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
第32章“老公”
【我去找你,大概两个小时后到。】
于是,两个小时后,又发来消息:【徽徽,我到了)她没回复,靳佑又发消息:【睡着了吗?】过十分钟,程徽还是没回消息,靳佑发出最后一条消息:【我开了个房间,2309〕
靳佑最初发消息时,是昨夜十点多,但等程徽看到消息,已经是次日上午十点,程徽正坐在车上,准备和程母一起去扫墓。指尖快速敲击着屏幕,回了一句:【昨晚睡得早,刚看见,扫墓回来再去找你。】
手机收起,车厢内彻底陷入死寂,母女二人一句话都不说。从酒店到墓地距离不远,仅仅半个小时后,就赶到了墓地。二人下车就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闷热,热的人喘不上气,天空阴沉,似乎是有一场大雨正漂浮在福东市的上空。
二人在附近买了两束花,在程母的带领下,于上百个墓碑中,找到了杭父杭母的墓碑。
黑白照片沾了些尘土,像是早就知道会是这种情况,程母从包里掏出提前准备好的手帕,蹲下,将花束放下后,仔仔细细的用手帕擦拭着两张照片。程徽也跟着将花束放下,慢慢站起身,看着墓碑上的两张照片被一点点擦得干净。
照片上的两人还是年轻时的模样,约莫三十岁出头,杭母的照片是笑着的,脸上依稀能看见酒窝。杭父脸上也带着淡淡的笑,但略有不同的是他似乎稍稍歪着头。
倒像是在朝着杭母那边靠近。
程徽好奇:“这遗照是他们之前的合照吗?”“是我们三个人的合照。”
程母声音淡淡的,听不出起伏,“全家福上截下来的。”站起身,手里还捏着脏兮兮的手帕。
程母看向一旁空着的墓地,特意交代:“以后我不在了,就把我葬在那个墓地里面,那是我提前给自己买好的墓地。”“到时候记得把我送回福东,别把我葬在岳海。”本来扫墓就让人郁郁寡欢,这话更是惹得程徽生气,简直像是挑动了她某根神经,登时像炸了一般:“好端端的,说什么死啊!你别杞人忧天好不好!“人生无常,谁知道明天会是什么样?”
“你能不能不说这些?”
死亡的话题过于沉重,尤其对面还是自己亲生母亲。程徽仅仅是想想就已经眼底泛红,顾不得还在墓地,急的冲她喊:“你死了,我怎么办?我怎么办!”“到时候你就自己照顾自己。”
越说越让人难受,程徽转身就走,头也不回的喊:“照顾不好自己!我就是照顾不好自己,我还没出息,你要是放心丢下我一个人,你就走!等你走了,我就嫁人!我就联姻!我要嫁给一个自己很讨厌的人!”“以后我也不会把你葬在福东,我就要把你葬在岳海!”墓地园的寂静被程徽彻底打破,周围几个来扫墓的人都看了过来。她丝毫不在乎,气鼓鼓的走在小路的枯叶上。脚尖触及一片翘起来的枯叶,猛的一踢一一
枯叶只是翻了身,依旧还在原地。
倒像是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一肚子火还是没撒出来。抬手快速从脸上抹了一把,擦去泪水,嘴里嘟哝着:“烦死了!整天让人不痛快!”
程母看着她的背影,无力的呼出一口气,又看看墓碑上的两张照片,低声说:“徽徽正处于叛逆期,听不得这些话,不过她只是在跟我斗嘴,不是冲你们。”
“等以后,她过了叛逆期,我再带她来见二老。”来的路上,车内气氛压抑,没想到回去的路上,气氛更压抑了。母女二人一句话都不说,各自看向窗外。开车的司机偷偷瞄了后视镜几眼,一点动静都不敢发出,静静的开着车。但实在不凑巧,又正赶上上班族中午下班的高峰期,堵车了。憋了一上午的闷热,也在此时以降雨的方式发泄出来。豆大的雨滴砸下来,落在地上炸成一片雨痕,一片片的连在一起,不多时,地面就彻底湿了。雨越下越大,半个小时后,已是大雨如注。坐在车内的三人不说话,默默看着车外。
上了大桥后,远远地看见一座像是寺庙的建筑,程徽问:“西边有座寺庙?”
