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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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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宾利低调驶入阿瑟顿南部一座三英亩的奢华私人庄园。

这是沈肆年私人房产,也是他最常住的一处。

佣人打开后排车门,恭敬道:“先生,裴锡医生已经在等您。”

裴锡一家二十世纪末移民美国,中产家庭,俩人念学时相识,成为好友至今。

沈肆年颔首,抬步进入。

沙发上正打着游戏的裴锡听见动静回头,又急急转回去继续他的游戏,“回来啦?等我会啊。”

游戏打斗声激烈,男人身体和脑袋左右摇晃,嘴里脏话夹杂指挥几乎要穿透整间屋子。

入迷模样跟他斯坦福医学博士,在职主治医生的名头实在不符。

沈肆年习以为常,先回房洗澡。

黑白灰色调的卧室没有多余色彩也没有多余家具,简单典雅。

Nora听见开门声后探出小脑袋,再跳下大床,床上收拾齐整的被单压出一个个小巧雪花脚印。

沈肆年摸摸它凑过来的头,进衣帽间,小猫咪也大摇大摆跟进去,大尾巴左右摇晃。

洗完下楼,裴锡已经从他酒柜里拿了瓶罗曼尼康帝自斟自饮,还给出评价,“这瓶不太行,年份不够。”

九零年的康帝年份不够,他的口味已经被他家酒库养刁。

沈肆年取了个杯子倒下半杯,端在手心,并未动口。

裴锡品尝完毕,翘起双腿“问诊”:“怎么了?这大晚上的把我喊过来。”

沈肆年眼眸下垂,回忆最近。

一位说喜欢他的中国女孩好像用了很多方法站在他跟前,他本可以无视,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但还是出了问题,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年未曾复发的病症在触碰她时反应那样明显。

原先一两面只以为是意外,可见面次数越多越确认这一点。

“裴锡,你说过,这个病已经好得差不多。”

“什么病?”裴锡问完才想起来,他也只给他看过一种病,“噢,你的那个渴肤症啊?”

渴肤症,也叫皮肤饥渴症,指强烈渴望跟他人有皮肤接触,如若得不到满足则会产生严重心理问题。起因不明,心理学上认为是缺少母亲的爱抚,成长期缺乏安全感导致。

沈肆年在六七岁时渐渐察觉自己身上不同,他厌恶每一个人的触碰,却会下意识地观察别人的身体和皮肤,渴望拥抱与触摸,这让他觉得很恶心,感觉自己像个变态。

他试图寻找方法抑制,最有效是离开人群独自来往。

裴锡是受害者。

裴锡性格爽朗大方,想和他交朋友,那时候沈肆年还不会控制自己,在他触摸到自己手时挥了拳头。

可没把人打走。

他是唯一一个。

后来裴锡问他是不是生病,再后来他上了医学院,想给他开药做治疗,但那时自己已经成年,很少受这个所谓“渴肤症”困扰,倒是厌恶触碰与日俱增。

今天的异常出乎意料。

裴锡也觉得惊奇,“什么情况?”

沈肆年斟酌片刻,回答他,“不小心碰到了人。”

这么多年即便故意回避当然也偶尔会与人产生肢体接触,不过那偶有的几回状态正常,心理略微不适,但丝毫没有更多渴望接触的欲望。

之前在办公室又或者中午在车上时的感觉不同,女孩抓住他手时心里掠过怪异感觉,酥酥麻麻似乎有电流穿梭,心底意志迫使他松开,而后泛起几不可察的失落。

更甚至不必触碰,只看见她情绪都会波动。

时隔数年,他对触摸再次有了渴望。

那头裴锡追问:“男人女人?”

“......一个女孩。”

“女孩?”裴锡陡然加重的音量穿破耳膜,“多大的女孩?小女孩?Child?”

沈肆年移开眼。

裴锡暗自琢磨,没有否定,那就是个成年人。

成年女性......

他越想越兴奋,“肆年,我觉得这是个好消息!”

