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第25章第25章
四月的天儿,风和日丽,万里无云。
正院内的奴才们,正有条不紊的忙活着自己的差事儿。屋子里,乌拉那拉氏陪着弘晏在檀木小榻上玩九连环。弘晏满周岁不久,年纪还小,乌拉那拉氏没教弘晏怎么解九连环,更没指望弘晏会解九连环,只不过是想拿个玩意儿哄弘晏高兴罢了。果然,这九连环发出的清脆叮当声响,还真吸引了弘晏。弘晏就乖乖的坐在檀木小榻上,一脸专注的把玩着九连环。乌拉那拉氏见状,笑意盈盈的端起青花瓷茶盏,呷了一口茶。这时,流萤迈步过来站立于乌拉那拉氏身侧,开口禀道:“福晋,耿格格带着五阿哥来给您请安了。”
乌拉那拉氏闻言,将手里的茶盏放回原处,点头道:“叫她进来吧。”片刻后,只见耿格格牵着三头身的弘昼缓缓走进来,旋即,耿格格松了牵着弘昼的手,福身道:“妾身给福晋请安。”一旁的弘昼,有模有样的作揖道:“儿子给嫡额娘请安。”弘昼嘴上说着请安的话,圆溜溜的眼睛,却看着坐在乌拉那拉氏身旁,正低头摆弄九连环的弘晏。
“弟弟!”
弘昼兴冲冲的喊道。
几日不见,弟弟好像吃胖了。
小脸肉乎乎的,更可爱了。
一旁的耿格格眉头微颦,轻斥道:“弘昼,不得无礼。”这孩子出门前答应的好好的,一来就忘了她的嘱咐,又乱说话。弘晏正聚精会神的解九连环,压根没注意到屋子里多了两个人,突然听见熟悉的小奶音,一抬头便瞧见了正冲着他笑的弘昼。弘晏发现弘昼笑起来,脸上竞然有一个小酒窝。还蛮好看的呢。
弘晏回以一笑:“锅锅。”
乌拉那拉氏见兄弟两个一来一往的打招呼,眉眼间尽是温柔:“无妨,银烛,拿些玩具过来,叫两个阿哥一起玩吧。”银烛应了一声,便去办了。
乌拉那拉氏的视线,又落在有些拘谨的耿格格身上:“别拘着了,坐吧。”“是。"耿格格颔首道。
这厢,银烛在地上铺了一层毯子,又将玩具摆放在上面,王乳娘则将小榻上的弘晏抱起,放在了毯子上。
弘昼见状,也坐在了毯子上,兄弟两个很快拿着玩具玩了起来。流萤捧着一盏热茶,放到耿格格面前,便退到一旁侯着。耿格格扫了一眼弘昼,才看向乌拉那拉氏,开口道:“弘昼几日前不甚染了风寒,多亏福晋请了太医进府,如今弘昼病愈,妾身自该带着他来给福晋请安。”
凡名医者,大都有自己的规矩和行事风格。柳从南也不例外。
弘昼得了风寒那日,恰好是柳从南进山采药的日子,不在府中。耿格格本想差了身边的丫鬟去外面的药铺请位大夫进府,乌拉那拉氏得知后,便命流萤拿着腰牌进宫,请了位太医给弘昼诊治。耿格格今日带着弘昼来正院,名为请安,实则是道谢。乌拉那拉氏闻言,笑了笑:“皇家的孩子金贵,也不是什么大夫都能诊治的,难为你有心,还特意带着弘昼过来。”坐在绣墩上的耿格格陪笑道:“应当的。”两个大人说话时,弘昼和弘晏两个小人儿也没闲着,两个人一起拼起了七巧板。
弘昼将腰间的荷包解开,拿出了一块粽子糖放进嘴里时,正好被弘晏瞧见了。
弘昼嘿嘿一笑,又从荷包里拿出一颗粽子糖塞进了弘晏嘴里:“弟弟尝尝,可甜了。”
弘昼的动作太快,王乳娘还没反应过来,粽子糖已经进了弘晏嘴里。不过六阿哥已经满周岁了,吃块糖想来也是无妨的。弘晏可不知王乳娘心中所想,他只知道粽子糖的甜味儿已经开始在他舌尖上蔓延了。
弘晏咂了咂嘴,粽子糖确实很甜。
耿格格与乌拉那拉氏说话时,余光时不时的瞟向弘昼所在的方向,见弘昼不知将什么东西塞进弘晏嘴里时,耿格格心里一惊,忙扭过头喊道:“弘昼,你给弟弟吃了什么?”
