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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楚玉棠闭着双眼,感受阮棉的手触碰他的温度。
只是额头和肩膀么?
脖子、心脏、已重伤的腹部……
致命之处,她不碰么?
明明,是这么好的机会。
不论是暗杀还是下药下蛊,要命还是要利,都没有比此时更恰当的时机。
水面之下,楚玉棠的五指并未放松,而是微微绷紧,手背青筋凸起。
数日来,他注入阮棉身体的灵流,此刻正盘踞于她的心脉之上。
说是关心阮棉的心疾,实则只是为了掌控她的命。
只要阮棉对他发起攻击,灵流就能瞬间绞断她不堪一击的血肉。
到时候,要挟者便成了他。
楚玉棠知道阮棉背负着谋害他的任务而来,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查清,阮棉身后是谁。
她的用词也怪异,时常让他无法理解,约莫是独特的暗语。
世上居然还有他无法摸清的势力?这让楚玉棠起了兴趣。
也让阮棉暂时保住了一条命。
否则,她就会像其他刺客一样,在被他发现不轨之意时就当场毙命。
一月来,楚玉棠强压耐心,陪阮棉做戏。
他一丝不苟地扮演着善良的圣女,不断引诱阮棉的亲近,向她开放他的领地。
好误导阮棉对他的戒心的判断。
偷窃考卷一案中,楚玉棠也在不断试探阮棉。
可惜,这人不知是真傻还是心机太深,无数唾手可得的栽赃机会,她都没有用。
甚至还口口声声坚持他这样的恶种是个大善人。
楚玉棠看不懂她,只好停了将她推出局的手,将她再度拉回局中。
今日,他助阮棉完成了她的任务,让她品尝成功的喜悦。
又将自己的“弱点”暴露在她面前,并装作重伤至昏迷不醒,任人宰割。
这应当是阮棉最大意的时候,也是刺客们心中的恶念暴涨得最高的时候。
动手吧。
楚玉棠的耐心已彻底耗尽。
快结束这场游戏。
让他看看,阮棉会暴露出何种手段,又是为哪方所驱使。
然而,他渴求的杀戮,却迟迟没有到来。
不耐烦与暴虐疯长,快要撑破他的胸膛,让他对血与痛的欲即将克制不住地转为不顾一切的攻击。
就在这时,阮棉带着焦急的声音响起:“统子,你在吗?系统?女主昏迷了,怎么办?快救一下啊!”
楚玉棠:“……”
更烦躁了。
发现阮棉和那个叫“系统”的联络人从未取得过联系后,楚玉棠就连通了阮棉的玉简,扮演了这个缺席的家伙。
他的伪装并不十分缜密,阮棉竟也从未发现过不对劲。
事到如今,还要向一个失职至极的同僚寻求指示?
厌烦过后,楚玉棠心中忽然升起些许恶劣的期许。
若一刻钟后阮棉还不动手,他也不会再演。
伪装虚弱也只不过是试探的计策之一。
若引诱无用,还可以严刑逼供不是么?
真想看看阮棉知道自己一直被他玩弄于鼓掌之间时是什么样子。
想看她脖颈上的肌肤被掐出淤痕的惨烈模样。
光是想象着她崩溃的表情,亦或涕泗横流的哀色,他都兴奋得快要战栗。
冰冷的水被搅动,另一个人温暖的躯体贴上来,陡然止住了楚玉棠不断滋长的恶念。
少女的力气不大,站进木桶里才能做到把他抱起来,过度用力的四肢颤抖得厉害。
但他的身躯对她而言显然还是太重,从木桶中跨出时,阮棉重心失衡,嚎叫着连人带桶往一边摔。
最先着地,随后被一人一桶砸在最底下的楚玉棠:“…………”
若他真的病危,这一下说不定就断气了。
“对不起对不起!”阮棉大惊,赶紧爬起来搬开木桶,把人又拖起来,往床上挪。
手忙脚乱地把楚玉棠放到床上后,阮棉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圣女大人,我不是故意看你身子的,但是再穿着湿衣服你可能会死,对不起了啊。”
发布完免责宣言后,阮棉就横下心,三下五除二把楚玉棠的衣服扒了,全程不敢多看,但绷带之下,满视野的肌肉线条还是惊住了她。
和她在现代偷偷刷的那些视频里,过度健身的姐姐们的身材类型一样。
……一拳能把她打死的那种!