司机往西边看了一眼,“对,那是清云寺,算是福东最有名的寺庙了。之前有几个电视剧都在这边取景,家里老人都说那边挺灵的。”一听挺灵的,程徽脱口而出:“去清云寺,我去上柱香。”司机瞄了眼程母的神色,见她不开口,只好应声好。车子下了大桥改道去清云寺,本来就堵车,又逢大雨,原本十几分钟的路程,愣是开了四十分钟才赶到地方。车外的雨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朦朦胧胧的一片,看不真切。
程母看了眼腕表,已经十二点多了。
正要开口阻拦,但见程徽已经打开车门,撑着伞下车,终究还是没出声。原本要跟着一起去的司机,被程徽拒绝后,又坐回车内。他试探着问:“这清云寺听说是挺灵的,太太要不要也去上柱香?车里还有伞。”“不用。“程母看着窗外那抹黑色身影撑伞往寺庙走,抬手摁了摁太阳穴,闭上眼,“我不信这个。”
大
清云寺中,躲雨的人多。
程徽撑着伞,着一身黑色长裙进了寺庙。在众人的目光下,从大门直入,四处张望后先去买香,一脚踏进了积水中,水过脚踝,小羊皮鞋被彻底隐在水中,她也毫不在乎。
买来的香被点燃后,她一手撑伞一手执香往大殿去。到了门口,单手将伞收起,立好。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子,清楚感觉到鞋子里都是水,难受极了。她只能扶着门口的柱子,稍稍抬脚将鞋子里面的水倒出来一些。正要将另一只鞋里面的水也倒出来时,在屋檐下躲雨的人里面,有人突然说了句:“水为财。”
程徽闻声看去,是个中年妇人。
妇人又叽里咕噜的说话,只可惜她说的是方言,程徽听不太懂,只是隐隐听懂了财和神仙之类的几个字。
犹豫后,还是没把另一只鞋子里的水倒出来,就这么踩着鞋里面的水往殿内去。
执香叩拜,香柱入炉后,跪在正中间的蒲团上,双手合十许愿。殿内有几位僧人在,皆是双手合十站在一旁,就连殿外的人也探头偷瞄着她一-毕竞这个时间就只有她一人在上香,难免会引人注意。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的过去,程徽依旧稳稳跪在蒲团上。周围的僧人偷偷看她,又看看身边的师兄弟,像是觉得奇怪。门外的人也好奇,探头偷看的频率更高。
一分钟、三分钟、五分钟…直到近十分钟,她还没起来。这到底是许了多少愿啊?!
直到程徽将双手放下,伏身磕头,门口的人已经是明目张胆的看她了。近乎十二分钟的愿望,也不知道究竟是许了多少个愿望!门口有个妇人小声说:“这神仙也不容易,收了三炷香,听她说了上百个愿望。”
随后程徽起身,又添了香火钱,才撑着伞离开。大
回到车内,裙摆已经沾了些水,潮湿黏腻,难受的厉害。鞋子里也有水,浑身上下都透着股难受劲儿。
更要紧的是母女二人之间的气氛依旧没能缓和,谁也不说话,司机更不敢出声,开着车将两人送回到酒店。
进了大堂,程徽忽地想起来还要去找靳佑,只好随口找个借口:“我要去买点东西,你先上去吧。”
两人的房间挨着,自然是要找个借口糊弄过去,免得被她发现靳佑也来了。好在程母没多问,先上了电梯离开。
程徽又特意等了两分钟,才朝着电梯口走去。电梯门打开,里面的几个人走出来,其中一人却直接站在了程徽的面前,倒像是在刻意的挡住了她的去路。
“美女,加个联系方式吧。”
手机往前一递,上面赫然显示着某软件的二维码。程徽正低头擦着包上的水珠,看也不看他一眼,拒绝的干脆:“不加。“别急着拒绝啊,就只是加个联系方式而已,先聊着,当个朋友也行啊。男人没完没了,狗皮膏药似的跟着进了电梯。还喋喋不休的说:"昨天晚上我们几个还在那个民宿门口的饭店遇见你了,那家店味道还可以,你要是有时间,我们今天带你去一家更好吃的饭店,怎么样?”
程徽本来就一肚子火,身上的潮湿也更让她心烦,没成想还遇到个狗皮膏药一一还不止一个。
男人跟进来后,他的几个朋友也都一起跟进来。一时间,电梯内各种香水味混杂在一起,难闻的让人只想呕吐。程徽的目光从几人脸上扫过,最终落在离她最近的男人脸上,盯着只看了两秒,就在男人以为她要答应加个好友时,翻涌而上的恶心忽地先涌上来一一“区一一”
程徽偏头冲着角落干呕一声,倒像是看了男人的脸,才突然恶心的。“不加就不加,至于吐吗?真恶心。”
男人面子上挂不住,黑着脸收起手机,催促朋友,“还站着干什么,走啊!”
“急什么,不是想要联系方式吗?”
程徽突然改口,强压下恶心,回过头看那几人,“跟我一起去楼上,让我老公加你们,我老公不会介意的。”
男人脸色更是难看。
然而下一秒,一个熟悉身影却忽地出现在电梯口,程徽看见的瞬间,登时石化在原地。
靳佑怎么会出现在这?!怎么会这么巧?!拎着买来的水果,穿着衬衫与西装裤站在门口,手里的还拿着伞。看他表情,显然是已经听见了她刚刚的话。程徽干笑两声,但演戏演到底,一把拉过靳佑的手臂挽上,故意娇滴滴的说:“老公,他想要加我好友,我不答应,他还跟着我进电梯。要不你加他好友,你们聊聊?”