沈肆年家庭背景复杂,阶层以下只知近年“克里斯”这个名字风头盛,可贵族里都知道劳伦家并不待见这个污了血统的孩子。

裴锡认识他时他完全就是个只会躲在角落装强大的小可怜,姓劳伦的兄弟姐妹无视他的存在,圈子熟人欺负他没妈甩脸色,陌生人被他冷漠冻伤,只有校园里那只接受他喂养的流浪猫会温柔冲他喵喵叫。

后来那只猫被坏蛋们恶作剧故意弄死,他再也没有喂过猫。

那是七八岁的沈肆年,裴锡是旁观者。

他上学时修过心理学,沈肆年是极佳的心理实验对象,比如渴肤症比如回避型依恋比如偏执,如果想要靠近他需要有赶不走的精神,自己能够成为他的朋友也花了不少时间。

所以这样一个人几乎很难发展亲密关系,别说女朋友了,就连个正常女性朋友都没有。

不知道他什么想法,但身为好友的自己实在担心他这辈子寡到底。

这会裴锡直接抓住他手,并且故意触摸,对方几乎是下意识的甩开,眉心拧起,“做什么?”

裴锡笑容满面,喊住远处经过的佣人,“Becky,你过来。”

Becky来到跟前。

裴锡看着脸色仍不悦的男人,“肆年,我们来做个测试。”而后向Becky简单解释,Becky听话伸出手臂。

沈肆年已经明白,他看着眼前和那人差不多年纪的Becky,又垂眸看她露出来的一截手腕,内心平静。

半晌,他朝Becky挥挥手,“去忙吧。”

裴锡皱眉头,“没有感觉没有渴望?”

“没有。”

“也就是说病症复发有特向性?”

沈肆年没回答。

“肆年,可能你这病从未治愈,只是靠你内心强大意志力压了下来,对我对Becky还有认识的任何人你都产生免疫力,但她是不同的,我不清楚什么原因,也许是件好事。”

“你不妨接近她看看,她有可能能治你这病呢?”裴锡正经不过几秒,眼底开始狭起抹暧昧笑意,“男女朋友抱一抱……”

沈肆年觑了他一眼,起身上楼,“你开些药。”

“哎呀干嘛开药啊,你这老大年纪,也该找个女朋友了。”

“嘭”,房门关上。

......

接下来一周宋初晴兢兢业业上班,一边学习国际top基金公司管理经验一边像个觊觎克里斯的追求者到处打探他消息。

一周下来,宋初晴已经基本摸清克里斯在公司的一些习惯。

他来公司次数不多,一般一周最多来两天,时间不固定。

但是每次来都是坐专用电梯直接进办公室,进办公室会先换衣服或冲澡,洁癖说有待进一步验证。

在他从休息室出来前Allison会准备好他的咖啡,Allison根本不经盘问,没两天就把他口味全盘托出。

克里斯有自己专用的咖啡豆和咖啡器具,只喝手磨美式或冰咖啡,分量味道必须分毫不差,Allison说她学了一个月才能把自己磨的咖啡端给他。

宋初晴不爱喝咖啡,更没有亲手冲过咖啡,她看Allison那复杂手法和流程直拧眉头,这人也太难伺候了吧?

Allison问:“Hanna,你想学吗?”

“......”我不想学。

但是克里斯本就不常来公司了,来她也没机会和他说上话,“端茶送水”也许是拯救她毕业论文的一条捷径,她僵着扯起笑容,“想,麻烦你教我。”

学了两天,Allison品尝她冲出来的咖啡,摇头:“不行。”

第三天:“还是不行,克里斯对苦味很敏感。”

第四天:“进步很多,但是萃取的时间应当是太长,味道不纯。”

第五天:“Hanna,冰太多,做冰咖啡必须严格控制四块半冰量。”

被咖啡折磨的第六天晚上,纪复西遭遇无妄之灾。

宋初晴对着视频大声控诉:“你们这些资本家简直可恶,四块冰和四块半冰有什么区别,你说!”

