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第39章第39章
福晋乌拉那拉氏从圆明园回来后,当日就病了。可偏偏她不肯请大夫和太医,不肯见人,甚至连门窗都不肯打开,整日昏昏沉沉躺在床上。
因病的太过厉害,她清醒的时候少,昏睡的时候多,时常做梦,梦见故去的弘晖,小小的弘晖只有三四岁,聪明伶俐,乖乖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背诗,还梦见她刚嫁给四爷时的情形,那时候他们不说恩恩爱爱,却也是相敬如宾,四爷偶尔从衙门回来还会给她带巷口那家的糖炒栗子,她还记梦见了出嫁之前的事,那一年中秋节,一家人坐在一起赏月吃月饼,那是她最无忧无虑的时光……只是梦醒后,一睁眼四处皆是冷清。
有好几次,乌拉那拉氏只觉这日子实在是难熬,只觉若能去九泉之下找弘晖也不是什么环事……
这一日她仍旧是昏昏沉沉,却听见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她刚扭头,就看到福嬷嬷那紧张地面容,顿时不悦道:“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福晋,不是……“福嬷嬷眼中噙泪,低声道,“是老爷过来了。”很快,乌拉那拉氏就见到了自己的阿玛费扬古。费扬古当了多年的步军统领,虽已年过七旬,却仍是身形高大,精神抖索,只是他面容中却带着几分焦急。
乌拉那拉氏坐在炕上,为了不叫阿玛担心,面上还细细抹了层胭脂,脸色这才好看几分,更是强撑道:“阿玛,您怎么来了?”费扬古与京中很多男子一样,是妻妾成群,儿孙众多,当初也曾对这个嫡女寄予厚望,可见她压根不得宠,也就一日日对她冷淡下来,今日他是满脸急切,一开口就将托罗一事道了出来,最后皱眉道:“……我差人打听过了,隆科多说这件事王爷的意思,就算王爷想要立威树贤明,却也不能拿自家人开刀啊!”“乌拉那拉一族本就一日不如一日,当日我是使了不少银子才将托罗塞进步军统领衙门的,还指望着隆科多之后,他能子承父业也坐上步军统领之位,如今倒是,竞连他现在的位置都保不住。”
“淑婕,你一定要将你那性子收一收,拉下脸好好劝劝王爷。”外头的是艳阳高照,暑气逼人,乌拉那拉氏却觉得浑身发冷,旁人不知道,她身为家中嫡女自是知道乌拉那拉一族为了幼弟托罗花了多少银子,铺了多少路,如今却因四爷一句话,难道就要鸡飞蛋打,所以的努力都成了白费?她倒是不怕死,甚至想早日与弘晖相聚,但若因她导致乌拉那拉一族落败,便是到了九泉之下她都难以瞑目。
她深吸一口气道:“阿玛您放心,这件事就交给我吧。”“隆科多既已奏请皇上罢免托罗官职,皇上也已答应,如今您索性将托罗好好关在家中教导一二,他这性子也该好好改一改。”“来日风平浪静后,若王爷出面,叫托罗官复原职也就是隆科多几句话的事。”
费扬古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笑道:“淑婕,这件事也只能交给你了。如今乌拉那拉一族老的老,小的小,也唯有依靠你,从前阿玛对你多有怠慢,是阿玛老糊涂了,你莫要将这些事放在心上……”乌拉那拉氏自强撑着笑说不介意此事,与费扬古闲话几句后,便送走了费扬古。
回来后,乌拉那拉氏便沉着脸吩咐福嬷嬷差人请四爷来正院一趟,谁知福嬷嬷的人派了出去,可一直到了傍晚,四爷仍未过来。在乌拉那拉氏看来,纵然她有错,却也是四爷明媒正娶的妻子,与四爷当了二十余年的夫妻,这点小事,四爷不该拒绝。乌拉那拉氏起身就朝外走去。
福嬷嬷试探提醒道:“福晋,您可是要去外院书房?王爷吩咐过,若无他的准许,您不能踏出正院一步的。”
“王爷的性子您也是知道的,若这事儿叫王爷知道,只怕…”乌拉那拉氏却像没听到似的,径直朝外走去,冷声道:“若叫王爷知道又如何?如今这时候,王爷又能拿我怎么样?他将李氏送去庄子上,就已叫八贝革等人盯上,他哪里还敢做什么?”
