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 一别六年旧人相见
从仲景药铺离开，云七直接回银钗阁，姬无忧和季临他们四个人先回青云学宫，取回自己的马，再骑马回姬家老宅。
夜色渐深。
云七坐在窗边椅子上，取出一张纸和一支笔，在纸的最上面一行，写下扶山唳三个字。
按照花萝的说法，当初屠灭花夕村的凶手，共有十一人，扶山唳是领头的，其余十个人是他的下属。
她在扶山唳名字下方，从上到下，写上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总共十个数字。
云七要先打探出那十个人的名字和下落，然后再一个一个杀掉。
她打算把扶山唳放到最后杀。
云七把纸放到烛火上，看着纸张变成灰烬，被风吹散。
……
清晨起床，云七洗漱完毕，吃了娟娘特意做的羊肉汤饼，依旧穿着素青衣衫，往青云学宫走去。
青云学宫和南岭学坊不同，并没有统一的衣衫，所以学宫里面女生都穿得花团锦簇，男生也都是锦绣荣华的贵公子。
唯一例外的是云七，一袭素青衣衫，头发只用同色发带束成高马尾，并没有多余装饰，反而成了青云学宫最独特的风景。
青云学宫武修科第一节课，是武修科总教习的武与炁之道的概述。
“所谓修行，本质上就是操控天地之炁。武修是用天地之炁洗炼身体，充盈灵窍，但你们的修习，若只停留在这个层面上，那还不配做青云学宫的学子。”
“武修更高的境界，是让身体和天地之炁融为一体，用强悍的身体，磅礴的神识，直接操控天地之炁。”
“神识可凝天地之炁为利剑、快刀、飞箭……，无形有质，攻无不克。”
总教习手指一弹，手指前的虚空泛起一点涟漪，以炁凝成的飞刀破空而出，再由一柄分成三十一柄，悬停在每个学生的额头前。
凡人看不到这把无形飞刀，但修士用神识却能看到，他们能感觉到，只要总教习愿意，可以让飞刀同时洞穿他们的脑袋。
而他们每个人，都是砧板上的鱼，毫无反抗之力，只能乖乖等死。
这，就是逍遥九境的武修吗？
直到下课，额头上的无形飞刀悄然消散，学子们还久久回不过神来。
……
见识过真正的武修出手，所有的学子都开始发疯般的修习。
云七自然也不例外，而且她还更加忙碌，因为除了每天的学习，课后的自修，她还有一个银钗阁需要打理。
好在娟娘已经能够独当一面。
云七感慨，自己还是低估了青云学宫的学习强度，如果没有娟娘，她那银钗阁只怕不得不关门了。
青云学宫每天上课时间只有两个时辰，上午一个时辰，下午一个时辰，但实际上教习讲的东西，下课后需要花很多心思和时间消化和修习。
忙碌起来，时间就过得特别快，转眼间，就到了她和玄元瑧约定的见面时间。
她早上出门前就告诉娟娘，自己晚上要留在学宫修习，不回去用晚食。她在学宫待到下午，就离开学宫，先去了一家比较偏僻的客栈。
她包了一间房，在房间里换上自己带来的松绿衣衫。
这衣衫是她提前找成衣铺订做的，和她当年在莲湖小天地穿的样式和颜色一模一样，随后给自己扎了个同样的高马尾。
装扮完之后，她把房间门反锁，然后自己从后窗跳下去，落到僻静巷子里，戴上垂着面纱的斗笠，施施然往胡姬酒肆走去。
黄昏时的街道，行人已经稀少起来。两边的屋舍冒起炊烟，母亲呼唤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此起彼伏。
云七脚步轻盈，穿街过巷，很快到了胡姬酒肆。
她推门而入，门口挂着的铜铃发出清脆声响，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香和香料的味道，中间的台上，露着纤细腰肢的胡姬，正在翩翩起舞。
台下的客人们饮酒谈笑，热闹之极。
云七目光一扫，看到坐在角落里的玄元瑧。
青年男子穿着玄色长袍，袖口绣着暗金色花纹，衣饰没有往日那般华贵，多了几分沉稳低调。
他低头把玩着手中酒杯，看似心不在焉，但当云七目光落到他身上时，却倏然抬起头，隔着薄薄面纱，云七看到他眼底一闪而逝的锐利。
这一瞬间，她似乎窥到了他隐藏在纨绔随性外表下的锋芒。
云七走到玄元瑧对面坐下，刻意改变了声音：“你想见我？”
玄元瑧微微一笑：“一别六年，旧人相见，姑娘为何多此一举，遮住面容？”
云七淡淡道：“六年前不幸被火烧伤，脸上皮肤受损，不能风吹，不能日晒，从此只能戴着面纱。”
玄元瑧错愕：“难怪六年都没找到你，原来如此，我那里有极好的大夫，也有一些稀罕药材……”
