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
第86章第86章
皇上当时脸色是难看到了极点。
就连向来反应极快的隆科多都是微微一愣,这才吩咐侍卫道:“你们一个个还愣着做什么?廉亲王的疯病又犯了,还不快将廉亲王带下去!”廉亲王即便被几个侍卫抓了起来,却仍嚷嚷道:“皇阿玛,四哥他要杀我们…
早朝上,有廉亲王自导自演。
紫禁城外,也有廉亲王福晋和九贝勒等热播推波助澜。不过三四日的时间,皇上要杀廉亲王一事就传遍了整个京城,传得那叫一个沸沸扬扬。
就连年珠也有所听说。
此时的她正与岳沛儿一起坐在窗前看雪,雪花纷纷扬扬飘落,将天地万物都渲染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在四川,可没有这样的大雪。
两人边吃锅子边看雪,只觉得很是惬意。
岳沛儿烫了一筷子毛肚喂到嘴里,好吃的她眼睛都眯了起来,更是不解道:“珠珠姑姑,您为何要帮廉亲王他们?您明明知道皇上看他们不顺眼的。“我可不仅仅是帮廉亲王,而是在帮皇上。"年珠见她吃的香甜,也烫了一筷子毛肚,吃的她连连点头,“况且,当日我不过提点了廉亲王福晋一句,也算不上帮忙吧。”
“以廉亲王的聪明才智,不是想不到装疯卖傻的法子,只是他却狠不下这个心。”
“他成功身退后,皇上便会将火力全部对准九贝子等人的。”她认真想了想,又道:“至于我为何会提点廉亲王福晋一句,不过是想着廉亲王虽不是个臣子,却是个好丈夫、好兄弟吧,要不然,廉亲王福晋他们也不会一直守在他身边。”
好人会有好报的,虽说廉亲王私下也不是没有龌龊手段,但到底没有做过什么劳民伤财之事。
更不必说她倒是有几分钦佩廉亲王福晋,觉得这人与这世道的女子并不一样。
“珠珠姑姑。"岳沛儿自来京城后,也胖了些,如今嘴里塞着羊肉,含糊不清道,“您为何会说帮廉亲王就是帮皇上…”年珠沉默着没有接话。
因为很快就会有个叫曾静的蹦出来。
曾静是谁呢?
此人是湖南人,受“华夷之说"的影响,不少人一直都有反清复明的心思,他就是其中一个。
历史上因皇上继承大统饱受争议,又有廉亲王等人推波助澜的原因,不少老百姓都知道皇上“谋父逼母”。
所以他也就拉拢了同道中人撺掇着朝中大臣谋反。历史上,得他选中的正是已擢升为川陕总督,取代了年羹尧位置的岳钟琪,岳钟琪是多忠心的人呀,一知道这消息很快就上书朝廷。按理说抓到这样心怀不轨之人,一刀杀了方能一了百了,偏偏历史上的雍正是个敏感、要强且小心眼的人,等着曾静被运送到京城之后,得他亲自审理,更是对曾静策反书中的内容一一反驳,明确表示了大清具有正统地位,他也不像曾静说的那样不堪。
甚至…历史上的雍正还逼迫曾静写下数万字的悔过书。到了最后,历史上的雍正不仅没有砍了曾静的脑袋,将曾静免罪释放不说,还留下圣旨"将来子孙不得追究诛杀曾静"。这还不算,他还将曾静的供词改编成《大义觉迷录》,命曾静四处宣讲。直到今日,年珠还记得自己初次听到这事时与同桌是哈哈大笑,觉得这雍正帝还是怪搞笑的。
但如今,她只觉得皇上就是一不折不扣的完美主义者,太在意旁人的看法呢,殊不知,原本许多人不知道曾静曾打算反清复明,这样一闹,谁不知道?若皇上真能放过廉亲王一马,留廉亲王一命,兴许就不会有曾静一事。大大大
一转眼,很快就到了腊月。
皇上于早朝上宣称年羹尧罪大恶极,但因打仗有功,福及川陕百姓,褫夺其川陕总督一职位,将其贬为京城城门守将。朝中无人反驳,就连李卫也没有蹦出来。
毕竞年羹尧身上的功绩谁都不能抹去,派他去看守城门,既保住了年羹尧的性命,又叫众人看到皇上对贪官污吏严惩不贷。当然,严惩不贷中还有那么点小小的仁慈。隆科多等人只盼着年羹尧早些回来,来日,他们定要好好在年羹尧面前耀武扬威,报一报从前之仇的。