她下了台阶,行至院子,夕阳似火,将天边的云朵晕染成绚丽的橙红色,余晖洒在她身上,带着些许暖意,叫她觉得自己这才像个活人:“我已经没了弘晖,如今再没什么可牵挂的,可阿玛额娘生我养我一场,我如何能见死不救?老不是王爷迁怒到我身上,托罗如何会落得这般下场?”她自是清楚,隆科多这人仗着自己是皇上表弟这才得来步军统领一职,这么多年行贿受贿的事儿可没少做,若换成从前,顶多塞几千两银子给隆科多,这事儿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乌拉那拉氏到了院子门口,自被两个婆子拦了下来:“福晋,您莫要为难我们……”
可乌拉那拉氏连个眼神都没给她们,径直走了出去,这两个守门的婆子自不敢拦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走远。
乌拉那拉氏一路畅通无阻到四爷书房,她看到了小鳞子,知道四爷定在书房,可她在偏厅等了好一会,却始终没等到四爷。她本就不是急躁的性子,如今更是豁出去了,直对站在她跟前、一副要哭出来小鳞子道:“你也莫要劝我,你在王爷身边伺候了十几年,我是什么性子,你应该也知道,若王爷不见我,我是不会走的。”“你将这话也转告你师傅一声,务必要王爷知道这件事,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如今我可没什么怕的。”
“倒是王爷……”
她的眼神落在跪在地上的小鳞子面上,冷冷一哂,道:“如今八贝勒他们巴不得抓住王爷的马脚,若这事儿传了出去,想必对王爷也无好处。”小鳞子只觉得自己定是上辈子掘了谁的祖坟,所以这辈子才会摊上这等事,他胡乱抹了把眼泪,就去找苏培盛了。苏培盛心中也是连连叫苦,又忙去找了四爷。正在看密函的四爷听到这话后,面色未变,连眼睛都没抬一下:“她想怎么做,就随她去吧。”
“以后托罗不过是赋闲在家,若她再闹下去,乌拉那拉一族若还闹出什么丑事闹来,可怪不得我。”
苏培盛心里一紧,低声道:“是。”
很快,苏培盛就原封不动将这话转告了乌拉那拉氏。别说乌拉那拉氏,就连苏培盛都知道任何高门大户总有些见不得人的事,若细细深挖,恐怕全族都保不住。
乌拉那拉氏浑身微微发抖,眼眶泛红,竟说不出一个字来。“福晋。"苏培盛低着头,轻声劝道,“您说您这又是何必了?王爷的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王爷说出来的话,什么时候改变主意过?不如您先回去吧…他是好说歹说,这才将乌拉那拉氏劝走。
从始至终,乌拉那拉氏是一个字未说,却在即将离开书房那小院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眼神中满是凄凉,隐隐还有些许不甘。她想,即便她有错,如今也被幽禁于正院中,也受到了该有的惩处,年氏母子未损伤一分一毫,即便是看在故去弘晖的面子上,四爷也该给她留几分体面的。
她更想,既然四爷靠不住,那她只能依靠自己。大大大
入夜。
外院书房一事就传开了。
虽说整个雍亲王府上下无人敢在四爷身侧安插人,但今日乌拉那拉氏又出了正院大门,又是去了外院书房,再联想到近来乌拉那拉一族发生的事,谁都能猜到几分。
