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李修从车上拿了自己的衣服包袱提在手里，又掀开原先倒扣做盖子的大簸箕。
“你要的猪肉，还有豆腐……嗯，又随便买了点别的。”
——他不知道姜玥家里具体有什么，就随便买了些她大概能用得上的东西。
车上的东西，实在比姜玥以为得要丰盛很多，就是那种……奇怪角度的丰盛。
首先是一大块带皮猪腿肉——有肥有瘦有肉筋，看起来很新鲜。
——这还挺正常的。
然后是半板豆腐——不是那种几块、够吃一顿的量。而是……有半张小桌子那么大的、带着压豆腐框子一起买回来的半板豆腐。
——这……怎么把人家的模具一起买回来了呢？
姜玥默默吃惊，挠头看李修，“没想到你爱吃豆腐？买的豆腐……有点多哈？”
这不是给她出难题吗，买这么多豆腐怎么吃！
“嗯。”李修转头看姜玥，“我看还挺新鲜的，就多买了些。”
他语气笃定，假装没意识到自己“买”这么多豆腐有什么不对劲儿。
但真相是……下属北山怕坏了李修的“秘密任务”，买回来不少东西任他挑选，其中就包括一大板豆腐。
李修当时也很无奈，他含糊解释说不需要这么多，又不好直接驳北山的好意，只能挑了块合适的猪肉，又装了半板豆腐。
至于北山特意给自己配的独轮车，他也确实用上了。
现在的李修略微后悔，也庆幸自己那时嫌沉，坚决地拒绝了北山往自己车上装蔬菜的动作——姜玥菜园子都是青菜，他可解释不来自己从镇上往姜玥家里运青菜的奇怪行为。
“看看别的吧。”李修赶紧转移话题。
他掀开猪肉，下面压着四个草绳捆着的大碟子——这是李修自己给姜玥买的。姜玥家里不是大碗就是小碗，虽然不影响，但添几个碟子没什么不好。
李修又打开两个旁边合扣在一起的小簸箕，里面塞的是一捆麻绳和几个纸包。
“我多买了些调料，你再不必拘束，可以随便用。”
说着，他就把麻绳放车上，把簸箕递到了姜玥面前。
姜玥接过簸箕掂了掂——这……至少有三斤吧？
买这么多干调料，先不说花了多少银子，这得吃到哪辈子才能吃得完？
“啊？”她看李修，一脸愕然：“为、为什么？”
姜玥好像……嗯？
李修以为姜玥会高兴的。
至少不是现在这个反应。
“我……”李修吸气再呼气，“我觉得你做饭好吃，所以帮你多准备了些。”
——已经决定信任姜玥，他也放下心来、打算以后有空多来姜玥这里蹭饭。那给她准备些调料，没什么不对的。
调料足，做菜也自然会好吃。
李修还记得姜玥给自己做的第一顿饭——干菜炖腊肉。她那时站在锅边，举着个包调料的小手帕，满脸纠结，一粒一粒地数着花椒往锅里搁。
所以现在，姜玥不必心疼调料钱，他也能吃得更顺心舒坦。
李修见姜玥还一副吃惊表情，知道她没懂自己的意思。
“这些是我送你的，你不要有压力，正常用就行。权当我为了自己吃得好准备的材料了。”
“啊……谢谢啊。”
姜玥迟疑地点头，内心复杂。
李修他，到底是爱吃自己做的饭呢，还是点自己那五两银子的事呢。
为了他吃得好……那，好吧，她得承认这两天自己准备得饭菜一般，那只山鸡还是李修打得呢。
两人又一起看了车上的其他物品。
除了李修给自己买的、暂搁在姜玥西屋的东西，他还给姜玥买了一个小石臼，一叠干荷叶，一卷竹纸。
“我看你之前用的那个石臼边缘已经摔没了一半，索性就换了吧。”李修解释，“干荷叶和竹纸，你日常用就行。“
姜玥点头，觉得自己明白了李修没说出口的话——干荷叶和竹纸可以给他包些食物带走呢。
————
侧着拿菜刀，刀刃用力贴着猪皮刮两次去毛。
猪肉翻过来，姜玥却没再下刀。
这……猪皮看着挺好的。
要是能整块切下来最好。
穿越前，她曾在街边的面条店里吃过一种炸猪皮——经过炸制的猪皮体积涨大不少，猪皮组织呈海绵泡泡状，和面条一起煮后吸满鲜美面汤，咬下去是脆韧又满口汁。
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是念念不忘。
要是能试着做这个就好了。
之前她为了招待李修买的那罐菜籽油还没用……油有了，肉皮有了，应该问题不大。
