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第56章第56章
不过几日,年珠就听说了李侧福晋病故的消息。虽说年珠早就知道李侧福晋身子不好,只怕没几日的活头,但听说这消息时,不免还是有几分唏嘘,毕竟李侧福晋如今也就四十左右的年纪,搁在后世也算得上是"英年早逝"。
她唏嘘归唏嘘,却看得出来秦嬷嬷等人还是挺高兴的。因李侧福晋去世,弘时怎么着也得去庄子上一趟,露了个面就走了,李侧福晋的那些身后事都是董鄂氏帮着操办的。
足足过了好几日,董鄂氏这才从庄子上回来,浑身上下是灰扑扑的,脸上也带着几分灰败之色:“…说起来从前这人没少磨挫我,当初我刚进门时还曾想过若她身染恶疾早早去世就好了,可等我去庄子上一看,她的尸首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床边的案几堆满了糕点。”
“我听伺候她的两个婆子说这些糕点都是三阿哥派人送过去的,她一直舍不得吃,想三阿哥就拿出来看看,想三阿哥想的狠了,就吃上半块。”“她不知道的是三阿哥忙的很啊,既忙着讨好福晋,又忙着照顾钟姨娘肚子里的孩子,这些糕点,都是我差人以三阿哥的名义送过去。”她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茶盅,微微叹了口气:“人死如灯灭,不管她从前做了什么坏事儿,我都懒得与她一般计较,毕竟她也没在我手上讨得什么好。”“我只是没想到阿玛离京之前就与钮祜禄格格吩咐过,说她的丧事一切从简,她那样喜欢张扬的一个人,没想到竞落得这般境地。”“珠珠表妹,你说这人活着是不是怪没意思的?”年珠知道董鄂氏话中的含义,董鄂氏定觉得弘时薄情,四爷也薄情,但她却道:“是啊,人这一辈子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的确是没什么意思,可正因如此,所以咱们才得想方设法叫自己这日子过的有意思起来。”“若将自己的幸福与兴衰交到别人手上,那才是真的没意思,三嫂嫂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董鄂氏微微一愣,继而却是笑了起来:“珠珠表妹这话说的极是。”因四爷离开台湾之前叮嘱过钮祜禄格格,若李侧福晋去世,丧事一切从简,所以雍亲王府上下连白绫都未见到,就好像……就好像雍亲王府只是死了个丫鬟似的。
弘时倒是哭过一场,可哭完之后就该在福晋乌拉那拉氏跟前表孝心就继续表孝心,该与弘旺等人来往就继续与人来往……他的伤心并未持续到多久,根本不值钱。
又过了几日,就到了小福惠的周岁。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如今年家风头正盛,李侧福晋又刚去世,小福惠的周岁宴会一切从简时,谁知小福惠的周岁宴却办的很是盛大,甚至有远超当日弘晖厝岁宴之势。
耿格格等人自送上了贺礼。
就连弘历都说下学后会直接过来听雪轩。
小福惠刚学会走路,今日他一身红衣,脖子上戴着长命锁,笑得是可爱极了,他想要走路,却又害怕,走几步路后就要看一眼年若兰或年珠,得人鼓励后这才敢继续迈步子。
众人齐齐欢笑。
因明眼人都看出来四爷已胜券在握,所以今日年家也来人了,不仅觉罗氏与郭络罗氏来了,就连年遐龄也派人送来了贺礼。年若兰是眼角眉梢都带着笑,陪着两位嫂嫂说话。年珠一直陪在觉罗氏身边与她说话:“额娘,今日五哥怎么没来?他不是向来最喜欢热闹的吗?”
