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敌与家人
车子缓缓停在琦琦宠物店门口,下车后,快步走近,先看了眼坐在地上的程徽,见她没事,才松一口气,又看向满脸无奈的两位巡警和宠物店老板。
“抱歉,给几位添麻烦了。”
“添麻烦倒不至于,只不过她一个小姑娘,这么晚了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以后还是多注意点吧。”说话时巡警仔细打量着靳佑,“先生怎么能证明和这位女士的关系?”
靳佑才刚把程徽从地上拉起来,她手里还捏着几张红票,双眼迷离的冲着玻璃窗里面的布偶猫说:“你说句话,这钱就都、都是你的!”
说话时略显口齿不清。
但手里的钱却是在往前递。
隔着玻璃,恨不能要塞进去。
店老板看看那一沓钱,又看看玻璃窗里面的布偶猫。
可惜了,猫是真不会说人话。
靳佑见状也只好一手扶着她的腰,将人扣在怀里,另一手掏出手机,翻找出两人多年前的合照递给巡警看,又说:“如果照片不能证明我们认识的话,我可以给这位女士的姐姐打电话,她姐姐可以证明我和她的关系。”
其中一个巡警正盯着手机上的照片看,另一人只扫了一眼,说:“安全起见,还是打个电话吧。”
靳佑答应的爽快,当即给程禧打去电话。
却没注意到程徽正靠在他胸膛上,拿着钱的手正胡乱动。
隔着衬衫,钱角扫过胸膛,莫名的痒。
可他一只手揽着程徽的腰肢,一只手拿着手机,实在腾不出来手阻止她乱动,只能在她耳边低语:“程徽,别乱动,听话。”
听话!又是听话!
凭什么都要她听话!
即便是喝醉酒的程徽也仍是气的冲着他反驳:“你才听话呢!我不要听话!”
生气的像是被踩到了尾巴。
电话已经接通,靳佑一边和程禧说明眼前情况,一边大掌轻轻抚着程徽的后背,试图安抚她的情绪。
随后将手机递给巡警,在确认可以将程徽交给靳佑时,手机才又交还给靳佑。
靳佑又冲着程禧说:“我送她回公寓,要是有什么事我再给你打电话。”
言外之意无非就是让程禧不用去了。
程禧应了声好。
等电话挂断,靳佑直接把程徽打横抱起,塞进了车子的后排座。
关好车门,又冲着两位巡警和宠物店老板道谢,旋即便开车带着程徽离开。
*
车子开的慢且稳,后排车窗也开着,散去淡淡的酒味。
可也吹的程徽脑袋更是昏昏沉沉,偏头靠在副驾驶的靠背上,恰好看见了正在开车的靳佑,“靳佑?你怎么在这?也太巧了吧!”
她似乎根本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靳佑勾唇,气定神闲的胡说八道:“你说你想我了,我就来见你了。”
“我想你了?”
喝醉酒的程徽竟还认真想他这话的真假,过了一分钟才嘟囔着说:“不可能,我怎么会想你,我好像记得……记得要躲着你。”
“为什么躲我?”
喝了酒以后的程徽反应有点慢。
但似乎还记得一些事,只是分不清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想了半晌,程徽说:“你好奇怪……”
靳佑还没来得及问哪里奇怪,她又改口:“不是,是我好奇怪。”
靳佑笑笑,“奇怪的人配奇怪的人,正合适。”
后排的人没了动静,只听见浅浅的呼吸声传来。正好是红绿灯,靳佑回头看她。
只见人已经睡着了。
车窗关上,红绿灯过后,车子又开了一段才停在路边。
安全带解开,下车,绕到后排,将身上大衣脱下盖在她身上。
结实手臂撑在车门上,许是天色晚,四周都格外的安静,靳佑靠得近,能清晰的听见她的呼吸声。
睡着的程徽,像是一只窝在怀里的猫,安静乖顺。
但她醒着的时候,却和乖顺两个字,不沾边。
*
回去的路上,车子开的慢,二十分钟的路程,他愣是半个多小时才赶到地方。下车后,抱着程徽回公寓,用她的指纹开锁,将人抱回屋内。
等一切安排好,靳佑却不着急回去,反倒坐在床边,掏出手机,打开录音放在她枕边。
随后才提脚走出去,关上卧室的门,蹑手蹑脚的去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手里拿着带过来的针孔摄像头。
夜色愈浓,客厅内没有开灯,只有月色透过玻璃照进来,像是一层霜,落在靳佑的后背上。
卧室内的暖色系灯光从门缝中透出,仿佛冬天漫天大雪之后的一缕暖阳,正好被他看见。
修长手指蜷起,将针孔摄像头收起,靠在沙发上看着那缕暖色的光,冷漠的眼神逐渐回温……
直到早上六点,靳佑买好早饭放在桌上,才拿着手机从程徽的公寓离开。
一路开车回到靳家,正好碰上靳父要出门。
见他回来,司机识趣的先去了车里,留下父子二人。
靳佑正要绕过他直奔楼上,靳父突然开口:“你那摄像头,打算装哪?”
昨天他才刚拿到针孔摄像头,今天靳父就提起这事。看来他身边那些秘书、助理,果然都在监视他。
靳父回头,看向靳佑的背影:“不会是要装在小徽家里吧?”
虽是询问,但却像是带着一股莫名的肯定。
这种东西,他能装哪?