年珠自也从弘昼身边小太监嘴里知道了这事儿。没错,弘昼好歹也是知道些规矩的,想着青天白日里旁若无人出入听雪轩就算了,晚上可不会过来,更何况还是在四爷不高兴的关头,但他又想与年珠分享此事,便派了身边的小太监来与年珠分享了这个八卦。年珠将内院外院之事串了串,自什么都猜到了。她对四爷的性子有了进一步的认识,兔子急了还要咬人呢,更别说乌拉那拉氏,想必四爷也知道乌拉那拉氏接下来会有所动作,但没办法,四爷明知会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却执意如此……
她心中感叹几句,很快就歇下了。
翌日一早。
年珠刚起身,就听说苏额木来了,当她听说苏额木已等了足足一个时辰后,便道:“快叫乳兄进来,以后若铺子上或庄子上的管事求见,一定要及时告诉我。”
聂乳母连声应是。
很快,苏额木就跟在聂乳母身后走了进来,向来老沉的他甚至顾不上请安,一开口就道:“七格格,不好了,如今咱们的铺子的隔壁也开了间杂货铺,不仅名字叫′大大杂货铺’,甚至卖的东西与与咱们铺子也都是差不多。”“那花露香膏虽与咱们铺子里卖的不大一样,都是些舶来品,但价格只有咱们的一半。”
“他们开业没几日,咱们铺子里已没什么生意呢。”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一边是打骨折的进口商品,一边是供不应求的本土商品,就算是年珠,也会毫不犹豫选择前者。她想也不想就知道这定是九阿哥的手笔,偌大个京城,能有此实力的人并不多。
但她却并不怎么担心,笑道:“你急什么?就算真要查,这铺子查到额娘头上就算到了头,定是九贝子见到这铺子生意红火,所以眼红了吧。”当日觉罗氏说她做生意冒进时,她很想说比起九阿哥那做生意的步调,她这简直算得上稳扎稳打、一步一个脚印。
因自身身份优势,九阿哥但凡瞧中什么生意,一般会使出“先低价竞争,将对家挤垮后再抬高价格"的策略,再加上他身家丰厚,这一招是屡试不爽。她想,如今因九阿哥身上背着五万两银子的印子钱,这脚步垮的是愈发大了,可惜,步子越大,摔得越狠。
“可是七格格……苏额木是急的一夜都没睡着,如今瞧见眼前年珠是一脸风轻云淡,整个人也跟着渐渐平静下来,语调放缓:“照这样下去,咱们的铺子定开不下去,您不知道,先前预定蔷薇路的好些顾客都申请退钱呢。”因先前蚊香一事,年珠已预想到花露生意定也不会一帆风顺,所以并未将预收款都借给九阿哥。
但她没想到九阿哥竞会想着不仅想着前来分一杯羹,更想要独吞这块蛋糕:“照你这样说来,那就更不必着急,那铺子既与咱们打擂台,定是将花露的价格低于成本价卖出去的,他们卖的越多,就亏的越多。”“前几日我听你说过这预定花露的人都已排至明年九月,若他们前来退钱,也不必劝说阻拦,直接退钱就是。”
“至于铺子里的伙计们,你也与他们说一声不必担心,这铺子是额娘的铺子,他们的工钱加在一起也不算多,别说一两年我负担得起,就算是十年半载对我来说也不是一笔大数目。”
“越是在这个时候越是不能自乱阵脚,反倒要上下齐心拧成一股绳绳,京城之中,哪家百年老字号没遇上过风浪?想当初便宜坊还被逼得关门歇业了好些日子呢!”
