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第18章

佟雾的呼吸深深一沉。

她没想到贺靳森会问这样的话。

少女的睫毛因难堪而轻轻颤动，雪白的贝齿紧紧咬住了唇瓣。她停了好几个呼吸才能相对平稳地发出声音：“贺总是觉得，这样说就能特意羞辱人吗？”

“我承认，那天晚上是我不好……”

是她不该先去招惹贺靳森的。

“我也为自己犯下的错，吃到了苦头…”

她不自量力挑选错了对象，到现在还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裴季随时会抛弃她,唐向杰在一旁虎视眈眈，她看不到自己的未来。“我已经跟你道歉过了，也说好了以后就当陌生人。”“是，今晚是我不对，我不该在会所门口主动找你。我当时太着急了，下意识才会跟人说认识你………

“以后不会了。”

佟雾的语气有些生硬，说话的时候也没再顾及贺靳森的身份。她连在他面前装乖都不愿意了。

微微泛红的眼带着几分倔意看他，乌黑的眼珠在清冷的月色下显得尤其清冗o

贺靳森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他鸦羽似的的睫毛垂下来,压住了眼底情绪。那张脸没什么表情，眼神幽幽沉沉深不见底，低冷着嗓音。“你是这样想的。”

以为，他在羞辱她。

以为，他贺靳森是那样的人。

佟雾心中莫名一紧。

她是怎么想的有什么区别吗。他刚才那样说，不就是这个意思？贺靳森的眼神让佟雾感到压力倍增。

但她还是轻咬了咬唇，慢慢点头：………是。”空气中的气氛，霎时冷寂。

比刚才更长的一段时间的沉默。

贺靳森的脸色逐渐冷沉下来，锋利凌厉的下颌线都绷紧了。他高大的身影几乎被夜色笼罩，居高临下看着她，视线危险的像能将她洞穿。佟雾的心有几分说不出的心虚。

但还是强迫自己不要闪躲,她眼瞳颤了颤，直视他幽暗的目光。两人无声，像是对峙。

就在这时，佟雾的视线里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她看到贺靳森身后不远处，有人从树影下走出来。是裴季。

裴季大概出来的很急，没穿外套，只穿了一件黑色的卫衣。他右手拿着手机贴在耳边接着电话，左手指尖漫不经心夹着一点猩红，正向这边走来。看见裴季的那一刹那，佟雾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被裴季撞见。

贺靳森的脸色还阴沉着，他眉骨压得极低，墨色的瞳孔里沾染了几分冷意。男人掀起狭长窄薄的眼皮，看向她。

正要说什么，跟他置气的姑娘却突然轻鸣着声贴了上来。刚才还红着眼、又倔强又让他生气的女孩，这一刻却像是可怜兮兮被猎人追捕走投无路的某种动物。

她软得不行的身体紧紧地钻入他的怀中，鼻息间发出轻轻地呜声娇气将他抱了个满怀。

两只纤白的小手，大胆地探入他西装外套的里层。沾染了冬日凉意的指尖，像是害怕，隔着一层衬衣的布料，紧紧抱住他窄劲有力的腰身。贺靳森腰腹薄肌，瞬时紧绷到极致。

属于女孩子的、柔软馨香的身体都贴在他壁垒分明的腰腹间。她埋着小脸，两只手紧紧地圈住他，把他推到了墙边。他们就倚在重重树影下，隐蔽的红墙边。

那一刻，男人伟岸高大的身躯，全被熟悉的蜜桃奶糖香气包裹萦绕。贺靳森黑沉无比的瞳孔就暗了暗，比这冬夜更加深幽黑邃。几缕复杂荒唐，从他眼底一划而过。

他没有推开她。

那双黑色皮质手套包裹着的骨节分明的大手，反而扣住了女孩纤细柔软的腰。

他将她绵软的身子往上提起来，两只大掌托在她臀下，把人抱在臂弯中。贺靳森一只手托起佟雾，另一只手捏起她精致小巧的下巴，强迫她慌乱的视线与他平视。

指尖隔着黑色的皮质手套，轻轻摩挲过她微颤的小脸。贺靳森的嗓音又低又哑：“这样又算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撩拨他。