云七打断了他的话：“伤势已经无妨，不劳玄元公子费心。”
玄元瑧：“我年龄比你大一点，你若不介意，叫我瑧兄就好，说来惭愧，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如何称呼姑娘。”
“朋友都唤我阿青。”
玄元瑧笑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好名字。这桌上都是酒肆的招牌吃食，阿青妹子尝尝看。”
云七：“多谢臻兄美意，不过我今日来，是为谈正事。”
玄元瑧笑道：“好，那就先谈正事，我想定制一把长弓，献给天下最尊贵的那位，所以这把弓，要做到独一无二。”
云七微微点头：“只要能给到我材料，我保证可以做出独一无二的弓。”
玄元瑧：“需要用到哪些材料。”
以玄元瑧的身份，如果连他都提供不了的材料，那也就没人能提供了。
云七随口报出所用的材料，其中包含蛟龙筋一条。
金天星耀送她了一根蛟龙筋，她本来准备用在弓弦上，但如果玄元瑧能提供的话，自己的这根蛟龙筋就不用拿出来了。
玄元瑧听完心中一震。
她所说的材料无一不是珍稀之物，其中几样甚至可以说是世间难寻，也就只有皇家才有收藏。
果然是炼器世家出身，不然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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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知道如此罕见的材料。
玄元瑧：“三天之内，我会把所需材料给你，送到哪里？”
云七：“就送到银钗阁，交给云七，待弓做好，我让云七给你。”
玄元瑧点头：“好，多久能拿到弓？”
云七：“三十天。”
玄元瑧轻松许多，距离父皇寿辰还有四十五天，时间足够宽裕。
他用玩笑语气道：“说起来，阿青妹子和云七也是在莲湖小天地初识，对她却是青眼有加，却不愿和我等留个联络方式。”
云七心想，我对我自己，当然要青眼相加了。
她没有接这个话题，而是拿筷子沾了酒水，在桌上写下一个数字：“这是价格。”
玄元瑧看了一眼，笑道：“这价格倒是公道。”
云七：“公平往来，才是长久之道，以后瑧兄若要定制什么兵器盔甲，我都可以提供，保证质优价廉。”
“好，那就说定了，”玄元瑧语气突然多了些疑惑，“说起来，和阿青妹子也有六年没见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近期在哪里见过你，颇为眼熟。”
云七笑道：“臻兄或许是记错了，六年前一别，我可是再未见过公子。”
玄元瑧笑了笑，不再追问，转而说道：“我第一次听说，弓身原料用赤铁，而不是用桐木，这是为何？”
赤铁就是太阳石炼制出来的精铁，因为色泽为金红，被称为赤铁，极为稀少。
云七沉吟片刻，缓缓说道：“我打算在弓身上刻上符文，有符文加持，射程能加大三倍，但再好的桐木，也承受不了这样的符意，只有赤铁所做弓身才行。”
玄元瑧惊叹不已：“在弓身上刻符文，把器和符合为一体，既是弓箭，又是符箓，我还是第一次知道，还能这样炼制。”
云七笑道：“如果不是举世无双，怎么配得上送给最尊贵的人，这把弓的名字，我打算叫曜日，如何？”
玄元瑧欢喜赞叹：“曜日神弓，好名字。阿青妹子，你可愿意留在我府中做炼器师？我给你建一座最好的炼器坊，各种材料随你取用。”
说云七不动心是假的，但她还是摇头：“多谢臻兄美意，我另外还有事情在身，不能长流在帝京。”
玄元瑧语气中带着遗憾：“若阿青妹子改变主意，可以随时来找我。”
云七点头：“多谢臻兄。”
谈完正事后，云七就先行告辞了，多留下去，只怕会露出什么破绽。
玄元瑧看着少女高挑背影，消失在门外，大门关上，隔断了他的视线。
一个亲随如影子般出现在他身后，低声道：“殿下，可要属下跟踪？”
玄元瑧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脸被火毁容？这是把他当傻子吗，拿这么拙劣的谎言敷衍他，偏偏还敷衍得理直气壮。
玄元瑧可以确定，阿青就是当年那个松绿衣袍少女，并不是别人冒充，
既然当年在莲湖小天地用真容相见，为何此时又戴着面纱，是想隐瞒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