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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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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四十九

蔺九带着蔺铭和蔺竹一起住进了蔡宅,主家颇为大方地给了他们两间厢房居住,十分宽敞,但时间一长,蔺九觉得终究有所不便。他开始懊悔自己的决定,他那天夜里思绪翻涌,不该那么快撕碎节帅府的那张名帖。

寄住他人宅院,蔺九不便再雇人来照顾兄妹俩。可他们还年幼,他照顾他们常常左支右绌不得要领。蔺铭随蔡氏主家的幼子随宅中先生读书,始终有主次之分。若日后蔺铭学业精进,苍梧城中有学问的大儒尽在州学,但蔺九没有官身。那时蔺铭就是课业极优,也入不了州学。蔺九从前受李棠之恩,现在也以慈父之心为兄妹俩计之长远,时间一长,他不知不觉便想得多了。那次吐露身份后,蔺九又暗自考验过宋呆。宋呆其实全然没有变,蔺九可以确定,他就是从前那个人,是他最可靠的同伴。可这份出于惶恐而时刻生出的防备,让蔺九把自己拉扯得心力交瘁。

蔺九又一次爬上东山,登高望远。

草木勃发,景浓春深。

他孤身一人站在东山之顶,往西看是苍梧大城,满城烟火迷离,参差熙攘。东山之下往南,是苍梧军的大营。蔺九来过两次,从此处都能听到军中的鼓声和号角,远远看到齐整的军阵。

兄妹两人的生活是一回事,再看他自己。

他难道甘心就这样隐忍在众生之中,以另一个人的样子终老么?今日是他一月两天中可以出门的日子。他在东山之顶极目远眺,直到落日城西掉下去,凉风渐起,暮色四合,才下山回城。天色已晚,蔺九进城后去了宋杲的住处。宋杲多数时候在节帅府值宿,小半时候才能回住处。他赁居的地方是一间破旧小院,院墙垮了一处并未修葺,院门还是粗制的柴门。此处不仅破旧,离节帅府还远,几乎要穿过大半个苍梧城。但是宋杲自恃体力好脚程快,大概是为图个清净,宁愿住在这里。蔺九拎着壶酒远远站在院墙外,并未听到屋内有动静。许久,才看到宋呆从屋内出来,他该是补了个觉。只见他走到西边院墙篱笆下,举起放在那里的一方石锁。举石锁是军中练臂力的一项训练。在这狭小的院内耍不开其他,只有举石锁最合适。

宋呆左右手各自举了一百多下,蔺九才走进去,宋呆看到他倒愣了一下。“我最晚还有一个多时辰,便得回到蔡宅去了。你想喝酒吗?我请你。”宋杲看蔺九把一坛琥珀居买来的酒放在桌上,问道:“光喝酒?”蔺九另一只手里还拎着两包吃食,解开草绳,是一包炒黄豆和一包酱菜。“买完这坛酒,钱就只够买这两样了,你若嫌弃是便宜货,那就等下次。”“我嫌黄豆格牙。“宋杲最近有颗牙坏掉了,正肿着。“牙齿崩了,只有等我下次发了工钱,请你去医馆重镶,此时也没别的办法。”

“算了吧。”

天已黑了,宋呆回屋里点了盏灯拿了两个碗出来。这住处看着破败,他端出来的却是个铜座的防风灯。可见宋杲并不缺钱,他住在这里只是图个自在。两人在院内简易的马扎上坐了,一人一个碗,埋头喝起来。许久,蔺九问:“第一次在琥珀居时,你便劝我从军,为何?”宋杲:“不为何,在苍梧,要想做点什么,入苍梧军是最快的一条路。”这里已不是从前的平都了,宋杲又怎么知道他想做点什么。“我来是想问你,宋杲,若我此时要入军中,还有什么办法?”宋果只有些微惊讶,“你改主意了?”