撩完却跑。

这样的不负责任。

到底算什么。

贺靳森黑色领带下的喉结微不可察动了动，他似乎还要说什么，佟雾柔软的小手就慌了似的捂住他冰冷的唇。

不能说……

不能让贺靳森发出声响……

佟雾只顾着阻止。

掌心白皙柔腻的软肉，带着她身上独有的蜜桃奶糖香，就那么紧紧贴在他冷薄的唇上。

像是手心被烫了似的，下一秒，佟雾耳尖通红，眼眶泛起一圈潮热。她还被他托在怀里，身体的重量都还无意识地压在贺靳森强劲有力的臂弯中。

却不曾发现这样的举止动作有多亲密。

佟雾只想让贺靳森保持安静，别让裴季发现。她看到裴季的身影从他们身旁的树影外走过时，心跳如擂。于是两只手紧紧地捂在贺靳森棱角分明、线条凌厉的下半张脸上，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唇就抵在她的掌心下。

只隔着一张手的距离，女孩子漂亮嫣红的眼紧张地颤动着，她对他摇摇头，眼神里带着恳求提醒他别说话别说话……好似深情。贺靳森眼神就深深一沉。

他掌心下意识就将她托起来得更多，却在下一秒，看见她身后小径上，匆匆而过的那抹身影。

“有她的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

“多少钱都无所谓。”

“把人带回来。”

低冷散漫的声音，在这静谧的黑夜里清晰到不可能错过。是裴季。

佟雾眼底的恳求和慌乱。

她忽然扑过来主动抱住他。

她抬手慌乱紧张地盖住他的唇。

那么柔软恳求的眼神，那么的触动心弦。

却在这一刻被完全解读。

贺靳森漆黑的眸子深似寒潭，凉得像浸过冰水。他松开了托着她的手。

没了贺靳森托着，两人的身高差瞬间明显。佟雾双脚踩实在地面，掌心脱离。

她再碰触不到他的……

少女恍然抬眸，只看见贺靳森已经垂下漆黑冰冷的眼看着她。那张刚刚在被她遮在手心下的薄唇，紧紧地抿着，绷成一条冰冷直线。他无言沉默。

眼底再没一丝温度。

佟雾的心跳，不受控地空落了一拍。

浑身冰凉，如坠冰窖。

树影外，裴季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终于，连他最后一点的通话声音都听不见了。佟雾指尖却悄然陷入在掌心里。

她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情绪，也不知道贺靳森为什么在生气。但……她下意识觉得，她该说些什么。

“我……”

“就那么喜欢他。"贺靳森低沉黯哑的声音，在这安静的夜里显得尤其空寂。那晚她哭着抱住他，让他别走。

她说她会乖。

她说…别丢下她一个人。

他以为小姑娘是看到裴季那些绯闻，心里难受，喝醉了找他寻安慰。他不跟她玩游戏。

却不忍心扔她一人。

可到头来，她连玩游戏都不是。

就算是醉酒后，她那张娇气的唇里鸣咽着喊出来的，也是裴季的名字。就那么喜欢么……

贺靳森漆黑深邃的目光从她微怔的小脸上掠过。他不再等她的回答。

收回视线，神色疏冷。

一言不发扔下她，转身离开。

佟雾心跳如麻。

她没错过贺靳森最后那个冰冷漠然的眼神。她看着他深沉无言的高大背影，一点点消失在浓色的黑夜里。有一种感觉。

贺靳森以后，不会再找她了。

大

时间一晃而过。

半个月过去了，佟雾真的再没见过贺靳森。唯一听到的一次，还是一周前裴季无意间提起，贺靳森要过生日了，得备着生日礼物。

不过裴寒后来说，贺靳森自一周前那次庆功宴聚会后，就有事出了国。他这段时间都不在国内。

估计今年的生日，也不会在国内过了。

佟雾那时听到这句话，内心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起伏。只是隐隐觉得，贺靳森忽然出国，连生日都不回来，会不会和那晚有关。她时不时会莫名想到，贺靳森最后消失在那个浓重夜色里的冷寂背影。本来不该想的，也不知道为什么。