“额娘,今日您这身石榴色的衣裳好看的很,不仅衬您,瞧着也喜庆。”“额娘,先前我就与您说过福惠表弟长得很可爱,我没有说错吧?”她们母女两人凑在一起似有说不完的话,觉罗氏眉目之中满是慈爱。两人说了几句话后,年珠就要带着觉罗氏去看她的房间和书房,她知道,她自己嘴上说一千一万遍自己过得好,觉罗氏都不相信,叫觉罗氏看一遍她自象就信了。
拉着觉罗氏院内转悠时,年珠还不忘解释到:“……只怕借您的那两万两银子我还得再用些时日,如今船队已去了台湾,海运比起陆运来要慢些,估摸着要等到秋末冬初船队才能从台湾回来呢。”
“杜掌柜说了,这次出海就算赚不了多少银子,但铁定是不会亏的。”“我如今好歹也是一生意人,万万不会欠您银子不还。”觉罗氏含笑看着年珠,好像隔些日子不见女儿,她就会发现女儿又长高了些:“这事儿不急,我只是有件事好奇的很,你姑姑向来是不喜张扬的性子,今日六阿哥的周岁宴竞办的这样隆重?”
说话间,她已左右看了看,瞧见无人,这才压低声音到:“如今时候已经不早了,福晋身子不好,没过来就算了,怎么连贺礼也没派人送来?额娘知道你向来是个主意大的,但很多时候却是不能胡来的…”这等话,觉罗氏每看到年珠一次就要说上几句,但年珠一点都不觉得烦,只笑眯眯解释起来。
“额娘,相信就算我不说您也能猜到福晋看姑姑不顺眼,甚至这雍亲王府中看姑姑不顺眼的不止一个两个,若想冲姑姑或福惠表弟下手,王爷不在府中是最好的机会。”
“就算这王府中的大事小事都瞒不过王爷的眼睛,但远水解不了近渴,有些事情一旦发生,是追悔莫及。”
“我小时候就曾听祖父说过《空城计》的故事,当年,诸葛亮因错用马谡而,在街亭失守后,魏将司马懿乘势攻打西城,偏偏西城中只有两千多将士,诸葛亮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城门大开,司马懿拿不准主意,生怕城中有诈,掉头离开……
觉罗氏听完故事,也琢磨出不对劲来:“珠珠,你这也是效仿诸葛亮?”年珠点头称是:“如今王爷久久未能归京,福晋也好,还是旁人也罢,只怕是跃跃欲试,我们越是小心行事,他们越是想要动手,还不如效仿诸葛亮,我倒是要看看,谁还敢动手。”
她虽没有在乌拉那拉氏跟前使诈,但乌拉那拉氏很快就会将年若兰的反常与四爷的袒护联想到一起。
果不其然,一直到了傍晚时,弘历与弘昼都给小福惠送上了礼物,正院那边都没有动静。
大家心里都记挂着这事儿,但所有人解释绝口不提,有一搭没一搭说着闲话。
弘历送给小福惠的是一块砚台,弘昼送给小福惠的是一把金勺……小福惠试了试,发现自己根本抱不起砚台,转而就专心致志啃起金勺子来。耿格格局促不安与年若兰解释道:“……妾身与弘昼说过好几次,六阿哥周岁要送喜庆且带着好意头的礼物,但不管妾身怎么说怎么劝,他都不听。”“年侧福晋,弘昼向来顽劣,您莫要与他一般计较。”“耿格格言重了。"年若兰瞧见这把小金勺不仅做工精美,勺柄末端还刻着“福惠"二字,可见是用了心的,“珠珠常说天下之事没什么比吃好喝好更重要,弘昼是个喜欢贪吃的,想来在他心里天底下没什么事比吃饭更重要。”“他既想着给福惠送个小金勺,定盼着福惠与他一样能吃能喝,能吃能喝,福惠才能平安康健长大。”
弘昼是连连点头:“就是!年额娘说的正是我所想的…”说话间,他瞧见年珠盯着那金勺子直笑,不服气道:“包子脸格格,你笑什么?你今日给六弟送了什么,怎么不拿出来叫我们瞧瞧?”年珠径直将弘昼等人带去了小福惠的屋子,她送给小福惠的是一个巨型攀爬架。
北方冬日严寒,夏日酷暑,再加上雨雪天气,小福惠能撒欢在外头玩的机会并不多。
她一直觉得小孩子就该多动多跑,这样才能胃口大开,才能身体康健,整日病怏怏的,看着像风一吹就能倒下,若有个头疼脑热,哪里扛得住?当弘昼等人看到巨型攀爬架时,一个个是称赞连连。“年七格格真是聪明过人,竟连这样的东西也想得出来,年侧福晋和六阿哥真是好福气啊!”