苏额木这才彻底冷静下来,讪笑道:“是,您说的是。”可等着他一走,年珠却是神色大变,连忙去书房翻起账本来。年希尧账本上写的清清楚楚,截止上月底,杂货铺的账面上还有六万七千两银子,其中预付款就有四万六千两银子,她抽走了五万两银子,她七算八算,除开已退还的预支款,如今大概也就只剩下三千两银子还能动用。照这般速度下去,这笔钱根本不够支撑退还接下来的预付款。年珠仰天长叹,继而忍不住嘀咕道:“这下真是阴沟里翻了船,得想想办法凑点银子才是。”
她如今与朱太医就已是忘年交,深得朱太医真传,凡事只往好处想,想着九阿哥这般折腾也未必是坏事,定会倒霉的更早。而她也能趁此机会进行融资。
没错,就是股权融资。
如今不管是她的杂货铺,还是葡萄酒,甚至便宜坊的股份,每年都盈余可观,但如今股东只有弘历与弘昼兄弟二人。经近日发生的事情看来,四爷是一点旧情都不念,年珠自然得早做打算才行,若来日四爷真的要清算年羹尧,她一未嫁女,自也会受到波及,得提前想法子让四爷有所顾忌,动不了她的生意。
银子可是好东西啊,有了银子,觉罗氏、年希尧等人才能一如既往过上好日子。
年珠很快想到了十三阿哥。
如今的十三阿哥虽为皇阿哥,却已彻底在皇上跟前失宠,如今可是一不折不扣的闲人。
但她知道,十三阿哥在四爷心里可是很重要的。年珠率先找到了弘昼与弘历兄弟两人,问起十三阿哥来。弘昼一看到年珠带来的食盒就宛如强盗一般翻了起来,倒是弘历认真为她解惑起来:“珠珠表妹,好端端的你怎么想着问起十三叔来?说起来我已有好些日子没见到十三叔呢。”
“我听额娘说十三叔好像做了什么事惹得皇玛法生气了,但阿玛却对十三叔一直很好,逢年过节都会带我们给十三叔拜年请安。”“每次去了十三叔家里,十三叔都会给我们准备好多好吃的…他很喜欢这位和蔼的叔父。
“就是!就是!"弘昼头点的宛如小鸡啄米似的,因嘴里塞得满满的,含糊不清道,“要是十三叔是我们阿玛就好了。”年珠也好,还是弘历也罢,都没有将他得“胡言乱语"放在心上。年珠的手有节奏的轻轻敲打在桌面之上,低声道:“那你们说,我们拉着十三叔一起做生意怎么样?”
弘历与弘昼对视一眼,虽说他们两个都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但弘历却很快开口道:“珠珠表妹你这法子自然是好得很,只是……十三叔可没银子入股。”说着,他更是为年珠解惑起来:“十三叔直至如今仍和我们一样,是个光头阿哥,连贝子都不是,这些年,阿玛时常偷偷接济十三叔,只怕十三叔可没银子入股。”
“不过,十三叔纵然日子过的潦倒,每每阿玛给他送银子,他都不要,两人推来推去,若十三叔每年有不少盈余,想必阿玛也能放心不少。”年珠是若有所思,决心将十三阿哥“绑"上她的贼船,哦,不商船。好在如今的她每日要忙着做生意,四爷也好,年若兰也好,想着她聪明过人,都很纵容她。
年珠没几日就登门十三阿哥府上。
十三阿哥府不说比不上雍亲王府,甚至连年家都差上一大截,毕竟府邸之中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都需要花银子打理,十三阿哥手头不宽裕,自也不会在这些小事上多费心思。
年珠自报家门后,很快就跟着门房前去了十三阿哥书房。这十三阿哥长得倒和年珠想象中差不多,温润如玉,很是儒雅的样子。不过……十三阿哥府却比年珠想象中还要落魄,连个上茶的丫鬟都没有,还是十三阿哥的随从进来煮了壶茶这才退了下去。年珠眼见着十三阿哥要给自己倒茶,忙站起身道:“十三叔,您别客气,我自己来就行了。”
说话时,她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显得有些过于自来熟,又道:“我听四阿哥和五阿哥都这样喊您的,我……也能喊您一声'十三叔'吧?”“当然可以。"十三阿哥如今虽看似不问世事,独来独往,却暗中与四爷一直来往不断,也曾好几次听四爷说起年珠,如今他避开年珠的手,还是为年珠倒了杯茶,道,“四哥与我说过,向来是把你当成女儿看待的,既然如此,你也不必与我见外。”
他将倒好的茶递到年珠跟前,又道:“来,喝茶吧,小心烫,这茶是寻常茶叶,只怕比不上你平日所喝的茶叶。”
“您实在是客气了。"年珠喝了口茶,心里则盘算着怎么开口。她刚抬头,就正好撞见十三阿哥看向她的眼神,她想着历史上的十三阿哥极得四爷看重,想必这人也是个聪明的,便开门见山道:“十三叔,今日我来是想与您做一笔生意的。”
"哦?是吗?"十三阿哥面上浮现了些许惊愕之色,旋即道,“我们两人之间能做什么生意?”