电梯内场面更尴尬了。
男人僵硬的扯出笑,看着比自己高出一头的靳佑,赶忙解释:“我不知道她结婚了,她也没说。”
此话一出,一整个上午都处于神经紧绷的程徽,又炸了!“可是我刚刚拒绝你了!我跟你说了不加,听不懂吗?非要我说自己结婚了,才表示我的拒绝有用?”
酒店大堂零星几人都看了过来。
本来就憋着一肚子火,这人算是撞枪口上了,程徽自然不饶他,又说:“我要是没结婚、没男朋友,是不是就不能拒绝你?凭什么不能拒绝?我倒是好奇,你是听不懂人话,还是不明白'不加'那两个字是什么意思?”男人被说的哑口无言,连辩解的话都说不出。过街老鼠似的从角落里钻出去,身后的朋友也都一起跟着钻出去。靳佑幽幽目光盯着几人的背影看了几秒,程徽却懒得多看一眼,遮住口鼻,拉着靳佑换了个电梯乘坐。
进了新电梯才呼了一口气,像是总算能呼吸了。垂下的手被温热大掌握住,程徽没挣扎,累的靠在他肩上,闭上眼睛。察觉某人正在轻轻揉捏着她的指尖,像是心情不错,她低声问:“好听吗?”两人都清楚她问的是什么,可靳佑还是故意问:“什么好听吗?说清楚。”“老公……好听吗?”
又喊一声老公。
靳佑心满意足,看着电梯缓缓上行的数字,偏头吻了下她的发顶。老公这两个字,对他来说一向都是陌生的。他甚至近乎本能的嫌弃,只觉得这两个字俗气。
可是程徽喊他老公,他却觉得这两个字好听。好听的要命。
“很好听。”
程徽扬着唇角,由着他握紧了手。随着电梯"嘀"的一声,她才睁开眼一一电梯停在23楼,两人并肩走出去。但才刚踏出来,程徽又像是突然想到了别的事,猝然停下脚步,“我要洗澡,还是先回去吧,你这边没有我的衣服。”身上的衣服都湿了,她当然是要换身干净的。但她的衣服都在19楼自己房间里。
转身要回去,靳佑却不松手,“我这里有你的衣服。”“你这里怎么会有我的衣服?"程徽狐疑的打量着他,“贴身衣物呢?”“也有。”
“……你是变态技能又升一级?”
要不然怎么会来福东市还带着她的衣服?甚至连贴身衣物都带上了。靳佑牵着她的手往房间走,“某人不愿意公开关系,所以来了福东可能要分开住,没办法,我就带着一身你的衣服,方便你在我这边换洗。”“睡衣也有。”
打开门,两人一同走进房间。
程徽将包往柜上一放,迫不及待的就要往浴室去,“我身上衣服好难受,要去洗澡,你快点去把我的衣服找出来。”“你先去洗,等会儿我把衣服给你送门口。”话音落,程徽已经进了浴室,却意外发现浴室还有她的卸妆水和卸妆棉。看来他是笃定她会来他这边,所以连这些东西也都一起带来了。快速卸妆后,衣服褪下,花洒细细的水流从头顶落下,流在地板上,抹了把脸,发丝打湿就开始找洗发露和沐浴露,同样也是靳佑特意从她公寓带来的,还是她熟悉的味道。
一整个上午的烦躁与不安,都被他的贴心抚平,心心也逐渐平静下来。直到洗好,程徽打开浴室的门,探出头看出去一一只见靳佑正拿着衣服站在门口,摆明是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但在看到他手上的衣服时,程徽忽地愣了。
“这是……
“我的衬衫。"将衣服往前一递,明明没有别的选择,靳佑却问:“穿吗?”程徽看向半掩着卧室中,床上隐约有一抹白色,上面印着朵朵桃花,还是绸缎的料子。
她一眼就看出那是她的睡衣,可这人却还拿自己的衬衫给她。像是看出程徽的想法,靳佑说:“我想让你穿我的衣服,穿一次,好不好?”
放软的语调,更显得像是请求,手里的衣服又往前递了递。程徽最受不了他露出委屈可怜的模样,像只等着她怜惜抚摸的幼犬。犹豫三秒,干脆利落的一把接下衣服,脑子和手臂一同缩回浴室,“研”的一声关上门门口的靳佑没挪步,双手插兜静等着她出来。直到几分钟过后,浴室的门稍稍开了条缝,程徽先探头看出来,犹豫两秒才大摇大摆的走出来,宽大的黑色衬衫更像是罩在她身上,衬得她格外瘦些。连程徽也忍不住感叹:“这衣服好长,比我的睡衣还要长。”近乎一米九的靳佑,衬衫大多是量身定制,穿在一米六八的程徽身上,意外的大。
但一双细白修长的腿在衬衫下摆动时,却也说不出的诱人。靳佑看着她的背影,脑子里蓦然蹦出一句话一一她穿着他的衬衫,在他的房间里随意走动,似乎她就是属于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