“改了。”

“你家里不是有孩子要照顾?万一你死了怎么办?”宋呆自从跟蔺九在这城中认识后,为了让蔺九放心,他从没有接触过那两个孩子。他也知道蔺九一直都对他存着提防,不是对他,是对所有人。“我也是到了近日才明白,为了他们,才不能长久在蔡宅住下去。蔺铭日后若要入州学,我该得有官身。“蔺九端起陶碗仰头一口喝下,“我不会死的。”宋杲笑了两声,“你怎么知道?”

“我已经死过两次了。就算死第三次,大不了我再从地狱爬回来,剩一丝血肉我也回来。”

宋杲一时没答话。从前他认识的杜玄渊整个少年时光都在李棠的亲卫营中渡过,但那里跟边镇军中全然是两个世界。真到了万里黄沙人血汩汩的战场,谁又能保证自己能活着回来。

“子潜,你决定了吗?”

太久没有人称过他的表字了。突然听到宋杲这样叫,蔺九才惊觉,不知是天意还是如何,杜价给他取这个字时,该不会想到,潜这个字会如此相契他现在的人生。潜于人海,碌碌奔走,不知蛰伏到何时。他接着想到前朝古人书中说的“年与时驰,意与日去,悲守穷庐,将复何及”,不禁打了个寒颤。杜瑜取字时,必然不是这个用意。杜瑜也许是警戒他当有一日不得不临渊行走时,要隐忍一时,以待来日。宋杲看他沉思,又问道:“你动摇了?”

蔺九飘远的思绪被打断,他回过神来。“宋杲,我今日已做了决定。所以,我来求你了。”

“此时入军中,须得引荐,要验过身份和户籍,你既然决定,我帮你。”蔺九知道他一定有办法,“多谢。”

“我也想回军中,什么时候朱大人使不惯我了,我便回去。”蔺九摇头,倒先给他泼了盆冷水,“以你的表现,朱藻和身边人都喜欢你,可能很难有那个时候。”

坛中的酒已经见底,也到蔺九回去的时间了。“宋杲,我猜测苍梧很快便要对外用武。如今车勒已灭国数年,若不是对郗淇,便是对弋北。”

宋杲点头,他在府衙也听到了备战出征的消息。他不待蔺九交代那两个孩子的事,直接说道:“蔺九,你要投军便放心去吧。那两个孩子交给我,我用性命保他们无虞。”蔺九站起来,重重地拍了一下宋杲的肩膀,又说了一句多谢。他今日的请求和托付,代表着对宋呆已是全然的信任。言语比起行动终是苍白。再多的谢意他只有日后报答。

苍梧的夏日来得又快又烈。城中的普通百姓依旧忙于生计,城中悄然发生的事,跟升斗小民无关,也无人在意。庆平街蔡氏宅邸的一个护院正式向主家辞去,有人知晓他去了哪里。宋呆在离城中书院不远的地方重新赁了个宽敞的院子,将那兄妹俩接了过来,雇了个和善的娘子照顾他们,他就住在隔壁当护院。城中还发生两起命案,粟丰县的捕快们满城追查,苦寻无果,最后报到了节帅府推官院。

也没有人知道,陈荦在某个无人的午后受了郭岳的密令。郭岳给她指派了暗处的人手,让她秘密监视匡兆熊和另一位边关大将,不是注视两人的行踪。享郭岳的密令是,一旦府中赋税物资去处有所异常,便立即用加急快马报到沧崖。陈荦虽继续留在推官院,然而做的不是查案审决的事。她在推官院等同衙推的身份前衙的属官们人所尽知,用这身份做掩饰,陈荦做的却是户曹和功曹的事。户曹参军掌赋税之数,核簿籍;仓曹参军掌税物存储,纳于仓廪,以备支用六月大暑过后,郭岳亲自率军三万出征沧崖郡。陈荦很快便熟悉了户曹和功曹的日常事务,经人点拨,也很快懂得如何看出账簿中数字的关窍。陈荦一开始想了许久都没有想明白郭岳为什么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她。她说到底是个毫无根基的后宅女子。可郭岳带兵出征后的一天,陈荦无意中得知了他那年轻姬妾的身份,却让陈荦有些明白了。郭岳新纳的十九岁的姬妾来自边关,是某位边关将领的侄女。陈荦不必让小蛮去打听,她大概可以猜到,自她入府这些年,郭岳身边亲近之人,只有她一个与军中府中毫无牵扯和瓜葛。

