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
第28章调查
方韵话音落地,整间展览馆仿佛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都保持着望向方韵的姿势顿住了。
她伤得很重,浑身是伤,原本柔顺得可以直接去拍洗发水广告的齐肩短发现在凌乱得像个鸡窝,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的,被血浸得皱皱巴巴,结块了的血痂簌簌地往下掉。
尽管她狼狈至极,但是谁也不会把她与悲惨可怜这类词汇联系在一起一一她脸上没有半点悔罪的不安和焦虑,眼神坚定,毫不动摇。一位监管人员最先回过神来,她用智能终端手环打了个电话。祁霁猜测她是在和上级汇报,她将方韵的自首供词复述了一遍,然后问道:“目前这个情况需要通报安全督查局吗?”原来还有不报警的选项吗?也不知道该说先遣团是对队员护犊子,还算是对法律毫无敬畏之心。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那位监管人员报了警,要求安全督查局现在立马派人,来将这位主动投案的犯罪嫌疑人带走。
她挂了电话,整间展览馆像取消了暂停键一样,所有工作人员如梦初醒,各司其职地活动起来,就好像这个小插曲从未发生过一样。祁霁和方韵对上了眼神,她朝祁霁笑了笑,依旧是那种邻家女孩的笑容,她笑得有几分解脱,又有几分得意。
祁霁懒得去深究方韵为什么要顶罪,可能是单纯地为了自寻死路早点和她哥团聚:也可能是想借此机会将李建德的恶行公之于众:又或许,她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参与到杀死李建德这件事情里,以告慰她哥的在天之灵。反正方韵有自己的想法,祁霁又管不着。更何况,有人分文不取地主动帮她顶罪,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祁霁闭上眼睛,放任自己在药剂的作用下缓缓睡去。大大大
10月29日,新内城中心心医院。
祁霁已经住院住了大半个月,她将足以烧死她好几次的烧伤分摊成几十个不足以致命的烫伤,均分到每一天里慢慢医治。从医生的角度来看,就是她的伤口一直反复感染,眼看着快好了又立马复发,急得医生每次来查房时都唉声叹气的。在治疗过程中,祁霁发现了一个【伤害延迟】异能的好处,分摊伤害可以简化治疗方式,大大缩短治疗时间。
四度烧伤即使治疗及时也无法恢复原先的机体功能。三级烧伤需要进行手术植皮,从修复到肢体功能重建怎么也得花个一两年。但若是把它们分摊成许多个二度烧伤,那就只需简单的清创和药物治疗。可惜伤害分摊是有限度的,祁霁尝试将伤害分摊成无限小,试图卡一个无限小等于零的BUG,却以失败告终。
而且延迟时间也是有限制的,最多只能延迟到半年内,时间一到就会自动爆发。
在她身边,来探望她的岑晴翘着二郎腿,仰着头靠在椅背上,长叹了一口气:“唉,方韵宝贝真傻,自首干嘛啊?我们队本来人手就不够”听起来,岑晴一点儿也不因为队友变成了杀人犯而难过,只是单纯地遗憾自己失去了一位得力干将。
祁霁本来休息得好好的,岑晴突然跑来找她,滔滔不绝地讲了一整个上午,快到饭点了还不走,祁霁都听困了。
但得益于岑晴,她知道了方韵自首之后的事情。主动投案的方韵被送进了羁押病房,在那里,她得到了相应的医疗救治,并且向安全督查局派来的工作人员供述了自己的犯罪过程。她的原话是这么说的:“我亲手杀了李建德,他死的时候一脸错愕,因为他没料到我会杀他。我站在他身后,用匕首割破了他的颈动脉,同时用锥子刺穿了他的心脏,然后他立马就死了。”