接下来要换上干燥的床单和衣服,阮棉又控制不住多看了几眼。
她有画画的爱好,也临摹过许多人体。而圣女的人体,是她见过最完美的,仿佛是建模出来的一般,让她在如此危急的时候也产生了大逆不道恬不知耻的想法。
好想让楚玉棠当她的人体模特……
阮棉手上猛地一抖,用第二层被子把楚玉棠盖得严严实实。
“师妹,你坚持一下,我马上去找药给你!”
她还记得楚玉棠说不喜欢别人看到她受伤的样子,即使现在人已经昏迷,但她也不想违背她的意愿。
修真界有很多灵丹妙药,圣女的身份那么尊贵,一定有大量资源愿意供给给她。
阮棉飞快地把自己湿透的衣服也脱掉,但这里是海棠谷,没有她的衣服,她只好一边再度小声道歉一边找出衣柜里楚玉棠的衣服穿上了。
全是白色,而且又薄又宽,对阮棉而言尺寸过大,但现在已顾不得那么多,她胡乱套了七八件,慌慌张张地出了门,直奔海棠谷边的莲雾山。
“这位师妹,请问医馆在哪?”阮棉见人就问。
救人要紧,根本来不及社恐了。
海棠谷和莲雾山同属于武行山脉,是体修的地盘,但也有丹修主持的医馆驻扎,呈点状零星分布,以应对体修自己无法处理的伤势。
阮棉所住的酒林峰离这里较远,她对附近的医馆分布一无所知。
“我带你去吧。”
被阮棉拉住的少女打量她一眼,果断吹哨,一匹黑马便从树林里钻出来。
见阮棉愣了一下,少女忽然伸出手,抱住阮棉的腰,轻松把她托举到马上,随后翻身上马。
阮棉的脸瞬间爆红。
被看出完全不会骑马,连上马都不会了。
好丢脸。
“抱紧我。”
说完,少女一甩缰绳,往山上直奔而去。
“谢谢。”阮棉靠在少女背上,紧紧抱着她的腰,感激道。
“不用谢。”少女顿了顿,“我是宋知锋。”
“昨日我去找人解了卦,他说你是我的命定之人。所以我一直在这里等你从海棠谷出来。”
阮棉:???
“不是有善心才帮你,是要利用你。”
宋知锋面色平静,毫无情绪。
“你也可以利用我。”
“所以,不用谢。”
黑马的速度很快,约莫是灵兽,阮棉好像坐在一辆马力全开的重型摩托上,不紧紧抱住宋知锋的腰一定会被甩出去。
以及,屁股超痛。
直到被宋知锋抱下马,她的腿还是软的,在楚玉棠宽大的衣袍下疯狂打摆子。
于是,当阮棉急急跑进医馆,便是衣衫凌乱,身体发抖的样子。
神色还带着掩饰不住的惊惶。
而她身上的衣服,整个天行宗的门人都认得出是谁的。
那上面有圣女专用的花纹。
刚捡回一条命,脸色苍白地从二楼下来的秦厉之:“……”
楚玉棠这个恶种做了什么!
秦厉之咬紧了牙关,大步朝阮棉走去。
“楚玉棠欺负你了?”他站在阮棉面前,目露痛色和压抑的怒意。
阮棉:???
