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还没等她查出个明白,就有下人来禀报,说姜蔚在外面。
姜蔚?
姜莞略作思考道:“让他进来。”
从昨日回府到现在,一直没有动静,眼见过了午时他人就要回书院。
姜莞原以为姜蔚已经被芳姨娘劝服,没想到他居然会在临行前转道她的陶然居。
“长姐。”姜蔚一身青袍,瞧着温文尔雅。
“稀客。”姜莞开门见山道,“找我有事?”
“无事就不能来给长姐请安?”姜蔚面上浮笑。
姜莞挑眉,他这副熟稔亲近的态度,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关系有多好似的。
“不过。”姜蔚话音一转,“二弟前来,确实有一件事想与长姐说。”
姜莞托着下巴,目光闲淡,“说。”
命令式的语气,不带一丝一毫的情感,仿佛对方是个多不值一提的东西。
姜蔚感受到姜莞的态度,面僵了一瞬,抿唇道:“长姐可认识长平侯的十一弟。”
“燕京三大纨绔之一,谁不认识。”姜莞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反问,“不过你好端端地提他做什么?”
“郑小郎君不过是真性情了些。”姜蔚替人解释,“我与郑小郎君是同窗,其实他这个人并没有传言那般纨绔。”
“所以,你想说什么?”姜莞继续问。
“昨日闻姨娘说起长姐的婚事,二弟才忽然想起郑小郎君离开书院前,曾有事相托于我。”姜蔚状回忆道,“长姐就不想知道吗?”
“我从未见过你哪位同窗,还有姜蔚你说话能不能别说一半藏一半?”姜莞实在看不过眼姜蔚这幅明明算计到骨子里的眼神,还自信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并不会显得你很聪明。”
不能当着姜德姜瑞的面骂回去,她还不能骂骂姜蔚?
反正都长差不多的脸。
她嫡长女的名头也就在这时候还有点用处。
“有事说事,没事滚。”姜莞干脆利落下逐客令。
原本还想陪对方演一演,如今她已经知晓了姜瑞等人的目的,郑小郎君这条线已经没什么用了。
就让姜蔚自个儿急一阵,体会一下希望升空又忽地掉坑里的感受,也不算浪费她那一场威胁。
“郑小郎君为了长姐被长平侯家法五十鞭,如今就躺在床上,长姐难道就一点不关心吗?”眼见陶然居的婢女就要上前赶他,姜蔚语速明显提快了不少。
“你说郑小郎君被他大哥长平侯用了家法?”这倒是让姜莞意外。
她挥手让满春退下,同时心里一边思索,不对啊,她只是让郑小郎君私底下约姜蔚,难不成这小子蠢到直接和家里人坦白自己和柳三娘的事了?
不对,逻辑上不顺,若果真坦白了,今日也该是长平侯夫人来找她商量封口的条件,哪还有姜蔚什么事。
即使心里好奇,姜莞也没忘继续演戏,毕竟在姜蔚心里,她应该什么都不清楚的状态才对。
她佯装疑虑:“你昨日回府后就没出过门,怎么对侯府的事如此了解?”
“什么都瞒不过长姐。”姜蔚坦白,“昨日我并不是因为一本策论集耽误了时辰,而是去了侯府探望郑小郎君。”
“郑小郎君?”姜莞好奇,“你与同窗之间都如此客气吗?”
姜蔚:“......”
说了这么多,难道重点不是在郑小郎君为何会因她受家法吗?
见姜蔚一脸吃瘪的模样,姜莞心情好了许多,才终于问了他想要的:“所以你的意思是郑小郎君受家法是为了我?”
姜蔚:“正是。”
“难不成是......他想同我借银子花?”
“还是他在我哪间铺子赊账忘了还?”
“......”
姜莞猜来猜去,终于在姜蔚脸色转变前猜中:“总不能是他对我心生爱慕想娶我,然后长平侯不同意吧?”
“长姐猜得没错。”姜蔚努力保持体面,“郑小郎君对长姐一往情深,又是侯府子弟,长姐与其去给伯府世子做继室,何不如选郑小郎君。”
原本姜蔚也以为是谁整自己的阴谋,直到他亲眼瞧见郑小郎君伤重的屁股,才终于有了几丝真切实感,或许郑家小郎君真就眼瞎看上了姜莞?
但不管如何,这是他唯一拜入大儒名下、扬名燕京的机会。
姜莞不置可否:“此事,你与祖父他们说了么?”
姜蔚道:“事关长姐清誉,二弟怎敢随便说出去。”
听到这个答案,姜莞发现自己居然并不意外,倘若姜蔚自己去和姜德白氏说,她还勉强敬他是个男人。
心底想了一万种算计,最终却只是到她这来,试图用郑小郎君的‘深情’来感化她。
不就是想要让她自己去抗争与伯爵府的婚事,他好在后方坐收渔翁之利?