“是啊,年七格格不仅长得好看,竞如此聪明,将许多男儿都比了下去。”年珠并不在意旁人的称赞,瞧见小福惠如今是手脚并用,玩的是开心极了,也跟着开心起来。
小福惠爬了几步,突然扭头看向她道:“谢谢,姐姐。”因他年纪太小,如今只会两个字两个字往外蹦,但就算这样,也足以叫人惊喜。
男孩子向来说话晚,就连弘历这般聪明,也是过了一岁半才会说话的。顿时,众人又忙不迭夸起小福惠来。
小福惠似听懂了,哼哧哼哧迈着小短腿朝年珠跑来,躲在了年珠身后,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就在所有人正在兴头上时,福嬷嬷就来了。年若兰一看到福嬷嬷,脸上的笑意就褪的一干二净。福嬷嬷却像没看见似的,含笑上前给年若兰请安,末了才道:“……您也知道,福晋向来身子不好,今日早起时又是头疼得很,福晋原以为喝了药睡上一觉就好了,谁知道睡觉起来这头疼的愈发厉害,所以不能过来。”“但福晋说了,人不到礼得到,咱们王府中已许久没这样的喜事呢。”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就有丫鬟捧着一锦盒上前。随着锦盒打开,年若兰却是脸色大变,气的竟微微有些发抖起来。年珠凑过去一看,这锦盒里装的是一尊金丝楠木雕刻而成的观音,男送观音女送佛,这东西是好东西,但当日四爷曾请得道高僧给小福惠算过命,说木克他,以乌拉那拉氏的本事,想必早就知道了这事儿。若是如此也就罢了,这木观音…头身分离,并不是什么好兆头。钮祜禄格格等人也看到了,一个个不仅不敢接话,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福嬷嬷佯装察觉不对,扭头一看,看见木观音头身分离,当即就扬手一巴掌打在那丫鬟面上。
“你,你…是如何办事的?好端端的一观音,怎么竞成了这样子?”“方才摔坏了东西也就罢了,这木观音虽珍贵,却也不是寻不到的罕见东西,如今这好事儿变成了坏事,看我不打死你……”说着,她那巴掌又落了下来,那捧着锦盒的丫鬟是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只能连连求饶:“福嬷嬷饶命,福嬷嬷饶命啊……这丫鬟见着福嬷嬷根本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便转头看向年若兰,嚎啕道:“年侧福晋饶命……”
这下,就连年珠都看出来了,这分明是乌拉那拉氏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如今乌拉那拉氏是彻底打算与年若兰撕破脸。屋内顿时闹成了一团,气的发抖的年若兰扬声道:“够了!”她向来是个好脾气的,甚少有这般动怒的时候。所有的人目光都落在她面上,她却是视若惘闻,扬声道:“福嬷嬷,方才据你所言,这丫鬟是路上摔了一跤,所以将东西摔坏了?呵,难不成在福嬷嬷你的眼里,我们所有人都是傻子不成?这样贵重的东西,丫鬟摔跤了竞不打开检查一二吗?”