“没……”
然而话还没说完,早就认定楚玉棠为穷凶极恶之徒的秦厉之就打断了她。
“不用为他掩饰。”
“就算是他,也没资格随意伤害他人。”少年声音发寒。
“你别怕,若能拿到证据,随时来报刑司,我为你做主。”
秦厉之知道楚玉棠的背后其实是五大世家。
但他并不惧和五大世家对抗。
只是暂时没有办法。
他的眼里,容不得罪恶。
以楚玉棠之狡猾,要处罚他绝不简单,但阮棉既然还能逃过楚玉棠的魔爪,说明楚玉棠暂时还对她没有杀心。
没准阮棉真能拿到定罪的证据。
阮棉:?
这人到底在说什么啊?
“她没有欺负我,”阮棉想到什么,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扬起脑袋瞪向秦厉之:“明明是你欺负楚玉棠,你别恶人先告状!”
秦厉之:“……”
好可怜。
不知道被楚玉棠拿捏了多少把柄,又如何胁迫。
他顿感无力和痛恨,深深看一眼阮棉:“不必多言。我刚才的承诺,永远有效。”
他虽杀不了楚玉棠,但若拼尽全力,还是能阻拦楚玉棠的一些恶行。
说完,就面色苍白地走了。
阮棉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众医修和来看病的体修们:“……”
瓜来!
这当中好像有什么狗血大戏!
不一会儿,阮棉就到单独的房间里,向经验丰富的老医修描述完楚玉棠的病情,带着一罐子丹药和外敷的伤药走了。
仍旧拜托了宋知锋送她回去。
而她离开医馆不到一个时辰,关于楚玉棠、秦厉之、阮棉三人的风言风语就传遍了整个武行山。
其关系之混乱,爱恨情仇之狗血,版本之丰富,令人叹为观止。
对外界的风言风语毫不知情,婉拒了宋知锋的帮忙后,阮棉急匆匆地回到了海棠谷的木室里。
她按照医修的吩咐,从青色的瓷瓶中取出了一枚天级上品丹药,左手捏开楚玉棠的嘴,右手将丹药送入楚玉棠口中。
紧闭的眼皮之下,楚玉棠瞳孔缓缓收缩。
甘甜微苦的气味在唇齿间散开,流向他的喉管,抚下一片暖意。
为什么?
他本以为,他会尝到毒药或者蛊虫的味道。
然而,却是最上品的救命药。
“师妹,师妹。”阮棉爬上床,拍拍楚玉棠的脸,呼唤道,“你快醒醒。”
见人没有发应,阮棉手一抖,瞬间面如土色。
听说是为圣女拿药,医修毫不犹豫地拿出了宗门秘药。
明明老医修拍着胸膛信誓旦旦地说,这丹药别说昏迷了,就算是咽气,一炷香内都救得回来,服下立刻恢复神志。
修真界就没有比这更好的救命药,反之,要是这药没用,也不必救了。
难道,楚玉棠已经无药可救了?
看来,三百鞭还是太超过了……还有该死的秦厉之动的私刑。
“师妹……”阮棉悲从中来,“师妹,你别死啊!你死了,我也不活了!”
女主死了,她任务也彻底失败了,她活不了了啊!
愧疚和害怕一起涌上心头,阮棉彻底绷不住了。
啪嗒啪嗒,眼泪滴落到楚玉棠的脸颊上。
被子之下,楚玉棠的手指骤然收紧。
阮棉哭了一会儿,见楚玉棠还是没有任何反应,甚至呼吸都变轻了,等死之心彻底上来了。
她躺到楚玉棠身边,望着头顶的床帘,麻木道:“算了,这辈子这样也值了。”
“本来我也就只有几天好活,算起来还白嫖了一趟异世界旅游。”
阮棉心如死灰地闭上眼,一边等待系统剥夺她的生命,一边开始构思遗言。
她其实很害怕,发着抖伸出手,握紧了楚玉棠修长的五指。
然而,极度的恐慌之下,她的思维开始发散。
“圣女是海棠花成精吗?好香啊……”
“我想吃海棠花糕了……”
楚玉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