姜玥下刀慢切猪肉一角，控制刀刃不要切到肉皮。然后偏刀把那角猪肉贴着肉皮切下来——现在这整块猪肉皮有了一个能抓握的地方。
姜玥左手使劲拽着猪皮，右手横菜刀使劲，推刀顶着猪肥肉往下切，试图分开猪肉和猪皮。
肉皮滑，肥肉油，姜玥使不上劲儿。
不行……必须切下来。
她暗自咬牙，拿了抹布缠在菜刀柄上，又在案板上撒了几滴凉水。
再下刀，左手往外稳住绷着肉皮，右手拿刀来回推拉，匀速用力……很好，比刚才好了不少，猪肉也不那么滑了，使劲儿就能行。
姜玥不自觉屏住呼吸，两腿用力稳住下盘——好好好……切下来了！
拿起猪皮仔细看，她整个人站在案板前美得直晃身子——虽然猪皮上还连着不少高低起伏、坑坑洼洼的肥肉，可猪皮是完整的啊。
——小问题，到时候再刮刮就好。
所以，姜玥非常客观地评价了自己这次切猪皮的壮举，是她做菜史上相当值得纪念的胜利！
她心情大好，浑身散发着轻快的喜悦。
……
李修洗完了衣服，拎着木盆进厨房。
“姜玥，我帮你？”他进了西屋又出来，站在姜玥旁边看她准备的餐食。
“那先做米饭吧。”姜玥朝他点了下头，“然后把米饭放陶锅里温着。一会儿我做葱烧豆腐时再腾锅就行。”
“嗯，好。”
李修淘米，又自觉把淘米水倒在姜玥专门收集淘米水的木盆里。
引柴生火，小灶架锅。
煮上米，剩下的就是等。
李修坐在小灶旁，隔着半个厨房看姜玥做饭。
“姜玥，”李修突然开口。
“怎么啦？”
姜玥没抬头，专注地切猪肉。
“你院子里的那根木头……削了一半皮的，是要干嘛？”
刚才李修顺手扫了下院子，看她干到一半搁在院子里的活、还有旁边散落的碎树皮……实在是不知道要不要管。
“是我新捡回来的木头，我看那根枯木特别好、特别干，所以才带回来的。收拾收拾……等我再多攒些，之后就能修后屋棚子了。”
李修看了眼姜玥，没再说话。
想了会儿，他又起身出去，主动帮姜玥把剩下的半截树皮削干净了。
……
姜玥蹲在大灶边烧火，抬头就看见李修端着一簸箕碎树皮站在自己身后。
“哎？你……该不会帮我把树皮削完了吧？”
李修点点头，“顺便把树皮烧了，省得乱飞。”
姜玥站起身，主动去接他手里的簸箕，“嗨呀，你歇着多好，那根木头我慢慢收拾就行。”
她这话不是客套，是真想自己练练砍木头、削树皮的能力。
上次看张叔张婶修房子，姜玥学了不少有用的生活技巧，更羡慕人家游刃有余、潇洒从容的干活能力。
虽然不幻想哪天她真能亲自上手修棚子，但搭个实用的鸡窝狗窝还是一个比较切实的目标。
“姜玥，你去吧，我来生火。”
李修后退一步，没把簸箕给她——已经默认了生火是他的活儿。
姜玥点点头，一脸笑，“谢谢你啊。”
……
把手悬在锅上方试了一下，姜玥感受到热气——锅温上来了，可以开始做菜了。
她在锅里放油放糖小火炒，看糖彻底融化了，才把提前准备的姜片、葱丝和各色干香料一起倒进锅。
没两秒，锅里起白烟，姜玥闻到了独特的、带着甜的料香味。
很好，加酱油！
热油热糖加凉酱油，冷热液体相碰，发出刷啦啦的沸腾声。用炒勺再翻炒几下拌匀，姜玥拿起旁边放着的、提前焯了水的猪肉块，赶紧倒锅里。
用炒勺在锅里打着圈搅和猪肉，先快后慢——姜玥不想粘锅，但还想肉块表面煎出点焦感。
停勺，等待，又舀起一勺汤汁浇在猪肉上。
差不多了，猪肉已经上色均匀。
姜玥满意，转身拎了大陶壶里的热水倒进锅里。
再加一小勺盐进锅搅拌，然后扣上锅盖，再在木锅盖的边缘盖上干净抹布。
“小火煮吧，暂时不用管它了。”
她朝李修说。
李修点点头，把一段柴推进灶里，又拉上了灶门。
“你这次没放醋？”
“唉？你这都知道。”姜玥转头看李修，对他细致入微的观察表示惊讶。
李修脸上没表情，但语气透出点认真，“没闻到。”
姜玥眯眼，半闲谈地和他聊自己的想法：“我上次给你做的那个红烧肉，不，糖醋肉……我也搞不清是什么啦。反正上次放了醋，我们这次就不放醋试试……应该不会难吃，炖猪肉怎么可能难吃呢。”
李修安静听着，没发表任何意见。
至于锅里的水，应该是又沸腾了，肉很快就会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