年珠道:“我听说了,您在宛平有两个田庄,那两个田庄是当年皇上赏给您的,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加起来一年也就一两千两银子的出息,我想将您这两个田庄租下来。”
“那两个田庄我问过管事了,用来种葡萄很是合适。”“咱们在商言商,您不占我的便宜,我也不占您的便宜,您将这田庄永久租给我,以后,我名下铺子所有的盈余都分给您一成,您觉得如何?若您手头紧了,还可以找我预支。”
照目前这趋势看来,她每年所有铺子的盈余少说有三万两,更不必庄子上偶尔还会遇上天灾人祸,这笔帐,十三阿哥怎么算都不亏。她为表诚意,已将这大半年铺子里所有的账册都带了过来,亲手递到十三阿哥跟前:“您看看,这是我名下所有铺子的账……”十三阿哥接过这厚厚一摞账本,却看也未看就放在了一边,笑道:“我听四哥说过,你是个很聪明的小姑娘,我也听四哥说过,如今你那葡萄酒生意做的很大,也做的很好。”
“我那两个田庄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根本值不上这么多钱的。”“可是四哥叫你过来的?”
前些日子,四爷刚差人送给了他三千两银子的银票,可是他并没有收,他知道,越是到这个时候,四爷需要用银子的地方就越是多。他不仅不能为四爷分忧多少,哪里还能收下四爷这样一大笔银子?“当然不是。"年珠感叹于他们兄弟两人之间的感情竞如此好,愈发觉得自己这步棋走对了,若非如此,十三阿哥根本不会第一时间怀疑是四爷叫她来的,“王爷那性子想必您也清楚,他向来没将您当外人,若要帮您,根本不会大费心思绕这样一大圈。”
顿了顿,她只能再次昧着良心心胡说八道起来:“我知道您与王爷关系要好,当日我收了王爷送我的田庄后,心里是惴惴不安,一直想为王爷分忧,偏偏如今所有的局势都在王爷的掌控之中,我也不能为王爷出谋划策。”“若说王爷如今还有什么烦心事,其中一件就是您过的不好,所以我这才走这么一趟。”
“想必您也听王爷说过,如今九贝子四处高价收葡萄,这葡萄本就要过季了,收不到葡萄则意味着今年下半年至明年夏天我都酿不出葡萄酒,酿不出葡萄酒,则没有收入,所以我这才想多搞几个庄子种葡萄。”“葡萄酒的产量一旦多起来,就不仅仅能放在便宜坊售卖,还有杂货铺,各大酒楼,甚至能卖到海外,这都是稳赚不赔的生意。可如今再买庄子对我来说不现实,既要租庄子,租谁的庄子不是租?还不如租您的!”十三阿哥没有接话,似在思量她话中的道理。