“还劳福嬷嬷你回去转告福晋一声,她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样贵重的东西,我可不敢收。”
一时间,福嬷嬷脸色也不大好看,她们主仆还以为年若兰会像从前每一次一样选择息事宁人,将东西收下呢。
年若兰冷声开口:“福嬷嬷,你请回吧。”“是。“福嬷嬷福了福身子,虽心中费解,但输人不输阵,“今日之事到底是奴婢们的不是,还望年侧福晋莫要因此事气坏了身……她很快就带着那尊断了头的木观音走了。
钮祜禄格格也好,还是耿格格也罢,一个个都是极有眼力见的,很快也纷纷告辞。
这下,只有觉罗氏等人陪在了年若兰身边,一直强撑着的年若兰眼泪这才掉下来。
“我就不明白了,自我进门之后一直对福晋尊敬有加,从未有的罪过她的地方,她为何要对我步步紧逼?”
“她为难我也就罢了,我躲不起还惹不起吗?可福惠却这样小,才一岁呢,她也是当过额娘的人,为何连个一岁的孩子还不放过?”觉罗氏等人围在年若兰身边安慰着她。
年珠哄好了小福惠,刚进来就看到了这一幕。她并不觉得奇怪,毕竞年若兰向来是这般柔柔弱弱的性子,倒是方才年若兰当众斥责福嬷嬷那几句话说的是大快人心,人呐,能一点点改变是好事。“姑姑,您莫要哭了,小时候我摔碎了茶盅,乳母她们都说碎碎平安,若这样说来,这尊碎了的木观音倒是为福惠表弟挡了灾。”“从此之后,福惠表弟岂不是会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她走上前握住年若兰的手,轻声道:“您既知道福晋打得是什么算盘,就该知道您越是气愤难过,她就越是得意。”“我若是您,可不会在这儿气的掉眼泪,叫她称心如意。”觉罗氏也跟着道:“是啊,珠珠说的极是,快别哭了,若是远在台湾的王爷知道了这事儿,定会心疼的……”
年若兰这才止住了眼泪,语气虽轻柔,但却不失力量。“珠珠说的对,福晋就是想要看我自乱阵脚,看我丢面子,我偏偏不叫她如意。”
她不仅擦干净了眼泪,还亲自送了觉罗氏、郭络罗氏出门,脸上是笑眯眯的,叮嘱两位嫂嫂闲来无事就过来雍亲王府玩。等着回去的路上,年珠挽着年若兰的手,笑道:“是,姑姑,您就该这样,想必这事儿已传到了正院,福晋知道后定气的七窍生烟,她一心将自己所出的弘晖当成宝贝,觉得王府中所有孩子都及不上弘晖,如今又想打压福惠表弟,抬举三阿哥,她想的倒挺美,也得看看旁人答不答应。”“福惠表弟如今已渐渐懂事,会有样学样,您得立起来,他才能跟着您学呢……
她是打从心底替年若兰感到高兴,当然,她也暗暗筹划着该如何反击。凡事有一必有二,乌拉那拉氏做了那等害人之事,不仅不知悔改,反倒是步步紧逼,若她再没动作,只怕老天爷都看不下去。没几日,小福惠周岁宴上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雍亲王府,有人说乌拉那拉氏咄咄逼人,有人说乌拉那拉氏这性子难怪不得四爷喜欢…说来说去,大多数人都是觉得乌拉那拉氏有错。
因为这事儿,弘昼和三阿哥弘时难得老实了几日,日日前去学堂念书。可弘昼向来野惯了,刚去学堂没两日就觉得浑身上下不自在,唯有下学时脸上能看到几分笑容。
这日,他刚回到自己院子,就看到了年珠正捡了根树枝逗他鱼缸里的乌龟玩,顿时喜上眉梢道:“包子脸格格,你怎么来啦?额娘说这几日内院不太平,叫我不准去内院,没想到你胆子竞这样大。”他三步并两步冲了过来,兴高采烈道:“今日你过来有给我带什么好东西吗?”
年珠指了指石桌,这石桌上摆着柳条枝烤羊肉串、铜锅焖鸡、三丝凉面等弘昼爱吃的。
顿时,弘昼面上是笑意更甚,也不管净没净手,忙坐下来大快朵颐。等着吃到八九分饱,弘昼这才意识到不对劲,放下手中的酱肘子,迟疑道:“不对呀,包子脸格格,你什么时候竞对我这样好起来?你,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你突然对我这样好,我有点怕怕的。”
年珠这儿压根不存在套路,也没有谁骗弘昼的意思,直接开门见山道:“五阿哥,我们做一桩生意如何?”
