“就是,我也会帮衬着你些的。你不必想的过难,日后只要比照着旧文,每篇赋文有无所进就能轻易察觉。届时若哪处无所进益,及时改进便是。”

陈今昭感动的快要眼泪汪汪,真心感激他们的仗义相助。

二人所提也是她先前隐忧之事。她也想精进啊,也何曾想敷衍了事,实在是整夜呕心沥血、查遍典籍后写的文章尚不入人眼,那公务繁忙之余,仓促草率下抽暇成的文章,又要拿什么来精进?

且还是每日三篇!

就算是夜夜不眠不休的奋笔疾书,熬不熬死自个且先不提,就所出结果怕也很难差强人意。所以她还能怎么办呢?

回翰林院时,三人已经收拾好情绪,从面上看不出异常。

众人视线在三人身上落了几息后,就继续低头忙手头上的工作。翰林院上官见他们平安归来,也当一切顺利,遂也没再多说什么。

酉初时分,翰林院同僚们开始收拾东西,相互寒暄着,陆续出了殿门。

沈砚与鹿衡玉围着她那篇赋文,开始逐段点评起来。

陈今昭虚心听着,不住点头,握着笔杆不断挥舞,将二人所提优劣点、以及改进之处,全都记录下来。

“陈今昭你看,此赋你用了骈体、散体,唯独缺了骚体。如此整篇读赋文下来,可不就似缺了金章玉句,读起来没那花团锦簇的绮靡。”鹿衡玉难得耐心的讲解一通,指着上面描写焚祭祝文上达天听的一段,“这处或可以青烟扶摇兮来起首,行文结构会更佳。”

沈砚有不同见解:“非是文体的事,还是内容空洞无物。旁征博引过少,纵是有几处横贯行文,也是言之无物大谬不然。譬如起首,既写昊天,何不引轩辕、武王,既写泰坛,又何不引唐宗封禅?”

鹿衡玉独出己见,坚持要以文体为重。

沈砚回驳过去,认为行文引经据典更为紧要。

两人各执己见,一言一语的争论起来。

夹在中间的陈今昭也不敢随意吭声,只闷头将手中笔杆舞出残影。

不知何时,日头已从西斜至落山,天地间蒙上了薄薄的暮色。远处传来了整点的打更声,再过半个时辰,就是宫里下钥的时间。

陈今昭与沈砚也不敢再耽搁下去,告别值宿的鹿衡玉,就脚步不停的出宫去了。

一路上二人也没有多言,实在是这一整日糟心事过多,皆是身心俱疲,累得慌。

宫门处分别,与对方相互拱拱手,就上了各自的车马。

陈今昭顶着昏涨的脑袋爬上了骡车,刚进车厢就瘫坐下来,四肢摊开后背无力歪靠着厢壁。

“少爷,你还好吗?”

长庚掀开半旧车帘,担忧的瞅瞧着里头仿佛被抽干精气神的人。

陈今昭闭着眼,有气无力回了声:“没事……回家吧。”

永宁胡同,陈母等人早就提灯在屋外檐下等着,待骡车一停下,就赶忙围上前来。

“今日如何这般晚?可是有什么事绊住了脚?”陈母语气含着担忧,尤其见陈今昭眼底青黑,满面苍白,神情又是藏不住的疲倦,不由又心疼道,“你们上官也是,从前都是两人来值守,好歹还能轮流歇歇。如今只让一人来守,彻夜不眠不说还得上一整日值,哪个受得了?”