乌拉那拉氏听到耿格格的话,立马看向了弘晏。而弘晏正细细品味着嘴里的粽子糖。
弘昼微微一怔,而后看着耿格格说道:“粽子糖啊。”粽子糖?
这本来是前几日弘昼嫌药苦,不肯乖乖喝药时,耿格格给了他粽子糖哄他喝药的,却不想今日来正院,弘昼竞然还偷偷带来了,而且还喂给了弘晏吃。耿格格一脸严肃的看着弘昼说道:“弘昼,你还未请示过嫡额娘,怎么能给弟弟喂东西吃呢?快过来给嫡额娘请罪。”弘昼觉得自己没错,站着没动。
耿格格没了耐性,“蹭”的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就要拽着弘昼给乌拉那拉氏请罪,可弘昼却使劲往后退。
耿格格有些气急了,弯腰在弘昼屁股上打了一下:“你这孩子。”弘晏见一颗小小的粽子糖竟惹出这风波来,连忙从毯子上爬起来走过去扯着耿格格的衣摆,焦急的仰着小脸喊道:“不打,锅锅好,糖糖甜。”弘晏有些着急,他的年纪太小,还说不了完整的话。不过,耿格格应该能明白他的意思了吧。
弘晏说完,松了耿格格的衣摆,又摇摇晃晃的走到乌拉那拉氏面前,软糯糯的说道:“额凉,锅锅,锅锅好。”
乌拉那拉氏自然明白弘晏的意思,温柔的摸了摸弘晏的小脸蛋儿:“额娘知道。”
随即,乌拉那拉氏朝着弘昼招了招手。
耿格格推了推弘昼:“嫡额娘叫你呢,快过去。”弘昼不情不愿的瘪着嘴,慢吞吞的走过去,来到了乌拉那拉氏身边。弘晏见状,抱了抱弘昼,安慰道:“好锅锅。”弘昼的小脸儿才好看了些。
乌拉那拉氏抬手将弘昼拉到身边来,耐心教导:“弘昼,你是哥哥,有好吃的还知道给弟弟吃,这是好的,只是弟弟太小了,有的东西吃不得,所以你要问过额娘与嫡额娘,再给弟弟吃,明白吗?”弘昼点了点小脑袋。
乌拉那拉氏笑着摸了摸弘昼的小脑瓜,随即抬眼对着流萤说道:“去内室,将那匹松绿色的妆花缎拿来,我瞧着给弘昼做衣裳正好。”流萤应了一声,迈步往内室去了。
耿格格听罢,开口婉拒道:“福晋,这料子还是留给六阿哥裁衣吧。”乌拉那拉氏眉眼弯弯的看着耿格格:“欺,弘昼小小年纪便知疼爱幼弟,自该嘉奖,你无需推辞。”
耿格格见状,屈膝道:“多谢福晋。”
而后,耿格格开口提醒弘昼:“弘昼,快谢过嫡额娘。”弘昼抬起小手作揖道:“多谢嫡额娘。”
弘昼话音刚落下,流萤正好捧着妆花缎出来,便直接交给了耿格格的丫鬟秋叶。
耿格格母子临走前,弘晏抬起小手跟弘昼挥挥:“锅锅。”弘昼也学着弘晏的动作,跟弘晏挥手再见。待耿格格母子走远了,乌拉那拉氏将弘晏抱起来,让其坐在自己的膝头,而后曲起食指轻轻刮了一下弘晏的鼻头,宠溺道:“你呀,小馋猫。”弘晏嘿嘿一笑,而后耍赖似的窝进乌拉那拉氏怀里,用小脑袋边蹭边软乎乎的喊道:“额凉~”
这时,王乳娘走出来跪在地上请罪:“奴婢有罪,五阿哥喂六阿哥吃粽子糖,奴婢没有及时拦下,请福晋治罪。”
乌拉那拉氏闻言,敛了笑容,缓缓开口:“这次便罢了,以后警醒些。”王乳娘听罢,忙磕头道:“奴婢多谢福晋开恩。”这时,乌拉那拉氏怀里的弘晏又开了口:“额凉,饿了。”乌拉那拉氏示意王乳娘起身,而后笑眯眯的问道:“额娘让人给你做鸡蛋羹吃,好不好?”