弘昼听了这话是直哆嗦,没好气道:“什么生意?从前人人都说九贝子是赫赫有名的′大清财神爷',就这样的一个人,却压根不是你的对手,你说说,我敢和你做生意嘛?”
“五阿哥,话也不能这样说,做生意嘛,讲究的就是个你情我愿。"年珠丝毫没有将弘昼面上的犹豫当成一回事,笑道,“我听姑姑说过,说钮祜禄姑姑说你们年纪大了,以后不得再随意进出内院,虽说你没将钮祜禄姑姑的话当成一回事,但等着王爷回来后,我估摸着你也就老实了。”“以后啊,你想要吃到听雪轩小厨房的饭菜就难了,若你答应,以后我每天都差人给你送好菜好饭过来。要是你愿意,我也能每天叫人给你送便宜坊的席面过来,你想去便宜坊吃饭也行,报我的名字,不收钱弘昼是眼冒金光,很是心动。
他知道自己与年珠做生意肯定占不了便宜,但美食诱惑在前,他还是忍不住道:“那,那你要与我做什么生意?”
年珠一五一十道了出来,最后瞧见一脸犹豫的弘昼,笑道:“五阿哥,我可把话说在前头,过了这村可就没有这店,你得好好想清楚。”“不过就是叫你在三阿哥跟前伏低做小些日子,又不会少块………弘昼是想了又想,他向来瞧不起弘时,只觉在弘时跟前伏低做小简直是对自己的侮辱。
年珠又道:“五阿哥,就算你不帮我的忙,难道就愿意整日见着三阿哥那张狂样儿吗?连我都知道,他可没少欺负你们呀。”弘昼依旧是想的认真,边想还不忘边啃肘子。等着他肘子啃完,心里也有了主意。
“好,我答应你。”
“你要记得,我可不仅是为了好吃的,还是为了四哥和六弟弟。”说着,他已拍桌起身,义愤填膺道:“若真叫三哥被立为世子,我们所有人都会没有活路的……"”
年珠倒不担心弘时被立为世子,她只是不想再见着乌拉那拉氏上蹦下跳,索性趁早斩了她的念想。
她之所以叫弘昼接触弘时,并不是需要弘昼做什么,毕竞以弘时那性子,旁人不过略挑唆几句,弘时就会自乱阵脚。年珠前脚刚离开外院,后脚弘昼就去了弘时院子,毕竟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相信他呢。
弘时这些日子是急的焦头烂额,一想到那悬而未定的世子之位,心里就像乱刀子剁似的,这会他刚准备出门找弘旺等人商量商量对策,就瞧见弘昼走了进来。
弘昼一开口就道:“三哥。”
这声音甜甜糯糯的,听的他自己浑身都忍不住冒起一层鸡皮疙瘩来。“弘昼,你来做什么?"弘时没好气道,“你若要瞎胡闹,回你自己的院子去,我这儿可不是你玩闹的地方!”
弘昼依旧笑嘻嘻道:“三哥,你这是要出门?我今日过来是来给你送好吃的的。”
他指了指自己手中提着的食盒,里头装的都是他没吃完的残羹剩饭,毕竟今日年珠给他送了很多吃食来,若是丢了也就浪费了:“这里头可都是听雪轩小厨房厨娘做的,我好不容易才弄来的,专程给你送了过来,你快尝尝看。”弘时皱眉道:“弘昼,你到底要做什么?都是自家兄弟,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你能有这样好心,会给我送吃的来?说吧,你要做什么!”弘昼顿时就委屈起来。
“三哥,你怎么能这样说我了?阿玛时常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咱们兄弟之间要互帮互助……
他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瞧见弘时面上满是不耐烦的神色,似乎下一刻弘时就要拔腿离开时,忙道:“哎,三哥,你别走啊,其实我今日过来是有事儿的。我,我想问三哥一句,以后你能不能多照顾照顾我呀?我以后不想跟四哥混了,想跟你混行不行?”