纪复西一脸懵,扭头看一眼旁边老婆,然后把手机丢过去,“我去洗澡。”

宋檀笑着接过手机,温柔问:“小初怎么了?”

宋初晴委屈跟妈妈撒娇,“呜呜妈妈,我讨厌咖啡,这辈子都不想再冲咖啡。”

宋檀笑意更深,“你爸说你现在在实习,是不是领导让你冲咖啡?”

女孩撇撇嘴,“不是领导,是我自己想做,我只是觉得我这领导也太吹毛求疵,爸爸也不这样啊。”

“你爸要求其实也严格,不管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你看你庄叔叔不也是经常返工做方案做汇报?对待工作认真仔细总是没错的,特别是当你身上承担许多责任的时候。”

宋初晴明白妈妈什么意思,但她还是不能认同,“那爸爸喝咖啡会纠结四块冰还是四块半的冰吗?”

宋檀一噎,“不会。”

“就是啊!”工作归工作,但是喝个咖啡而已这也太紧了吧!

宋初晴家庭条件优渥,但她从来不是养在温室里的娇贵公主,她是一棵享受太阳的小树是一匹奔跑的小野马,所以她无法理解这么“精致”的生活,不过她也明白许多贵族是有这样那样的毛病,尊重。

吐槽完,宋初晴通体舒畅,趴在床上继续和家人说话,“妈妈我好想你呀。”

“妈妈也想你,等我忙完这段,我和你爸去找你。”

“......”

不要啊!不要啊!她不想吃青菜啊!!

带着兔子发箍的女孩欲哭无泪:“好呀好呀。”

第七天,宋小初出门时看一眼万里晴空,心里瞬间充满能量,不能用坏心情辜负好天气!

来到公司乖乖继续学咖啡,她现在已经可以十分精确地称重,知道咖啡粉磨到什么程度可以停下来,能分辨咖啡液颜色水流,比定时更加准确地停止萃取。

终于,蓝眼睛的西方美女第一次给她比大拇指。

不过Allison怕她瞎猫撞上死耗子,又让她练了两天才让去送咖啡。

周五下午,神龙见尾不见首的老板总算来了。

宋初晴也终于有机会献殷勤。

她冲了历史上最完美一杯美式,小心端着过去敲门。

沈肆年已经换好衣服在桌子前办公,听见动静只是抬头看一眼又垂下。

宋初晴按照Allison的指示放在他右上角45度位置,握柄朝里,距离笔筒位置十公分。

“克里斯,这是我第一次给您冲咖啡,如若哪里做得不好请您尽管说。”

男人又抬起头。

送咖啡不是她的工作,她却出现在这里。

六月下旬的旧金山气温不断上升,夏意逼近,女孩只穿一件浅灰色衬衫裙,腰间缀着朵白色山茶花,衣袖挽至小臂,露出细腻光滑一截。

再往上,脸颊笑容明媚,唇角浅浅勾起的弧度也似乎在拽着他。

沈肆年呼吸渐重,几秒,低头,低头间所有情绪克制进眼底。

出口语气有些许不耐,甚至凌厉,“知道了,出去。”

宋初晴能听懂人话看懂微表情,她默了默,笑意敛起,转身离开。

等一关上办公室门就直接冲着玻璃挥拳头,没礼貌的家伙,她学了整整一周哎!连声谢谢都不说,太可恶了!

Allison怕她出差错,过来问什么情况,宋初晴长吐一口闷气,“克里斯是大变态。”

Allison捂起嘴笑:“那你还送吗?”

宋初晴恨恨咬唇:“我当然要送!”

不仅要送,还要送到他满意为止!

......

与此同时,沈肆年拨通内线:“安东尼,把Hanna Song调去投资决策部。”

不管她有什么目的,她都不适合再出现在自己面前。

安东尼:“投资决策部?”

一个创投基金公司,最重要的自然是投资与决策,而投资决策部从不招实习生。

男人只应一个没有温度的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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