年珠听说这消息后,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甚至还安慰年遐龄等人起来。“祖父,大伯,不管怎么样,阿玛的性命总算保住了,当守将就当守将吧,阿玛这性子若好好磨挫磨挫,以后未必会不得皇上重用。”“如今皇上刚登基不久,正是需要用人之际呢,你们说是不是?”“阿玛这罪已定,接下来,咱们一家老小也能高高兴兴过个年呢,紫禁城中有姑姑在,有我置办的那些产业,再加上咱们年家也是世代书香世家,这日子呀,还是与从前一样样的过呢。”
经她一番劝慰,年遐龄等人这才觉得此结果容易接受多了。年珠则想着自己得进宫谢恩。
她这边刚命人准备着明日进宫的衣裳,就听说李四儿来了。说起来,自玉柱那夜回家后,李四儿就不顾隆科多劝阻几次三番登门。虽说觉罗氏不明所以,不知道这人要做什么,却是毫不犹豫将人挡在了门外。
这李四儿虽张狂,却也不是一点脑子都没有,一点脑子都没有的人,也不会得宠这么多年,她想着年羹尧身居要职,觉罗氏出身尊贵,并不敢真的在年家造次。
今日……年珠想着这个李四儿一听说年羹尧被贬官的消息,就马不停蹄过来了吧。
她笑道:“既然李夫人过来了,又是专程来看我的,那就叫她进来吧。年珠很快在偏厅见到了李四儿。
先帝正在丧期,李四儿身上穿着厚厚的狐皮大氅,里头穿了件浅石英色的萱桂茶花纹滚雪白狐狸毛边的旗服,浑身上下戴满饰物不说,脸上更是涂脂抹粉…整个人打扮的比从前更是艳丽动人。
年珠心知她有心来自己跟前示威,可示威归示威,却也没有这样个夸张法呢。
她想着就李四儿今日这穿着打扮,只怕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就会传到皇上耳朵里。
想及此,她顿时是满脸笑容:“今日大雪纷飞,不知道这样冷的天,李夫人登门可是有什么事,吗?”
李四儿脸上满是小人得志的笑容,笑得眼角的细纹都出来了。“没想到年七格格这时候竞还能笑的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强颜欢笑。”“我今日本是来见年二福晋的,既然她不在,有些话我与你说也是一样的。”
“纵然如今华贵妃娘娘是盛宠不衰,但先帝在世时曾多次说过,后宫不得干政,如今年总督……哦,不,年守将落得这般境地,想必华贵妃娘娘也是束手无策。”
说着,她脸上那讥诮不屑的笑容又深了几分:“虽说当日你在宫中算计了我们家玉柱,可我们一家子大人不记小人过,懒得与你一般计较。”“若你愿意给玉柱赔个不是并答应与他为妾,我们家老爷就帮年守将美言几句,不说叫年守将官至原职,可五六品的小官儿还是能保证的。”年珠…”
方才她还以为李四儿是单纯过来耀武扬威呢,没想到这人竞能蠢成这样?不过她也能理解,儿子像娘,若李四儿是个聪明的,又怎会生出像玉柱这样的蠢猪儿子?
下一刻,她更是听到李四儿还在絮絮叨叨:“……至于与孔家退亲一事,须得你们年家自己想办法,当然,我丑话先说在前头,若孔家先提出退亲,你也亿想进我们家的门。”
“我们家可是高门大户,出过两位皇后娘娘的,别人不要的女人,我们家玉柱自也是不会要的。”
“李四夫人。"年珠仍是笑的嘴角弯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只见她轻声道,“您是不是没睡醒,所以才在这里胡言乱语?”“别说给您那蠢儿子当妾,就算八抬大轿娶我进门,我也不答应,我宁愿绞了头发去庵堂里当姑子。”
她看着李四儿那张气的花容失色的脸,又道:“若您今日是为这事儿而来,那我劝您还是莫要多费口舌,天气怪冷的,您还是回去吧。”李四儿涂着红艳艳豆蔻的指甲指向年珠,扬声道:“你,你……简直不知好歹。”
“若非我儿对你心心念念,你以为我会走这样一趟?”“就你这样心狠手辣的狐媚子,别说给我儿当妾,就是给我儿提鞋都不配!”