和祁霁当时对她所说的话几乎一字不差,祁霁如果版权意识高的话可以去告她抄袭。
安全督查局让方韵指认抛尸位置,她拒不配合,表示李建德不配被好好安葬,只说那具尸体和作案工具一起被她丢到了“没有人找得到的地方"。一一这也是祁霁的原话。
根据方韵的说法,安全督查局怀疑她将尸体扔到海里去了,他们派人打捞了一段时间,但一无所获,没多久就因为打捞费用太高而停止了搜寻。此外,方韵承认了自己是那封匿名信的作者,亲口揭露了李建德的所作所为一一包括他如何威逼利诱自己,又如何买通郑西舟在推荐信上签字,将她哥哥调到三队害得他死于非命。
普通队员转入前三小队是有固定流程的。
除了需要进行资质审核外,还需要一封由两人签字的推荐信,要求两位签字人中一位是人事部领导,另一位则是与被推荐人共事过的队友。因此,李建德不得不找关系搞定了资质审核,然后又掏了一笔巨款买通郑西舟。
他大费周章,就为了威胁女儿的好友给自己当情人,可能这于他而言是一种充满挑战性的刺激游戏。
不过,其实这对他而言也远远算不上“大费周章”,李建德买通郑西舟的那笔巨款对他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甚至还不如他的一个手表昂贵。李建德的亲哥李建伟是新内城里排得上号的一位大富豪,白手起家,一开始是搞装修的,后来又投资了文娱产业,目前身价不菲。李米娅的画展就是她这位亲叔叔出钱出力办的。李建伟很聪明,也很理智,对于此事,他只表了一次态,说他相信安全督查局的调查和判决结果,如果李建德确实犯罪了,他会对被害人进行补偿道歉。至于方韵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罚,李建伟还是那句话-一“他相信安全督查局的调查和判决结果。”
但安全督查局调查了大半个月都没调查出什么结果。方韵手头的证据不多,可以说是几乎没有。李建德私下和方韵交谈时总开着电子屏蔽器,方韵根本没机会录音存证。唯一的证据是郑西舟的智能终端手环,方韵将他的智能终端手环从崩坏区域里带了出来,里面有他和李建德的谈话记录。郑西舟收了那笔巨款,在推荐信上签了字,然后转头就将所有款项转进了医院的账户。
他奶奶病得很重,一直在重症监护室里昏迷,全靠钱续命。李建德叮嘱郑西舟千万要将记录删除,安全第一,对双方都好。但郑西舟没有删除,不仅没删,他甚至还细心地将聊天记录备了份。至于他是想以此威胁李建德多要一些钱,当一条黑吃黑的狗,还是想要等奶奶痊愈后再勇敢揭露李建德的罪行,当一个铲黑除恶的英雄,那就不得而知了郑西舟已经死了,没人能知道他当时想了什么。不过,李建德和郑西舟的聊天记录只能证明,确实是李建德暗箱操作将方顾送进了三队,并不足以证实他曾经对方韵进行过性勒索。方韵要求安全督查局向公众披露案件详情,以此来号召更多曾经的受害者来提供有效证据。
她的提议被安全督查局以“没调查清楚之前不能泄露案情"为由拒绝了。而真凶祁霁却安安稳稳地躺在病床上,听岑晴队长将案件调查的所有细节详详细细地泄露了个遍。
岑晴的姑姑是尊贵的新内城市长,岑晴想要知道自己手下的队员案情进展如何,实在是太简单不过了。
虽说安全督查局目前的说法是“案件还未完全查明",但岑晴已经自认为得知了案件的真相,她百分之一百地相信了方韵的供词一一方韵自己被威胁,亲哥被陷害,一时冲动杀死了罪魁祸首,这是一件多么合情合理的事情。至于方韵为何死活不肯指认抛尸位置,岑晴则认为这八成是因为方韵愤怒之下将尸体毁坏得没法见人。没找到尸体,还能一口咬定自己是激情杀人,要是尸体被找到了,方韵还要多背上一个辱尸罪。讲完自己的分析,岑晴坐直身子,朝祁霁眨眨眼,说:“这些案情可都是机密,你千万别告诉别人哦。”