见姜莞久久不语,姜蔚趁机又道:“二弟与定南伯世子有过一面之缘,此人性情不如郑小郎君温和。”
姜莞还是头一回听人形容郑家小郎君温和,她差点笑出声。
“这只是你一面之词。”姜莞定定地望着姜蔚,“你应该明白,我不可能轻易就信了你的话,除非你能将郑家小郎君约出来与我见面。”
正好让她问清楚屁股是怎么受的家法。
“郑小郎君如今正在养伤,恐怕——”
姜莞打断他:“养伤还要坚持出府与我见面,才能证明他是真的对我情深根种。”
“当然,你也不用勉强,伯爵府世子夫人也不差,只要祖父允了我的小要求,我随时都可以嫁。”姜莞故意刺激。
昨日安寿堂一事,姜蔚并不在,事后也没人同他一个小辈说,姜蔚并不知晓姜莞所提的小要求有多荒谬,他真的以为姜莞心动了。
姜蔚只好道:“我会给郑小郎君递信,只是他来不来,我不能保证。”
“明日未时,雅茗轩二楼天字三号包厢。”姜莞说了时间地点,“我会一直等着。”
打发走姜蔚,姜莞手指敲了敲桌面。
随后招满春近身:“若母亲那边今日无事发生,明日你就留着府中随机应变,让冬芽陪我过去。”
满春这回没闹:“好。”
长平侯府。
郑小郎君在床上趴了一整日,赌气得连早午膳都没用,直到贴身小厮撅着屁股进来送信。
主子挨罚,下人自然也逃不过。
好在长平侯不是暴虐之人,贴身小厮也就挨了三五棍。
原本郑小郎君也该差不多的,谁让宫里那位大半夜不批奏折,跑出来坐臣子家墙头看热闹。
长平侯还能怎么办,只能真打了。
“小郎君,大夫人让我来给您送信。”贴身小厮来到榻前。
郑小郎君捂着脑袋,敷了药的屁股只穿了一件薄薄的亵裤挡着。
他头埋在被子里,本没打算理会,直到贴身小厮说出那句:“是您在书院的同窗,姜二郎君。”
“你说谁?!”郑小郎君猛地起身,却因动作太大扯到屁股上的伤口,又跌回床榻,疼得直叫。
“就是昨日来府上找您的姜二郎君啊。”贴身小厮吓得连忙叫道,“郎君?郎君?您没事吧?”
又扭头朝外喊:“大夫!大——”
郑小郎君赶紧拽住他,让他别喊:“我没事,惊慌什么。”
郑小郎君忍着痛意,夺过贴身小厮手上的信,打开。
不出三息,郑小郎君狠狠撕碎信纸。
怒气冲冲的模样,吓了贴身小厮一大跳:“郎君您这又是......”
还能怎么!他都挨了板子了,姜家那个老女人还不放过自己。
什么同窗的信,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分明是那个老女人写给自己的!
郑小郎君上半身无能狂怒了一场,最终却泄气道:“我明日要出府。”
他不能不见,不能拿柳妹妹的名声开玩笑。
“小郎君别任性了。”贴身小厮以为他又要作什么妖,苦心劝道,“侯爷为了小郎君的事,今日一直在宫里,您就别再给侯爷添更多的事了。”
“偷偷出去,不让大哥知道。”郑小郎君完全不听他的话,反而还理直气壮要求,“你背我,不然别想让我还钱。”
贴身小厮:“......”
以为他当初愿意借?
这年头欠钱的是大爷啊,贴身小厮摸了摸自己的屁股,想到明日又要挨上几板子,心就疼得想流泪。
*
有姜德允准,姜瑞速度很快,第二日就与定南伯在闲鹤楼私下会面,商定了上门提亲的吉日,就在半月之后。
“商定亲事不去府上,反而在茶楼私下会面,肯定有阴谋。”阿福将自己查到的事按照自己的看法说出来,“陛下,要不要提醒姜家大姑娘?”
“为什么要提醒。”萧言依旧是一身红袍,不拘姿势坐在龙椅上,随手挑中一本奏折,漫不经心翻看,“朕是什么很闲的人?”
阿福疑惑:“那陛下让我查这些是为了......?”
“朕无聊。”萧言轻轻吐了三个字。
阿福:“......”
“无聊就来批奏折吧陛下。”
萧言闻声扭头:“?”
也不知阿福什么时候准备的,居然有整整一筐。
萧言眉头狠狠皱起,谁当皇帝奏折是用筐装的。
......
萧言终于批完两本。
放下朱笔。
阿福奉上茶水。
萧言享用。
......
前后不到一刻钟。
萧言忽然又将龙案上的奏折放回筐里。
语气极为欠揍:“去,都送到长乐宫,告诉太后,朕孝敬她的。”
“......陛下,还有两筐呢。”阿福没忍住提醒。
近来萧言频繁出宫,积攒了不少奏折。
“那就送两筐过去。”他想也不想。
阿福:“......”
长乐宫内,柳太后刚因柳三娘的事歇了一口气,就瞥见银丹抱着什么东西走进殿。
瞧着有些熟悉。
柳清瑶眼皮不禁一跳,忽然有股不好的预感。
银丹尽量让自己的的表情不那么难看:“这是太极殿那边送过来的......”
柳太后:“......”
她扶额,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银丹赶紧放下筐,走近替柳太后按摩。
然后说上这么多年说了无数遍的话:“陛下还是敬重娘娘的,这不,又来请教娘娘政务上的事了。”
柳太后冷哼:“一堆下面的请安折子,有什么可请教的。”
还又臭又长。
这是拿她当苦力使呢。
银丹张了张嘴,彻底词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