年珠只是轻轻笑了笑:“到底我配不配给你儿提鞋,你说了不算,不过叫我说,他愿意给我提鞋,也得看我愿不愿意!”李四儿气的转身就走。
当然,走之前她还不忘放下狠话。
“呵,都说落地的凤凰不如鸡,你这还不是凤凰呢,竞如此张狂,连母鸡都比不上。”
“如今纵有华贵妃得宠,可后宫中的女人哪里能说得上话?”“哼,我告诉你,你们年家的好日子到头呢!你的好日子更是到头呢!”年珠轻轻笑了笑:“好啊,那咱们拭目以待吧。”李四儿气的不行。
从前她虽是微寒出身,但跟在隆科多身边这么多年,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如今连自己有几斤几两都忘记呢。
一回府之后,她就去找儿子玉柱。
那玉柱早在她说起这事时,虽不言不语,保持着沉默,但他面上的欣喜早已出卖了他。
若说从前玉柱对年珠是求而不得、日思夜想,那如今则更是有报复的成分在。
当他听说今日之事后,脸色一沉,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额娘,以后若是做不到的事您可别胡乱承诺,叫我空欢喜一场。”“好了,您出去吧,我想要歇一歇。”
纵然李四儿向来在玉柱跟前好言好语惯了的,如今也是不大好受的,直道:“玉柱,你还想要歇一歇?虽说你阿玛身居高位,得皇上信任,但你到底是御前侍卫,这紫禁城可是皇上的地界,若叫皇上知道了”话说到一半,她见着玉柱脸色愈发难看,到了嘴边的话忙咽了下去,又道:“玉柱,额娘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不过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罢了,你何必如此惦记?”
“京城里好看的姑娘那么多,你喜欢谁,额娘就帮你找谁好不好?就凭咱们的家世,什么好看的姑娘寻摸不到?”
可惜,这次她的话还没说完,玉柱就一个茶盅砸了过去:“滚,都给我滚出去!”
李四儿闪躲不及时,身上溅满了茶沫,阴沉着走了出去。因着这事儿,她气的半夜没睡着。
她辗转反侧,即将到天明时,将自己的心腹喊了过来:“去,找几个人跟着那小贱种,好好糟蹋糟蹋她。”
“呵,我要让她知道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这心腹正是逼死隆科多原配的嬷嬷,手段极其残忍。这人应了一声,就转身下去了。
要知道李四儿能够牢牢抓住隆科多的心,靠的可不止是美貌和撒娇,还有很多见不得人的手段。
年珠送走了李四儿后,就听说了廉亲王之事。说是自廉亲王在早朝上犯了疯病后,皇上爱护这个弟弟,就派了人好好″照顾″廉亲王。
说是照顾,但众人皆知实为监视。
但廉亲王这个人既能拉拢不少朝中众臣,可见其本事不小。几日的时间过去,皇上派出去的小太监竞是半点不对都没察觉。皇上气的不行,但这事儿吧,他虽知道廉亲王在装疯卖傻,许多人都知道廉亲王在装疯卖傻,若这个时候皇上对他赶尽杀绝,那这么久皇上那友爱兄弟的戏岂不是白做了?
年珠知晓这事儿,只微微叹了口气。
等着再次进宫探望年若兰时,姑侄两人正说着话时,皇上就来了。不过十来日的时间,年珠发现四爷比先前更是憔悴了些。她刚起身请安,皇上就道:“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起来吧。”年珠轻声应是。
年若兰连忙吩咐秦嬷嬷等人上茶点,甚至小厨房还送来了一盅天麻鸽子汤。年若兰更是道:“……皇上尝尝看吧,这补汤是臣妾一早就吩咐小厨房炖的,臣妾虽不懂朝中政事,却也知道皇上近来很是辛苦。”“您向来忙于政事,臣妾总不能劝您不理朝政,只能在这些小事上多用些心思。”
不仅如此,向来性子绵软的她更是难得强硬起来,非逼着皇上将一蛊汤喝的一干二净这才罢休。
皇上对此觉得很是受用,笑道:“珠珠,你若闲来无事就时常进宫陪你姑姑说说话,在翊坤宫中小住一段时间也是可以的。”“从前你在雍亲王府是什么样子,如今到了紫禁城,还是什么样子。”“你若进宫,你姑姑想必也就不会这样盯着朕,朕啊,向来不喜欢喝这样油腻腻的补汤。”
这话虽看似在埋怨,实则语气里却带着喜悦。年珠掩嘴笑了起来。
皇上道:“你笑什么?”
“我在笑,皇上明明心里是欢喜的,却装的一副不愿意的模样!"年珠看了看年若兰,又看向皇上,道,“你们如此恩爱,夫复何求?来日我与我的夫君若能像是你们这样就好了。”
顿时皇上脸上的笑意是愈发明显,道:“朕哪里欢喜了?”这下,就连秦嬷嬷等人都笑了起来。
秦嬷嬷见皇上心情大好,也大着胆子道:“别说七格格您呢,整个翊坤宫上下谁不觉得皇上与娘娘恩爱有加?不管皇上来不来翊坤宫,娘娘都一早吩咐着小厨房炖上补汤呢!”