无非就是用来监视程徽用的。
“我警告你,这种肮脏的事,你最好是打消念头,否则以后被发现,整个靳家的颜面和公司的市值都会被这件事影响。我不管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事,但影响到靳家和公司,就是不行。”
口气一如既往的强势。
毕竟这件事会伤害到他最在乎的两件事——靳家的颜面和公司的市值。
靳佑双手插兜回过身,笑的吊儿郎当,眼神肆意嚣张,“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劝靳总别管太多。”
“你——”
楼上其中一间卧室的门被打开,靳父的声音戛然而止。
靳承从屋内走出来,手里还拿着几份文件。见两人神色不对,轻声问:“怎么了?”
探究的目光在二人脸上徘徊。
靳父像是抓住了靳佑的把柄,理直气壮的说:“这小子竟然在小徽的屋里装针孔摄像头,这么丢人的事,他竟然也做得出来,还不知悔改!”
一番操作更像是告状。
目光挪到靳佑的脸上时,又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色,“你就没想过要是程徽知道这件事,会是什么后果吗?”
“知道就知道,我有什么好怕的!”
满不在乎的口气,听的靳父火冒三丈。
可靳父越是生气,靳佑就越是笑的高兴,“再说,这种事她又怎么可能知道?除非是靳总您亲口跟她说。”
靳父被气的脸色乍白乍红,咬牙吐出一句:“我怎么会生出来你这么一个败类!”
余光扫过墙上的钟表,已经七点半了。
上午还有个会,靳父需得尽快赶过去,没时间再教训他,只能将这件事交给靳承,“你好好管管他!出国几年,现在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什么事都敢做,也不嫌丢人!”
说完狠狠瞪了眼靳佑,眼神中尽是失望,转身就走。
眼看着宾利车驶出院子,靳佑转身要往楼上去,显然不愿意听靳承多说。
“阿佑,你真的在小徽房间里装了针孔摄像头?”靳承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没有急于斥责和教训,反而先问清楚事情。
靳佑却不愿和他多说,“关你什么事!”
“如果是真的,尽快联系小徽,跟她道歉。”
靳承跟着一起去楼上,耐心劝说:“小徽是个女孩子,这种事情对她来说,伤害极大,你不能这么做。就算是喜欢,也不能用这种方式监视她。”
走在前面的靳佑停下脚步,迟迟不曾回头,依旧双手插兜。但顷刻间,整个靳家都陷入了低气压的氛围中,管家和保姆也都悄悄躲进屋内。
他低笑了声,口气散漫:“靳承,你不会真当自己是靳家人了吧?”
回过身,轻轻挑眉,目光挑衅。
“你已经不在靳家的户口本上了,有什么资格管我的事?”
这话堵得靳承接不上话。
靳佑又说:“还是说你现在要选择跟着爸,这样也好回来争夺靳家的财产?想要什么?股份?店铺门面?还是房子车子?”
“阿佑,我……”
“别叫我阿佑!”靳佑突然怒吼,“我他么听见你叫我阿佑就觉得恶心!恶心你懂吗?!”
他瞪圆了双眼,犹如雄狮正盯着死敌。
愤怒席卷了他所有的理智。
靳佑说:“你——不!是你们!都没资格插手我的事!我要做什么,也用不着你们管!”
“还有你……你已经不是靳家人了,还留在靳家做什么?真以为能从靳家分走财产?我告诉你,有我在,这财产你一分都别想拿走!”
“阿佑,我不是为了财产,我是——”
“我说了别叫我阿佑!听不懂人话?”
一向温润的靳承,此刻也被说的整张脸憋得通红。
可看着眼前的靳佑,却还是忍不住心疼。
兄弟二人四目相对,靳佑忽地扬唇一笑,眼神却冷的出奇,“少用这种眼神看我,我用不着你可怜,我这些年日子过的很好,好歹也是靳家以后得继承人呢,怎么可能会过的不好!”
“反倒是你,当初选择跟她走,现在就应该去国外!赖在靳家干什么?”
“还有你那个什么破建筑师事务所,那玩意儿开在北川,不在岳海!你留在岳海干什么?”
靳承和朋友一起开了间建筑师事务所,地址定在北川市。距离岳海市有八百多公里,平时多是交给朋友打理事务所。
他以为靳佑刚回国,应该不知道这件事。
没想到他连这件事也知道。
字字句句的质问,靳承都答不上来,只是看着眼前处于暴躁状态下的靳佑,满眼心疼。
——如果当初他没离开,是不是阿佑就不会变成这样?
靳承曾无数次想过这个问题。
可都没有答案,只是徒增愧疚。
此刻看着靳佑几近失控的样子,靳承只能先逼自己冷静下来,将话题拉回来:“你不能在小徽的住处装针孔摄像头,这样是不对的。”
靳佑盯着他看了三秒,蓦然笑了,仰头看着靳家三楼的房顶。
上面画着繁复的花纹。
绚烂夺目,却也透着一丝诡异。
笑容缓缓落下,靳佑满眼失望,出口还是那句:“我和她之间的事,用不着你管!”
说完转身回屋。
“砰”的一声摔上房门,震的二楼地面都轻轻抖了下。
顷刻间,整个靳家回归安静。
只剩靳承还在走廊上。
几分钟后,他才捏着手里的文件回了屋。犹豫再三,拿出手机翻找出程徽的手机号。
正要拨过去,却还是决定先给程禧先打去电话。
只是不凑巧,电话响了几声却无人接听。
直到半个小时后,程禧才回电话,接通的一瞬间,客气道:“抱歉,刚在开会,没带手机。”
“突然打来电话,是出什么事了吗?”
“是阿佑和小徽的事情。”
靳承将针孔摄像头的事情说了出来,最后又特意说:“这件事只是猜测,暂时还没有证据。但阿佑做事情经常有失分寸,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在小徽屋子里查一下吧。”
原以为程禧会觉得惊讶,再附和说会查一下。
但让人意外的是程禧的回答——
“不可能。阿佑不会做出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