弘晏点了点小脑袋。
这厢,耿格格拉着弘昼出了正院没多远,弘昼猛然松开耿格格的手,向前跑去。
“弘昼。”
耿格格喊了一声,不见弘昼停下,便忙小跑追去。弘昼跑到了甬道的尽头,却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拐向石子小路继续奔跑。因着弘昼只顾奋力奔跑,没顾着看人,不承想,一下子撞上了迎面走过来的李侧福晋。
“哎吆。”
李侧福晋身子一咧,幸而被身旁的春风稳稳扶住。待李侧福晋站稳了,看清面前的小人儿时,眉头一皱,厉声道:“弘昼,你眼睛长头上了,直直的往本侧福晋身上撞。”弘昼也吓傻了,呆呆的站在原地。
李侧福晋眉毛一翘,哼道:“怎么?难不成嘴也哑巴了?”耿格格终是追了上来,一把将弘昼护在身后,恭恭敬敬的福身道:“妾身给侧福晋请安,弘昼一时鲁莽,冲撞了侧福晋,还望侧福晋恕罪。”耿格格说完,对着身后的弘昼说道:“弘昼,快给侧福晋认错。”弘昼知晓闯了祸,听自己额娘的话,乖乖的拱手道:“李姨娘,弘昼错了。”
李侧福晋瞥了一眼请罪的母子二人,随即抬手扶了扶鬓边的红宝石簪子,哼道:“本侧福晋受了惊吓,你们母子轻飘飘的一句"错了',就没事了吗?”今个儿早上,她娘家送信进府,说家里为她侄子谋差事,疏通关系需要银两打点,生生要了她二百两银票。
她又不似年氏富裕,贴补了娘家二百两银票,本就心情不好,被丫鬟劝着出来走走散散心,还叫弘昼给撞了,真真是晦气的很。耿格格听着李侧福晋的话音,知晓对方还生着气,便道:“侧福晋,妾身刚从正院请安回来,福晋赏了一匹妆花缎,如今妾身便借花献佛,赠与侧福晋。秋叶闻言,便捧着妆花缎走到李侧福晋身旁。李侧福晋扫了一眼妆花缎,看着眼前人质问道:“耿氏,本侧福晋难道缺一匹衣料不成?”
耿格格忙开口解释:“妾身绝无此意。”
李侧福晋捋着手里的锦帕,悠悠开口道:“罢了,本侧福晋宽宏大量,你让弘昼跪下磕个头,这事儿便算了。”
耿格格闻言,羽睫扑闪了两下,随即撩起衣摆,直挺挺的跪在了石子小路上,强忍着膝盖传出的疼痛,出声道:“侧福晋,子不教,母之过,妾身代弘昼向侧福晋请罪,还望侧福晋宽宥弘昼。”
弘昼见状,瞬间红了眼眶,哽咽道:“额娘。”耿格格斥道:“住口。”
随即,耿格格给丫鬟秋叶使了个眼色。
秋叶赶忙绕过来拉住弘昼,以防弘昼再乱说话,惹得李侧福晋不快。随后,耿格格弯下身子,深深的给李侧福晋磕了头。待耿格格直起了身子,李侧福晋弯了弯唇,居高临下的说道:“耿妹妹,你方才这头是替弘昼磕的,那你自己没管教好孩子,又该怎么算呢?”耿格格心中一惊,攥紧了手中的帕子,而后谦卑的开口道:“侧福晋提醒的是,妾身管教不严,自当磕头请罪。”
一旁的秋叶见李侧福晋咄咄逼人为难自家主子,已然红了眼眶,可自己又无能无力。
而弘昼可就忍不住了,甩开秋叶的手,跑进草坪里,挖起一块泥土狠狠的砸向了李侧福晋。
电石火花间,只听得李侧福晋一声惊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