“弘昼,好端端的,你怎么突然想跟我一起了?“弘时虽蠢,但好歹在高门大族长大,隐约只觉不对劲,“从前你不是与弘历好的像能穿同一条裤子吗?弘昼是犹犹豫豫,吞吞吐吐的。
弘时只觉这事定有什么不对,便吓唬他道:“弘昼,你既求人帮忙,就要有求人帮忙的态度,你若这样,那我走了”眼瞅着弘时已抬脚朝外走去,弘昼忙道:“三哥,你别走啊!我说,我说就是了!”
等兄弟两人在院子里的石桌边坐下来,弘昼这才低声开口:“三哥,想必你也知道我最近与年额娘身边那侄女走得很近,年额娘膝下无女,一向将包子脸格格当成亲女儿一样,有什么话都没瞒着她。”“一来二去的,我听包子脸格格也说起了些事情,其中最关键的自是阿玛关于世子之位的打算。”
弘时心心中狂跳不止。
这话,他并不怀疑,毕竟整个雍亲王府上下人人皆知四爷最疼年若兰。下一刻,他更是听说弘昼道:“我听包子脸格格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阿玛有心将你立为世子。正院额娘膝下无子,你既占嫡又占长,四个儿子中,阿玛最看重的就是你,可偏偏你不争气,唉,所以阿玛才想要冷一冷你,多多历练你。”
“可如今年额娘有了六弟弟,就算年额娘性子柔顺,但为母则刚,哪个当额娘的不愿替自己孩子争一争?但我总觉得吧,就算六弟弟母子再得阿玛喜欢,但六弟弟却是太小了点,不像三哥你已娶妻马上又要当阿玛了,况且就连我都听说了,如今你与一众堂兄们关系十分要好,可见正是因为你才情出众,所以他们才愿意和你来往的。”
弘昼只觉自己这话说的怪恶心的,但他看弘时这样子,显然是深信不疑,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人不轻狂枉少年,谁没有糊涂做错事的时候?别说你我,就连阿玛皇玛法也有这个时……
弘时听的是心里舒坦极了:“弘昼,你这话当真?阿玛……真的有心立我为世子?”
“当然啦,我骗你做什么?"说话间,弘昼就要举起肉嘟嘟的爪子对天发誓,“三哥,所以我想早早抱上你的大腿呢……”弘时低头看着这个向来不着调的弟弟,说实在的,他是打从心眼里瞧不上弘昼,但弘昼既能打听到听雪轩的事,他勉强就接受弘昼的好意好了。“好,不管从前有什么龌龊嫌隙,咱们都是亲兄弟,既然你这个当弟弟的有意与我亲近,我这个当哥哥的哪里能拒绝?”“今日我约了弘旺等人去致美斋吃饭,正好你也不愿念书,就随我一起出门见见世面吧。”
说着,他更是似笑非笑道:“弘昼,你看我对你这样好,若听雪轩那边还有什么消息……”
“三哥,你放心。"弘昼伸手将小胸膛拍的砰砰直响,郑重道,“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
他虽不是读书这块料,但却是能说会道,到了致美斋,又将这说辞说了一遍,瞧见弘旺等人不像弘时一样好骗,则信誓旦旦道:“你们想啊,如今三哥是正院额娘的孩子,占嫡占长不说,还有宫中德玛嬷的支持,阿玛不立三哥为世子,还能立谁为世子?”