可是转念，佟雾就觉得自己多虑了。

贺靳森那样的大人物，工作日常繁忙、满界飞都正常。他不回来，跟那晚又有什么关系呢。

“小雾，小雾……“忽然，裴老太太的声音将佟雾走偏的思绪拉回来，“来，尝尝这道菜怎么样，这是家里厨师的拿手手艺，奶奶家乡的菜。”佟雾回过神来，立刻接过裴老太太给她夹来的一块醋鱼。她今晚陪裴季回章台别墅这边，跟裴老爷子和裴老太太吃饭。刚才就是因为进入章台别墅区，想到坐落在别墅群最里面的那栋法式独栋，才会莫名地又想起贺靳森。

“好吃。"佟雾轻轻咬了口醋鱼，果然是鲜嫩多汁，她乖软地说。裴老太太笑了笑，让佟雾喜欢吃就多吃点。佟雾也乖巧孝顺地给老太太夹菜。

一旁的裴夫人看着老太太对佟雾那个满意的态度，又扫到佟雾手腕上戴着的那枚白玉手镯。想说什么，被旁边的裴父撞了胳膊，只能闭上了嘴。晚饭后，裴父和裴季陪着裴老爷子去楼上书房了。佟雾一个人在别墅院子后面的人工湖边散步消食。章台的别墅群都是围绕着这一片市中心的人工湖建造而成。只是只有像贺家那样的别墅，才能单独在湖心那头，坐拥一片最好的视野。而裴家的别墅在最外围，只能隐隐看着一点人工湖的角落。此刻，佟雾站在湖边，抬眼就能看见湖对面那一座华丽独特的建筑。虽然距离有些远，却好像能看见别墅里隐隐亮着灯。佟雾不确定，看不真切。

只是想着，贺靳森现在也不在国内，应该是她看错了。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佟雾低头看到来电显示时，眉心轻轻地拧了起来。她有些不情愿地接起电话：“喂，阿姨……”“佟雾，怎么样，裴家老爷子和老太太那边怎么说。你今晚过去吃饭，他们有没有提结婚的事？"电话那头传来的，是周卓姿的声音。“暂时没提。“佟雾咬唇，想着该怎么说才能安抚周卓姿，“不过，老爷子老太太很喜欢我，老太太还给我夹菜了。”

“光是嘴上说喜欢有什么用，得赶紧结婚才是。“周卓姿觉得佟雾年纪小，完全不懂，“年轻女孩子的青春就那么几年，不抓紧时间催裴季结婚，小心他将来变心。”

变心两个字，听得佟雾心里一颤。

她都不敢让周卓姿知道，裴季根本没心。

周卓姿：“干脆这样，你下周有空回家一趟，我带你去医院。”佟雾微怔：“去医院干什么？”

周卓姿：“当然是去调理身体。你跟裴季订婚那晚就上床了，这都多久了，你们又没避孕怎么可能还没动静。这样，你下周回来，我带你去医院查查，要是真有什么，早点吃中药调理也好。”

佟雾心里被苦涩碾过。

她不能告诉周卓姿她根本没跟裴季上床。

也不能说出自己的秘密。

苦果最终只能她一个人咽下。

佟雾轻轻嗯了声，借口说裴老太太叫她，才挂了电话。已经没心情再散步了。

佟雾提前从裴家的后花园回去。

她刚从花园的小门绕到前面的露台，就听到一道声音传来一一“你说什么，你要去国外找她？不可能！”是裴老太太的声音。

佟雾连忙躲到露台最边缘的罗马柱后面。

她稍稍偏过一些视线，才看到露台那边，裴季似乎在跟裴老太太争执。“奶奶，既然你早知道当年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黑衣黑发的男人神色冷肃，眼底是佟雾从未见过的决绝冰冷。“你知不知道这些年，阿芙在国外吃了多少苦。她想回国，却回不来…”“我不想听，我也不想知道她在国外受了多少苦，我只管我自己的孙子。”裴老太太：“裴季，小雾是个好孩子，你跟她在一起好好过你们的日子，不要再想白芙。”