许多人也曾是郭岳的臂膀心腹,可为何十几年来,郭岳好似连自己的长子也不甚信任?也许,当初的心腹之人一旦羽翼丰满,别成势力,便不能再信任了。陈荦在深夜想到此,忍不住浑身一凉。因暗自监临户曹和仓曹,陈荦对节度使府各官署的政务很快熟悉起来。时间一长,陈荦便发现,税赋和军力是藩镇之所以成为藩镇的两大支柱。这些年五大藩镇几乎脱离了朝廷而自立,就是因为税赋兵力已多年掌握在各节度使手里。一旦兵力空虚,脱开赋税之权,上便不能再轻易节制下。对朝廷来说,苍梧是这样。对郭岳来说,手下那一群握有重兵的大将也是如此。郭岳出征,密令她行监视之权。可那些将领要想侵吞、隐匿税赋以作它用,自田泽山林而至州县,自州县而至节度使府,还有的是机会。仅是监视府德内户曹和仓曹只是最后一环。也许,郭岳信任的人太少了,使她无意中成为他身边一个有用的人,才让她有机会从后宅走向前衙。夏去秋来,陈荦就是在自己的院中,也日日忙于阅览簿籍、批示公牍,写信寄至前线。偶尔得了闲暇,她也捧着从库房找来的书,读得废寝忘食。几乎批一个女子所居的宅院变成了公署似的地方。小蛮看陈荦几乎废了理妆描眉,忍不住替她担忧,可不能又回到从前刚入府时的样子了。好在陈荦只是忙碌时那样,一旦她把自己手上的事理顺了,便也能匀出少许闲暇的时间做些女子的事。

小蛮尝试用花钿和胭脂在陈荦的长疤上画出个花样子,免得她总在炎热夏日还施厚粉。小蛮手艺不算好,看陈荦得闲了,便拉着陈荦去找清嘉,一起给陈荦化妆。

小院内日光明亮,清嘉和小蛮将陈荦按在凳上坐着,细细修饰她的疤痕。几经涂改描摹,清嘉用鹅黄、胭脂和金箔花钿,在疤痕最深的地方描上了几朵桃花,疤痕延长处点上朱砂,像是花瓣飞溅。陈荦透过铜镜看自己,生动飞扬的桃花妆贴在颊边,已十分好看了。清嘉却觉得那朱砂点得太红,叫小蛮重新调和,将之擦去重画。

直画到午后,清嘉方才满意了。让开身子,让陈荦再看铜镜。陈荦被镜面中那大胆新奇的桃花妆面惊住,只觉得清嘉巧手就像有医家回春之术,凭空给她脸上增添了三分丽色。

陈荦转过头让小蛮看,小蛮又惊又喜地竖起大拇指。“姐姐,你该每日都画这桃花妆!”

陈荦:“就是清嘉来画,也要画一个多时辰呢!晨起哪有一个多时辰?”“楚楚,等画成了熟手,小半时辰就够了。”陈荦惋惜:“那我什么时候才能练成熟手呢?这上色描摹的程序这样繁……“语意先有了放弃之意。

小蛮和清嘉不许她说不要,硬劝说着陈荦答应过几日就画一次。陈荦拗不过答应了,她喜欢这妆面,只是嫌摆弄的时间太长……突然间小蛮惊呼了一声,怔怔地看向陈荦。“怎么了?”

“姐姐,我们画这桃花妆本是为了遮住你的疤痕。但这妆面这样厚,夏天还是闷热…跟敷粉却又没甚区别了!”