年珠见是十三阿哥面容有些许松动,便又乘胜追击道:“想必如今您也听说了,我那杂货铺退货的人不少,如今我也没钱租庄子,只能找熟人下手。”十三阿哥被她如今直白的话逗笑了,原准备问她为何不回年家借钱,可想着自己年幼时也曾拼命想在皇阿玛跟前证明自己的才能,不愿叫皇阿玛瞧轻了去十三阿哥思量一二就道:“你既登门,又苦口婆心说了这么一大堆话,若我不答应实在是说不过去。”
“好,既是在商言商,我这就写下契约。”他不是不知道这件事隐隐有些不对劲,但想着四爷日夜担心他,想着府中上下的确是日子艰难……他便答应下来,想着日后若度过这难关,手头有了盈余,再以别的方式将他转多得的盈利还回去就是。等着年珠走出十三阿哥府时,那叫一面带笑容,步伐轻快。但如今银钱一事却没有解决,她便又打起了苏培盛的主意。其实她最开始想到的是隆科多,毕竞谁都知道历史上的雍正曾有两大宠臣,一个是年羹尧,另一个则是隆科多,更不必提隆科多还是四爷的长辈,家底丰厚,实在是她拉拢的不二人选。
但她一想到隆科多做的那些事儿,说句禽兽不如都是抬举他呢,实在不想让这人赚了自己的银子去养李四儿等人。
有这样的人与自己同乘一条船,年珠只觉恶心。思来想去,她这才想到了苏培盛。
虽说如今寻常人都瞧不上阉人,觉得他们阿谀谄媚,是没根的东西,但年珠却知道苏培盛一直跟随四爷身边,深得四爷信赖,有的时候,苏培盛的话也能改变四爷的想法。
年珠一回去听雪轩,恰好见着苏培盛正候在门外。四爷与年若兰母子相处时是他一天下来最放松快乐的时光,每当这个时候,苏培盛就极有眼力见的退了出去。
年珠走上前,低声道:“苏公公。”
“七格格。“苏培盛瞧着是个和气人儿,不管什么时候脸上都带着笑,“不知道七格格找奴才可是有事?”
年珠点点头,神秘兮兮道:“自然是有要紧事,等苏公公忙完之后,能不能来见见我?我有要紧事与你说呢。”
苏培盛应是。
当天晚上,苏培盛伺候着四爷歇下后这才过来。苏培盛原是过来碰碰运气的,毕竟年珠一向睡得早,没想到一向早早睡下的年珠竞到了这时候仍在打着哈欠等他,甚至一看到他就站起身道:“苏公公,你可算来了。”
“不知道七格格找奴才可是有什么要紧事?"苏培盛笑道。他跟在四爷身边多年,从紫禁城到雍亲王府,什么样的人都见过,虽说他知道很多人明面上对他是客客气气,实则心里是瞧不上他的,唯有这位小格格从看到他的第一面起就一直很是友善。
若不是因此,他也不会大晚上的走这样一趟呢。“不是什么要紧事。"年珠笑了笑,道,“只是想问问苏公公对做生意感不感兴趣?有没有兴趣入股我的铺子?”