她竖起食指靠在唇上,比了一个嘘声的动作。祁霁乖巧地点点头,心里完全没当回事一一这句话纯属岑晴的免责声明,实际上她说不定巴不得这件事传播得又快又远。这几日,整个新内城都在讨论方韵杀了人事部主任的事,一向低调的方韵顿时变得万众瞩目。
这件事甚至还登上了日升传媒旗下小报的头条,就连一直待在中心医院里的祁霁都听到了不少消息。
要说这里面没有岑晴的推波助澜,祁霁肯定是不相信的。除了有位市长姑姑的岑晴之外,谁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泄露案情,还不会受到任何惩罚?至于岑晴为什么这么做,祁霁也懒得去深究。岑晴的姑姑是市长,她自己是先遣团干部,操纵舆论来达成政治目的是一种很常见的手段。
可能是她们想趁机给先遣团管理层来个大换水也说不定,听说就有好几个和李建德走得近的干部停职接受调查了。
岑晴随手拿起祁霁床头的病历本,一边翻阅,一边说:“有好几个姑娘去安全督查局报案了,说自己也曾受到过李建德的威胁或是侵害。其中一个姑娘甚至做了一副锦旗,上面写着'正义战士,人渣克星',哭着喊着要送给方韵。”“李建德平日里伪装得不错,先遣团里居然有不少人认为李建德是被还陷的,他们觉得是方韵敲诈李建德不成就杀了他,然后为了脱罪瞎编了个借口。”岑晴嗤笑了一声,“当然,这么想的九成九都是男的。要我说,他们应该庆幸李建德不是同性恋,不然他们就要小心自己的小屁屁了。”岑晴把手中的病历本翻了一页,接着说:“郑西舟收的赃款是非法所得,已经被没收了,从他的医院账户直接划到了新内城的财政账户里,现在他还倒欠医院上万块钱呢。
“有好心人觉得他是为了尽孝才误入歧途,为他奶奶举办了一次募捐活动;也有人觉得他拿队友的命赚黑钱,是个间接杀人犯,大半夜去他奶奶的病房外泼红油漆。”
祁霁心不在焉地听着,时不时非常配合却又非常敷衍地点点头,看着还在听,其实已经打盹了好一会儿了。
岑晴看着手里的病历本,突然说出了一句让祁霁立马精神起来的话:“好奇怪啊宝贝,你这伤怎么一直反反复复的?感觉不太对劲耶。”祁霁一直觉得自己将【伤害延迟)运用得很自然,毕竞医生和护士都只是觉得她恢复速度有些慢罢了,她们一致认为她久伤不愈是因为皮肤太过脆弱和身体免疫力低下,给她多开了不少补剂。
但岑晴明显更敏锐一些,她和阮昕是老队员,自然不只一次地看过阮昕住院时的病历,阮昕使用【伤害延迟】异能时伤口也是这样反反复复发作,需要很长时间才能痊愈。
祁霁直接挪用了医生护士们的原话,真诚地说:“可能是因为我皮肤脆弱又免疫力低下吧。”
她有些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李米娅现在怎么样了?”好在岑晴立马被转移了注意力,没有继续追究,她叹气道:“唉,别提了。米娅宝贝现在已经停职接受调查了。”她合上手里的病历本,放回床头柜上,说:“安全督查局既怀疑米娅包庇自己的□口犯爸爸,又怀疑她包庇自己的杀人犯好友,非常之矛盾。更矛盾的是李米娅自己,她既不相信自己的爸爸会做出那种事,也不相信方韵会杀了李建德,大哭大闹了一通。”
“可以理解,她心里一定不好受。"祁霁说。岑晴揉了揉眉心,抱怨道:“我心里也不好受啊!先是五个队员全折在崩坏区域里,现在阮昕死了,方韵进去了,李米娅停职了,整个三队就剩下我、你,还有刚刚结束休假的杨小蓓,连一桌麻将都凑不齐!”她垂头丧气道:“更惨的是,楚弛居然说,在招到新的队员之前,要先把我们三个并到二队去。”
“并入二队?”
“对啊!你也觉得很离谱吧!我才不想要和二队共事,他们队长就是个神经病!"岑晴抓狂地挠了挠头,把一头帅气的狼尾锱鱼发型揉成一个乱糟糟的鸟窝。
能让一向开朗直爽的岑晴抗拒成这个样子,看来二队队长也是位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