虽然是这样,但三人互相看着,都笑了。

清嘉看着陈荦,突然想起了得病逝去的祖方受。世人都说女为悦己者容。他离开人世后,清嘉虽有一双巧手,也许久许久没有给自己画这样新奇的妆了。仲秋节前夕,前线沧崖郡有消息快马传回苍梧城。郭岳带兵在白石盐池和韩见龙鏖战多日,在最后一战大败弋北军,将白石盐池彻底占领。消息传来,府衙众多属官皆忍不住奔走相告,比听到边境击退外敌还兴奋。陈荦悄声问朱藻这是为何。朱藻说,苍梧境内没有天然盐池和盐井,军民每年吃盐之费不知多少。一旦周边有战乱,商路受阻,那时候就是花钱也吃不起。如今有了白石盐池,城中官民买盐的价格必然会下降,一吊钱能买更多盐了屋内只有陈荦和朱藻两个人。陈荦听见朱藻轻声说:“可这样一来,苍梧之外,那白石盐池周边的百姓,必然又要陷入高价买盐的境地。同是大宴百姓,真不知这样一来是谁家不幸谁家幸……

他说话出了神,看着窗外像是自言自语,转过头来看到陈荦正若有所思地听着他说话,急忙念叨了两句"失言失言”,就闭了嘴。朱藻失神的瞬间,陈荦的思绪也跟着飘忽了片刻。苍梧百姓若能一吊钱买到更多的盐,自然皆大欢喜,庆幸有郭岳这样的长官。朝廷暗弱,只能坐视白石盐池被两大藩镇争夺。白石郡自古就守着盐池,境内百姓吃盐却只能听天由命。陈荦有些怅怅地想,也许天底下的事,就是谁强谁占理吧……仲秋节前一天,郭岳率三万精兵凯旋。

苍梧城南城门大开,郭岳骑着马,在军民簇拥欢呼中骑回节帅府。当晚,城中燃放了一个多时辰焰火。郭岳宣布,要在明日仲秋节大宴诸将和各州长官,论功行赏此次争夺盐池有功的将士。

天公作美,这一年的仲秋节是个不湿不燥的晴天。满城桂花香飘十里,大宴自前一日深夜开始预备。郭岳自午后骑马游街,以示与民同乐之意。直至黄昏,他返回府中,大宴才正式开始。节帅府最宽阔的大厅内,郭宗令、匡兆熊等军中诸将、府衙文武属官、各州州官及防御史全都到齐,还自乐营中召来上百营妓侍宴。不知是谁得了授意,将今年风头最盛的妓馆花影重的几位花魁娘子也请了来。陈荦午后听小蛮的话,画了那日清嘉给她画的桃花妆,换了一身洁白的雪羽霓裳。那霓裳裙衫点缀的白色鸟羽间又饰有绮红的流云纱,跟陈荦脸上的桃花妆相映。把陈荦衬得分外妩媚脱俗。

宴厅内人来人往,还有侍女、厨工、营妓穿梭其间侍候。小蛮不在,陈荦自侧门走到节帅府后宅女眷们的坐席处。她绕过人群,曳地的羽衣裙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随即踩中裙角。胸肩处的衣物往下一滑,陈荦急忙伸手护住。慌乱间她失去平衡,身体向后一偏一一突然有人及时伸手扶住了她。那双扶住她腰间的大手一触即离,陈荦听到尴尬的四个字,“夫人当心。”她转过头一看,是个认识的人。蔺九什么时候成军中人了?他穿一身军中武官的常服,肩背绷得笔直站在宴桌之侧。陈荦站直了,重新整理好裙摆,说了声“多谢”。

厅内众声鼎沸,眼前人影绰绰。蔺九正静坐席间,看到身前走过的长裙丽人被裙角一绊,只是出于惯性伸出了手。

就在身影交错的刹那,蔺九先看到她脸颊处几朵飞扬的桃花。他不知那桃花是如何画上去的,片刻之间只觉得妖治灼人。进而,一股清幽的香气自掌中的纤腰传出,直往他鼻间钻去。

郭岳正被一众州官簇拥着说话,远远看到陈荦走近厅内,进而看她走近,看到她妆容裙裳,眼前一亮,伸手唤道:“荦娘,不必坐在席间,到我身边来。”蔺九只觉得眼前的桃花色轻轻一扑,随即风一般即离。再回过神来,陈荦已提着裙角走远了。

他许久没有见她了,他垂在身侧的指尖微微一动,竟想伸手去将那一把纤腰重新抓回掌中。意识到自己想做什么,蔺九的胸口猛然不知所措地擂动了数下。他想:“杜玄渊,你疯了吗?”

