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首小姐的灾难(8)
第55章剑首小姐的灾难(8）
人造太阳的光芒透过枝叶间的间隙，在地上投下一片光斑。“摸馍卷，藕米糕嘞！”
“琼实鸟串，罗浮特色！走过路过，来一串啦！”人流如织的大街上，商贩的叫卖声络绎不绝，形形色色的种族和谐地混在一起,不远处的交通要道,款式众多的星槎来来回回。雪白发色，红色眼睛，辫子尾巴坠着一晃一晃的小兔子，打扮得玲珑可爱的小女孩一只手拿着一串琼实鸟串，另一只手被温柔的女性牵着，“小镜，别走神了，都差点撞到别人身上了。”和她有六分相似的女性扯住魂飞天外的小女儿，语气无奈地点了点她的额头。
晃悠着的小兔子停了下来，脸蛋圆圆的小姑娘回过神，仰头乖乖道歉，“对不起，妈妈。”
她这幅样子实在可爱，作为母亲的女性遭不住地抱着她吸了个痛快。接下来的路，被吸得脸蛋麻麻、都害羞不起来的镜流倒是收回了飞走的一半魂魄，尽管表情仍然有些恍惚。
垂下眼睛，琼实鸟串鲜红欲滴，十岁孩子的手稚嫩短小，脆弱得轻轻一戳一个窝，但她总感觉别扭,不该是这样的，她的身体不该散发着热意，她也不该这么脆弱，她本来的名字也不是……，
她隐隐约约地意识到，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但脑海中吉光片羽般的画面转瞬即逝，如同手中细沙，越想拢着越漏得快。脑袋上传来温暖的触感，镜流抬起头，母亲的表情有些担忧，“阿镜，你这两天怎么了？一直在走神，是不舒服吗？”镜流愣住了，瞳孔猛地收缩，在“母亲”身上显得格外温柔的红眼睛中隐隐氤氲着灰色的雾气……，那是什么东西！？虽然这两天来总是觉得违和，但面对母亲时那亲近又酸涩的情绪是真切存在的，镜流神情紧张地开口，
“妈妈……
她的话没来及说完，周遭就突逢巨变，燃烧着的巨大星星遮盖了苍城模拟出的晴天白云，嘶吼着朝大地扑面而来，人群就像被镰刀割过的麦群，跟跄着翻滚在地，金色的枝条从身体的每一个出口钻出来。悲呼声，痛苦的呻吟，带着热意的鲜血与谷物的清甜气息混杂在一起，刚刚还平和热闹的大街转瞬间变成了人间地狱。头脑中似乎有人拿着锥子在凿，镜流抱着脑袋，跪倒在地，剧烈的疼痛让她分不出一丝心力，身体中似乎有压抑的力量即将破土而出，雪色长剑隐隐在空气中凝聚出透明的轮廓，却在下一秒被身边的变故猝然打断。温柔可亲的母亲半边身体已变成怪物的形状，枝条横出的手掐着她的脖子，提破布一样地把她掐了起来。
”呜……”
被掐在半空的镜流条件反射地蹬着没有着落点的双腿，用手扒拉着掐着脖子的手臂，结果反而被“母亲”手臂侧边长出的肉色长刃划破了掌心和脸颊，鲜血汩汩流出。
那粘稠的血液低落下来后带着灼人的温度，毫无理智的变形瞳孔中一线清醒浮现，但那线清明控制不了身躯对血肉的渴盼，清醒着注视自己杀死亲身女人的痛苦反而作为滋养的养料，加速了魔阴身的转变。“阿……镜……转变中的发声器官发出破碎、悲痛的声响，还残存着人类痕迹的那只眼睛滴落着滚滚泪水。
堕入魔阴，六尘颠倒，人伦尽丧。