“到底是你们了解我阿玛的性子,还是我更了解我阿玛的性子?我阿玛就算再喜欢年额娘,也不会分不清轻重缓急的…”他照着年珠的说辞糊弄了弘旺一顿,弘旺信不信这话他不知道,但他看着在场很多人都信了。
毕竟嘛,这些皇孙一向被家中保护的极好,涉世未深,一个个勉强也算单纯。
靠着弘昼那张巧嘴,再有年珠在背后给弘昼支招,不过十多日的时间,如今与弘昼好的能穿同一条裤子的人就变成了弘时。这日,弘昼又提着食盒,食盒里装的他没吃完的残羹剩饭,哦,不,美食,他刚走进弘时院子,就瞧见弘时正坐在院子里喝闷酒。弘昼亲热道:“三哥,你怎么啦?今日你怎么没去找弘旺他们去玩?”“咦,不对呀,三哥,这大白天的,你怎么喝起闷酒来了?若有什么烦心事,你说出来与我听听,兴许我能帮你想想办法。”若从前的弘时听闻这话定会嗤之以鼻,指望弘昼给他出主意,他还不如指望一头猪呢。
不过今日弘时喝了不少酒,心中实在苦闷,如今也不管跟前的是一个人还是一头猪,就开始大倒苦水起来。
“五弟,你说人活一辈子到底是图什么?我好歹也是雍亲王府堂堂一阿哥,为何这日子就过的这样难?”
“额娘,哦,我说的是正院额娘,我知道她向来不喜欢我,无非是想借我的手夺得世子之位,这些日子,我对她是毕恭毕敬,她叫我往东我不敢往西,她叫我站着我不敢坐着,甚至连我亲生额娘去世都不敢多看几眼,可她倒好,却批我当成一条狗。”
说话间,他又狠狠灌了一杯酒,大概是因酒喝多了的缘故,还有点大舌头:“她过的不如意不顺心,是她咎由自取,拿我撒气做什么?当日钟姨娘有孕也是她默许的,如今却因董鄂氏在她跟前伏低做小,她又对董鄂氏另眼相看,今日更说什么要我好好管教管教钟姨娘,说钟姨娘没规矩!”“我不过辩驳了几句,说钟姨娘如今有了身孕,娇气些也是正常,她却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把我骂的连猪狗都不如!”“她也是有过身孕,当过母亲的人,怎么能如此狠……”到了最后,他更是眼眶通红,不知到底是为自己鸣不平,还是为钟姨娘鸣不平。
弘昼作为一个八卦狂热爱好者,对雍亲王府的大小八卦都很感兴趣,知道这位钟姨娘向来不是个省油的灯,仗着怀有身孕,更是几次同董鄂氏叫板。他觉得他这三哥还比不上一条狗呢,狗死了娘还知道掉几滴眼泪,但李侧福晋死后,他这三哥满心想的仍只有自己的世子之位。心中不耻归不耻,他面上却是一副认真的神色,看似在安慰弘时,实则却是火上浇油。
“三哥,你别伤心啦,额娘是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嘛?在她心里啊,只有故去的弘晖哥哥才算人,我们顶多算一身份贵重的物件!”“你若想与额娘平安相处,那就只有一个字一一忍。”“不过我要是你,我可不会忍,你以后都是要当世子的人呢,何必将额娘放在眼里?世上的人啊都是欺软怕硬的,你若强硬起来,兴许她还要攀着你呢.…正端着酒杯的弘时却是一愣,低声呢喃道:“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茬,那个老女人无子无宠的,连娘家都被阿玛算计了,她如今除了依靠我这个子还能依靠谁?”
说着,他面上浮现几分狂喜之色来,拍着弘昼的肩膀道:“弘昼啊弘昼,今日你可算是帮了我大忙呢,以后我能当家做主了,定不会少了你的好处的。”弘昼……”
呵呵,根本没有这一日好嘛!
心情好了起来的弘时这才察觉胃里空荡荡的,忙夹了菜吃,更是招呼着弘昼一起吃菜:“吃啊,在我这儿就像你自己院子似的,不必客气。”弘昼看着这半桌子搀着自己口水的残羹剩饭,假惺惺道:“三哥,你吃吧,我不耻,这样好吃的东西,我都留给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