苏培盛是微微一愣,万万没想到年珠找他来是因这件事。他虽是阉人,但跟在四爷身边几十年,平日主子给的赏钱、月例银…积少成多,如今手上多的银子没有,五六千两银子却是拿的出来的。年珠知道苏培盛知道四爷的许多事,也没瞒着他,一五一十就将自己的困境道了出来,她并没有说为何会在这么多人中选中苏培盛为自己的生意伙伴,而是直截了当道:“苏公公,您愿意入股吗?”“愿意,自然是愿意的!"苏培盛毫不犹豫就答应下来。他不比十三阿哥出身尊贵,凡事讲究个缘由。他年幼时家中贫寒,被卖进宫当太监,一步步爬到如今,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唯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知道这世上很多东西都是虚的,唯有银子这种东西是实打实的,哪怕只能分得年珠名下所有铺子的半成盈利,也足够叫他欣喜。从底层爬上来的他知道机会难得,忙道:“七格格瞧得上奴才,是奴才的福气,明日奴才就差小鳞子将银票送过来。”“说出来也不怕七格格笑话,奴才虽没有后代,这小鳞子名义上是奴才的徒弟,实则却是奴才的干儿子,以后要替奴才养老送终的,等着再过上几年,小鳞子买个须全须尾的儿子回来,那孩子成亲生子后,咱们这些阉人也算是有了后代。”
“既想要那些后辈给奴才等人供奉香火,自得多替他们打算,多给他们留些东西……”
这下,年珠与苏培盛可是皆大欢喜。
年珠当天夜里总算睡了个好觉,接下来几日里都心情不错,更别提如今酷暑已过,中秋将至,月饼的生意很是不错,她那花露香膏的亏损多少能挽回些。年若兰却忧心忡忡起来,这一日与年珠道:“……今年也不知怎么回事,皇上吩咐所有亲王贝勒带着家眷前往宫中参加中秋家宴,往年只须王爷带着福晋进宫就好了。”
“说起来我也就当初刚嫁给王爷的第一年进宫过,后来倒进宫过几次陪德妃娘娘说话,之后就再没进宫过。”
“是不是朝中又出了什么大事儿?”
“姑姑,您莫要瞎担心,就连朱太医都说了,若想要长命百岁,莫要多思多虑,想这些事,对您身子可是一点好处都没有。"年珠却比年若兰乐观很多,边逗着怀中挥舞着胖嘟嘟短胳膊的小福惠,边道,“想必是皇上年纪大了,想要享受天伦之乐。”
“也幸好咱们小福惠年纪尚小,不必进宫,要不然姑姑您定会愈发担心的。”
说着,她挥舞着小福惠的胖胳膊,道:“小福惠,你说是不是呀?”如今的小福惠连百日都没有,压根听不懂年珠在说什么,却配合着年珠“咿咿呀呀"叫了起来,看的年若兰心中的担忧消散了大半。因李侧福晋因痛失爱女,正在庄子上养病,她自然是不必进宫的。乌拉那拉氏身为四爷嫡福晋,别说她没什么大病,就算真的病了,只要不是病的起不来身,都得进宫参加中秋家宴。这会子的乌拉那拉氏看着案几上摆着的新衣裳,是若有所思。福嬷嬷在一旁轻声道:“福晋,近日您瘦了不少,这些衣裳都是按照您的身形新做的,您可要试一试?”
“不必了。“乌拉那拉氏收回目光,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因其阿玛费扬古三番两次的登门,到了最后更是指着她的鼻子骂她“无用”,她的面色是愈发憔悴,“差人给三阿哥带几句话吧……”
一直到了中秋节这一日,乌拉那拉氏这才被解了禁足,跟在四爷身侧一并去了紫禁城。
雍亲王府的人本就少,如今四爷等人一走,所有的人都凑在一起,却仍显得有几分空荡荡的。
更不必提耿格格向来当众话少,宋格格更像隐形人似的……偌大个厅堂,只听得见弘昼一人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至于年珠,她虽不担心年若兰等人在紫禁城中遇上什么事儿,但她知道,若乌拉那拉氏想要救弟弟托罗,唯有进宫搬救兵,而今日的中秋家宴则给了乌拉那拉氏机会。
她忍不住猜想乌拉那拉氏到底会怎么做,因而也没怎么说话。没有四爷在场,弘昼那叫一个兴高采烈,话比从前还要多,一人可抵一千只鸭子:“今日这肉松乳酪月饼好吃,钮祜禄额娘,您吩咐厨房多做些,以后我每日念书饿了吃。”
“还有这道脆皮烤鸡味道也不错,就是有点冷了,来人,端下去叫小厨房热一热。″
“你们怎么不吃呀?阿玛又不在,你们都吃呀。”“还有额娘,您也不必端着,阿玛都不在,您装了也没人看!我记得您不是最爱吃大肘子,时常偷偷躲在屋子里啃大肘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