这是每个仙舟人从小就明白的至理，母亲……已经没救了。脖颈处的力道在加重，颈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响声，肺部仿佛坠了沉甸甸的巨石，眼前重重人影相叠，母亲饱含痛苦的泪眼带起了一串本不应该是她的深重情绪，无力、绝望、痛苦几乎将镜流溺毙。这份汹涌而至的情绪太过沉重，压得镜流几乎要放弃抵抗。然而下一秒，一道陌生又倍感亲切的人影在脑海中闪过，身形隐约与掐着她脖子的“母亲"重合，镜流扒着脖子上手臂的小手颤抖得厉害。那是谁?…不，不行，她必须活着回去，还有人在等她！电光火石间，几乎要将镜流脖子掐断的畸变手臂缠绕上灰雾，在外力的作用下，松开了些许，与此同时，倒映着火光的透明冰晶冻结了眼中清明彻底熄灭的女性，连着小孩眼中砸下的泪水一起。
被赋予的身份死亡后挣脱出来的灰雾望着不停流着眼泪，却坚定地不回头，跌跌撞撞寻找生路的小姑娘，心情十分复杂。诞生的本能让她没办法漠视一位母亲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而她认同的“同类"记忆与间隙碰撞出的异度空间内，由无数灵魂碎片组成，“见”过伟大航道无数奇幻岛屿的她看到了能把最离奇的幻想小说中的设定都比得平平无奇的世能够承载几十亿人、遨游于星海之中的巨船，能够一念知天下的玉兆，空间折叠的洞天，镜流的育儿视频中不知边界的浩渺寰宇，比沙滩上的沙子还要多的星球，还有……超出生灵想象，仿佛概念化身的星神，世界之外是更大的世界，它如此浩瀚，如此广阔，却也…如此让人失望，换了个花样却从未变过的残酷、乐园般的仙舟苍城眨眼间就被“丰饶”毁灭，生灵只不过从被世界命运支配的人偶变成了被星神支配的蝼蚁，命运从来就不被掌握在弱者手中，既然牢笼夕是更大的牢笼，那她、他们的所有挣扎不甘又有什么意义？这个问题的答案尚且未知，但那只变成幼崽、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握着剑斩开拦路的怪物的同类身影眼看着就要消失在视野范围内，灰雾犹豫了片刻，还是跟了上去。
虽然不小心把自己赔了进来，但最初想要神不知鬼不觉探探同类记忆的好歹是达成了一半，灰雾苦中作乐地飘在镜流身旁……飘渺的雾躯散开，威力比在自己地盘上感受的那一剑弱许多的剑芒从中划过，被一连串变故几乎怼进虚无怀抱的灰雾持着摆烂的冷漠态度，拱得满脸鲜血与汁液混合物，五官都被糊的成一团，握剑警惕看过来的幼崽一个踉跄。“亲爱的孩子，你现在这幅样子可伤不了我，这个方向，是回家的路吧？是想去确认你父亲变成怪物了没吗？”
“你应该清楚的吧？他还活着的可能性有多低？”镜流抿着嘴唇，一句话没说，也不理灰雾嘲讽的话语，确认自己的确伤不到对方后转身就朝着原路敢去。
世界上有一种生物，你越不理它，它越起劲，当这种生物披着可爱到足以迷惑人心的皮毛时，人们总是会笑着把它们宽容，那片洗去一切的起源之海中，灰雾也曾经吃到过这样令人不解，却也令人心情愉悦的碎片，回忆起那碎片中的情形，灰雾化作一只灰色的猫，悬空蹲在了小姑娘的肩膀上。
和传说中的岁阳很像的生物一言不发地蹲在肩膀上方些许，看着没有捣乱的意思。
闷头赶路的镜流心里却越发警惕了，岁阳骗小孩的九十九种方式是学宫小朋友必学科目，擅长变化形体，迷惑人心的岁阳……变得越可爱的越需要警惕。诞生自负面情绪中的灰雾对敌意的感知堪称雷达，弄巧成拙的它也不在意，只在爪子中幻化出一根指挥棒，指了指前方树枝都长了绝大部分身躯，只能依稀辨认出身份的男人，语气戏谑，
“啊，看起来也不是完全没意义的事。”
猫爪子所指的方向，金色瞳孔，目光锋利的青年剑客正朝着身旁同类的"父亲"挥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