“我做不到。”

裴季冷绝的声音。

“你明知道阿芙对我是……”

“你怎么会做不到！”

裴老太太的眼神变得沉重又冷漠。

“小雾不是白芙的替身吗？你有什么做不到的。她们俩那么像，都是学画画的，都喜欢穿白色裙子，右边眼角都有颗泪痣。既然找到了替身，就好好过啊，别再想白芙。”

罗马柱后，佟雾的心脏像是被冰冷的锐刃狠狠穿透。她捂着唇，不敢置信。

她早就知道裴季是什么样的人。

她没对裴季抱有希望。

可是……可是她从没想过，就连裴老太太也是一样的。她第一次感觉到长辈的温暖，还是裴老太太给的。她以为就算裴季虚情假意，至少裴老太太对她的好是真的。原来都是假的。

他们什么都知道。

他们根本就是一伙的。

啪一一

前方突然响起一个清脆的巴掌声。

佟雾愣了愣，泛红的眼眶看向前方，才发现是裴季不知又说了什么触怒了对方，老太太抬手给了他一个巴掌。

五指印在裴季漂亮冷白的侧脸上，无比清晰。两人似乎都怔了怔。

半秒后，裴季舌尖抵着脸侧，冷冷说了一声您别后悔，就转身往外走。很快，别墅外，传来了跑车轰鸣的声音。

裴季开着他那辆墨绿色的超跑，扬长而去。佟雾晚了十分钟才回别墅。

她回来的时候，别墅里的气氛明显沉闷不少。不过，在她面前，裴家人依旧演戏。

裴老太太说自己身体不舒服，要先回房休息，就不留她了。裴夫人说裴季刚好有急事先回公司了，只能让司机单独送她回去。看着她们粉饰太平的脸，佟雾那一瞬间有点想吐。她忍着恶心说不用，她自己打车回去就是了。裴家的车，如果不是必要，她一点都不想坐。裴家当然说不可以，怎么能让她一个女孩子自己回去吗。可佟雾坚持，见拗不过她，裴夫人只能看着她上了网约车。佟雾一走，裴夫人回头，直接甩上门。

“哼，还以为多有本事……还不是一样，管不住裴季。”大

车上，佟雾恶心的感觉更重，她难受到快要不能呼吸了。她没让司机把车开回公寓去。

只要一想起那套公寓也是裴季买的，佟雾就再也不想回去。她直接去了画廊。

晚上8点，画廊已经过了营业时间，一片漆黑。佟雾一个人打开了店门和灯。

她快步往烘焙房走，如果再不快一点，她怕自己的双腿就快支撑不住倒下去。

终于。

门开，炉子被她预热，打开柜子找出面粉和其他材料，一点点搅拌打发起泡。

熟悉的令人安心的面粉、鸡蛋、黄油还有巧克力的气味，慢慢地在整间房间里扩撒。

佟雾红了的眼，一点点滚下眼泪。

她撑在料理台前，看着烤箱里的蛋糕胀鼓起来渐渐成型，枯竭的心灵终于才又被重新填满。

她好难过好难过。

难过到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哪里还有自己可以生存的角落。为什么她什么都做不到。

她现在举步维艰，好似已经被人逼到了死角。却什么都做不到。

忽然…烘焙室外，一声咚的重响传来。

是有人在外面？

都已经闭店了，会是谁。

佟雾心惊了一下，她连忙抹掉眼泪，手里捏紧了手机和一根擀面棍，轻轻地推开门一步步往外走。

当她看到走廊角落那一抹小小的、黑色的身影时。佟雾神情微怔。

“贺厌？”

“你怎么会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