“还有吃食方面,娘娘长了个小猫胃,从前在吃食方面从不在意,如今却变着法子给皇上弄好吃的…”
皇上虽未说话,但面上却是挡不住的笑意。年珠想着机会难得,便道:“皇上,我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与您说。”年若兰一听这话,就借口要去小厨房看看悄无声息退了下去。从前她未能封后,以熹嫔为首的许多人都暗中说她与皇上会因此离了心,殊不知她虽见皇上的次数比从前少了许多,但两人的感情却是更胜从前。皇上这才道:“你一向聪明,还能有拿不定主意之事?说吧。”“皇上误会了,我并非是拿不定主意该不该说。"年至看着皇上的眼睛,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些,“而是因为我知道这话我说了,您定会不高兴的。”反正她已提前给皇上打了预防针,皇上若听了她的话,可是不能不高兴的。皇上略一沉吟,就道:“可是因为廉亲王一事?”年珠点了点头。
“没错,按理说连姑姑都知后宫不得干政的道理,朝中大事,于情于理我都不该插手。”
“可如今我已听说了许多风言风语,说是皇上容不下廉亲王,明明见着廉亲王疯了,却还派人盯着廉亲王。”
“我知道皇上心里不舒服,想着即便到了这时候,廉亲王对您不仅没有歉意,甚至还满心算计!”
“但是你坐拥天下,富有五湖四海,何必与廉亲王一般见识?”说着,她见皇上面上并无异色,胆子也大了起来,又道:“我虽不喜念书,却也知道三国时期蒋琬雅量容人的故事,您饱读诗书,想必更清楚个中道理。”
“更别说廉亲王向来心高气傲,就算真饶他一命又如何?要他顶着疯子傻子的名头过一辈子,岂不是像钝刀子割肉吗?”皇上皱眉不语。
三国蒋琬之事,他自然是知道的。
蒋琬继诸葛亮之后主持蜀汉超真,他手下有个官员不善言辞,性格孤僻,所有人都说此人对他过于怠慢,但蒋琬却从不计较,得众人好评无数。年珠轻声道:“而且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难免传着传着越来越离谱。”
“这话,怡亲王也与朕说过。“皇上冷声道,“旁人不知道,你与怡亲王应该是最清楚廉亲王曾做过些什么,若叫朕就这样轻而易举放过他,朕实在是万箭穿心。″
年珠笑道:“大人不计小人过,您是什么身份,廉亲王又是什么身份?'“您的心里,装的都是江山社稷,百姓安危,桩桩件件,都是大事,何必叫廉亲王这等小角色放在心里?”
皇上仍没有接话。
年珠也知道,如今的皇上乃天下之主,不会像从前亲王时期那样听人劝诫。但她也知道,以皇上的睿智,迟早会想通的。她很快岔开了话题。
等着年若兰再进来时,年珠已说起了年羹尧即将回京一事。“皇上请放心,虽说我阿玛入仕后顺风顺水,但真正的能人想必能屈能伸,能替皇上,替朝廷当差,不管是当总督也好,还是当守城门的将士,皆是他的荣幸。”
“更何况您也说了,阿玛将赃款悉数交出,从此后是既往不咎。”“如此说来,以阿玛的本事,定能很快擢升的。”这番话说的皇上是心情不错,要知川陕总督府里也就搜出几千两银子的赃款而已,比起曹家和隆科多等人,这能叫赃款吗?年若兰笑道:“皇上,珠珠,今日小厨房准备了梅酱烧肉、白切鸡、糟卤虾、咸肉嫩笋豆腐这些菜,快吃饭吧。”
自皇上登基后,年珠甚少陪着皇上一起吃饭。今日她并未拒绝,四人像从前一样吃着饭,说着闲话。皇上只觉一切如从前。
殊不知,年珠比起从前小心谨慎了许多。
四人相谈甚欢,一直等着戌时过了,年珠这才离开翊坤宫。大清不比后世,即便是京城,戌时过了路上就荒无人烟。向来早睡的年珠坐在马车里是昏昏欲睡。
很快,随着马车突然一个摇晃,外头传来车夫那惊慌失措的声音。“你们,你们是谁?”
“你们可知道这是年贵妃家的马车!”
年珠心里一紧,下一刻就听到外头传来贼人哈哈大笑的声音:“年贵妃家的马车?哈哈,我们截的就是年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