陈今昭由陈母跟长庚搀扶着下了车,眯眼在原地伸了个懒腰,顺手捏捏小呈安胖嘟嘟的小脸,“没事,我身子骨年轻,休整一夜就好了。也是今日上头派个紧急公务,这方忙到了现在。”

“别仗着年轻就糟践身子骨,要不等老了就有你受的。下次要是轮到你值宿,瞧着没人就趴案上小憩会,别傻傻的睁眼到天亮。”陈母嗔怪着,拉着她胳膊往屋里走,“赶紧进屋吃饭,都热两回了,好悬没重新再热一回。”

“哎呀,再有这般情况,你们就先用就是,莫再等我了。”

“那哪成,一家人就要一起用饭。”

进了屋,就见半旧不新的餐桌上已经摆上了饭菜。

一家人说笑着入了座,陈今昭左右两侧依旧分别是稚鱼与抱着小呈安的幺娘。

“哥!”陈今昭刚拿起筷子,就感觉左侧袖子被人拉扯了下。疑惑的侧过脸看去,就见稚鱼不满的嘟着嘴。

“啊,怎么了稚鱼?”

稚鱼哼了声:“我生气了,你都没注意到人家头上的绢花。”

陈今昭定睛一看,可不是嘛,今个小妹的双丫髻上,不似从前只有个光秃秃的发带,发间还别了朵小巧精致的鹅黄色绢花。这般一打量,就觉往日还显稚气的小妹,让这鹅黄色的绢花一衬,格外的娇俏可爱。

“这绢花可是娘做的?那娘手艺可真好。”

眼见着稚鱼脸都要垮了,陈今昭这才笑着揪下她的发带,“逗你的,小鼓气包。咱家小稚鱼真厉害,心灵手巧,人也长得水灵灵的。瞧今个这绢花一戴,我还以为是谁家俏姑娘走错门了呢。”

稚鱼这才转嗔为喜,乐滋滋的拿起筷子吃饭。

小呈安小手指刮刮脸,说他姑姑不知羞。

稚鱼翻了白眼,给他比了个口型,夜、哭、郎。

陈今昭摇头失笑,不去理会左右的眉眼官司,夹菜慢吃了起来。在舀着蛋花汤喝时,突然想到今个值宿的鹿衡玉,遂对陈母说了句,让她明早卧两咸鸭蛋。

“又是给你那鹿同年带的?”

“嗯,他最好这个,尤其喜欢娘腌的,说是满京城都找不出第二家来。”

陈母不由高兴,就道:“那等明早我再给烧个红烧茄盒,到时你带给他。我记得他也挺喜欢吃这个。”

饭后,陈今昭就直接洗漱回房了。

知她今个疲惫,陈母他们也不多打扰,带着稚鱼与呈安就去东厢房,也准备睡了。

屋里,幺娘见陈今昭官服脏了,就从柜子里拿出一套干净的,仔细抻好挂在床前的木架上。

陈今昭躺在柔软的被褥中,沾床瞬间就控制不住的想要昏睡,可还是强忍困倦,唤了声:“幺娘。”

闻声,正在屋里收拾的幺娘就停了手中的活。她低着头,几乎脚步无声的走到床榻边,掀开半旧的青色床帐,沉默的坐在榻边一角。

陈今昭真的很想闭眼叹气,每每见幺娘,她总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自幺娘投奔她家那日起,就仿佛低人一等般,从不抬头看人。无论她说过多少回,对方都仿佛听不进,依旧按照自我的标准行事,生生将自己定在为奴为婢的位置上。

“幺娘,近来娘可有提过给稚鱼相看人家?”

“有过……不过南巷的人家,娘看不上。”

陈今昭也不太意外,她娘突然肯让稚鱼打扮起来,定是有这方面想法的。

“幺娘,稚鱼的亲事,我自有安排,所以平日帮我盯紧些,切莫让娘胡乱将稚鱼定下。”

“我知道了……表兄。”

幺娘低低的垂了眼。

陈今昭再难掩困倦的闭了眸。昏睡前依旧在想,她亲手娇养大的妹妹,养在手心里的明珠,她是绝不允许嫁去旁人家里受磋磨。她无法眼睁睁看着她娇养大的妹妹被婆母给立规矩、给男人洗手作羹汤、经历后宅残酷的妻妾相争、男人的负心薄情、以及被催生、还有生产时遭遇保大保小生死置于人手的悲惨境地。光是想想,都让她不寒而栗。

所以她早有安排,要么让稚鱼招赘,要么养她一辈子。

绝无第三种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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