郭岳是苍梧之主,此刻在宴厅之内,他伸手唤陈荦,面向他的文武官皆随声回头。一些武将是第一次见到传言中大帅的宠姬,一时目光都集中倒陈荦身上。许多人听说过陈荦出身娼家,也没有倾城之色,但不知为什么郭岳喜爱她。今日一看,却又有另一番想法,许多人都发现这是个别有韵味动人的女子。那部味具体是什么,一时又说不上来。

看陈荦的目光中还有厅内的众多女子。

西壁专为花影重所设的坐席之后,盈盈站起一个女人。她身量高,站起来十分惹眼。其实,她只坐在那里,便已将周边男子的目光全都吸引了过去。许多人一眼就认出来,她就是花朝节后声动全城的名妓谢夭。方才别人看她时,谢天只是勾起一丝笑意,仰着头扫视众人,但并不承接那些灼人的目光,让人不知道她想看谁。

听到郭岳叫陈荦,众人皆短暂转过头去。谢夭也注意到这一变化,忍不住一起看去,她目光看向陈荦问身边的小丫鬟道:“那是谁?”小丫鬟附在她耳边低声回答:“姑娘,那是大帅的宠姬,好像名叫陈荦。”“陈荦?”

谢夭借着整理长裙之机站起来,越过众人盯着陈荦看了一眼。随后谢夭想,也不过如此嘛……除开脸上的妆面惹眼,那只是个寻常姿色的女子。她原以为真有人长得如自己这般,原来靠的不过是男人。谢夭随即收回目光,完全对陈荦失去了兴趣。

郭岳自昨日回来一直在府衙忙碌,今日才是陈荦第一次见他。连续十几日的快速行军,郭岳并不见疲累,精神反而十分健旺。此时他既不用陈荦代替他拿取和写字,要陈荦站过去只不过是装点。

陈荦顺从地站在他身后一步,想着一定是半年前蔡升派人找到了治风痹症的灵药,郭岳能不受病痛折磨,她为此高兴。吹奏声暂停,厅内安静下来,郭岳先说了一番话。“此后,白石盐池便属我苍梧军民所有!今天又是仲秋佳节,双喜同临,难道不值得大家举杯同贺?祝愿我苍梧风雨顺遂,百姓安居乐业。”他话音落下,厅内之人皆站起齐声高呼:“大帅威武。大帅威武!”“大帅威武!”

郭岳一阵爽朗大笑,挥手示意众人坐下。“今天也让大家见见此次沧崖交战助我军大破弋北的有功之臣。除了他们三位,随我出征的三万将士,都要因功论赏。”

郭岳身边的侍从官高声道:“请蔺九、雷士纠、尹洽上前。”陈荦心里微微一惊,那蔺九真的从军了。

“大帅赏蔺九银铠一副,黄金百两,升军中教练使,沧崖郡镇将。”“赏雷士纠银铠一副,黄金百两,升教练使。”“赏尹洽银铠一副,黄金百两,升游奕使。”郭岳自来爱重武将,历来苍梧军中凭军功得荣耀者众多。这三位不算升得最快的,却也足够显示大帅的爱才之意了。以军功论赏,前线将士方能人人拼命,这是苍梧军自来的规矩。

郭岳笑着吩咐,“荦娘,给三位大将斟酒。”陈荦从侍女手中的银盘端起酒壶倒满了漆耳杯,分别端到阶下站着的三位手里。

陈荦靠近时,蔺九又闻到方才那一股幽香。他想躲开,却觉得那幽香十分蛊惑,在鼻尖萦绕不去。陈荦的手指莹润修长,漆耳杯递到他跟前。蔺九不敢再直视她,接过仰头一饮而尽。

丝竹声重新响起,前来侍宴的营妓翩然起舞。蔺九回到席间,直到夜间月亮升起,他都不再敢往陈荦所在的地方看。他们该是毫无瓜葛的陌路人,他不明白,自己为何就被她牵住了。明明她如今什么都没有对他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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