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先生
第34章青先生
青先生浑身一颤,猛地抬眸。
须清宁月光覆眼，此时也骤然抬头，望向周拂菱的方向，凝眉。他像是不明白周拂菱为何如此一问。…周拂菱的语气却十分肯定，仿若可以剖开人心。她冷淡的目光落到青先生身上，见对方沉默着不说话，忽地一道青光从她手中飞出，青光在空中炸开，随后空气传来阵阵破裂鼓胀之声。
青先生惨叫一声，跪下。他声音沉稳但凄惨，像是已经极力忍住。他被威压压得无法动弹，左足被生生碾碎。青先生摇首，颤声道：“周姑娘说笑了！老身忠于龙潭，今口也愿意赴死。倒是老身想问姑娘一身如此可怖的造诣，师承……”
他的声音却再次被闷闷的惨哼和碾压他身体的灵气鼓胀声盖过。
周拂菱冷笑一声，如此处境，竞还有心思问她的来路么？
此人倒是可以。
当青先生倒地，看见一双雪白的小巧绣鞋，稳稳踩在他眼前，如履湖面，不荡起一点雪。
周拂菱负手，低声道：
“还装傻么？先生。”
二人对视,周拂菱目光寒如蛇。
“先生，实际上，我们上次见面，我就注意到你了。你知道么？”
…上次见面？
青先生的手指插入雪中，想让冰雪的寒冷帮助自己冷静。他猛地想起来了，他上次遇见周拂菱，是在仙鱼池畔。花家的花玉流和花月兮遇袭，周拂菱和他们同行。须清宁也赶来了，为这三人和邹离少主起了冲突。而他，他当时在…….
青先生浑身一冷，周拂菱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仙鱼池畔花家遇袭一案，邹离来为难我三人，但遇见了我师兄须清宁。本有龙卫要劝住邹离，让他强忍着息事宁人了，你却说了句：
一一′这里是龙潭。公子难道还想被人欺负了去？龙潭的脸都被丢光了！”
“邹离这才怒而出手，怒而和花家交恶，和须清宁的结怨加深。”
“而今日，我刚被你们拿住时，也一直在观察着你们。冰鉴峰中空，空无一人，本是该使得人万分警惕的状况。唯有你，一句二句，让邹离弃了不安和怀疑，直冲我而来，只为杀我激化邹须矛盾。”
青先生瞳孔巨震，久久不敢动。他盯着眼前的少女，内心都是震颤。
是，他来之前，其实被人提点，心里有个估算……但全没料到，遇到的是周拂菱，这个过去他从没看在眼里的人，会让他撞到……如此凶险的状况。
绣鞋逼近，周拂菱轻笑：
“把邹离教得如此愚蠢，为他处处引敌，还在这般时刻，激他愚蠢地来杀须清宁的师妹，让他满盘皆输。”“你说你是邹家的人？”
“我不信。”
少女清澈的嗓音掷地有声。
可怕的咒法攻击来，似要撕裂青先生。
他咬牙一句话不说，然而，像是忽然有一股奇怪的力量剖穿了他。
那力量似来自最可怖的地方，仿若能撕裂魂灵，这一刻，青先生看见了许多东西。
一一凡族的尸体、远行的青衣女子、排排墓碑、被砍碎的尸体。
“不，不一一”
痛苦的记忆如同凌迟，竞是顷刻间如浪潮般把他倾盖。绝望、崩溃、仇恨、不甘…顷刻扑出。正是周拂菱使用了杀情，让青先生凄厉呼痛。此痛呼之声，四周之人听见无不脸色惨白。如此痛苦么？周拂菱不解。须清宁刚才可是紧咬牙关、一声都没吭的。结束后也不过恨恨望着她。须清宁这位师兄的忍耐大……倒是比其他人强多了。周拂菱回首看了眼须清宁，对方已经白着脸坐在树下，无声地对着她的方向。
而当青先生再次摔在地上，眼中浮着哀恸，气喘吁吁。望见那双雪白的绣鞋，如同看见恶鬼，却听周拂菱轻声细语道：
“我从你的眼里，看到了不甘和生意。”
“你如今就一条生路，究竞在何处，你想清楚了。”她的声音恍若一道惊雷，电光火石间，二人目光相接，青先生的魂灵如受惊雷劈中而震颤，他颤抖着双手，最终缓缓地下头颅，说出了一个名字：
“况允初。”
“派我来龙潭的人，是……凡域的况允初山首。”青先生此话，恍若平地一声雷，炸得所有人都懵了。青先生…青先生说，他是况允初的人？！
不少蛇卫都震惊地看着青先生，这位两百余岁的中年修士负手跪下，身姿挺拔，余威依旧在。他们摇了摇头，后退了数步，像是不敢相信。
青先生……那可是仙上最相信的人啊？
须清宁也愕然地抬眸。
看不见眼前之景，但他能听见。
邹离的老师…青先生，是况允初的人？
他错愕得说不出话。
须清宁知道青先生此人，姓青名裕，被称为“青面修罗”，在妖变中立下大功却灵脉受损，功力倒退，但因弄权手段稳坐龙潭谋士之首。
更听闻他是仙上邹兰辞裙下之臣，这百年来虽然没有灵力，但稳坐龙潭权位，是可翻手弄云覆地之人。此人……竞是况允初的人么？
…怎么可能？
须清宁沉浮百年仙域斗争，从未发现这一点。他不知周拂菱是如何发现，又是如何这般肯定地迫对方说出真相的。
他突然想起方才玉牒所见之讯，心中更生惊涛骇浪之感。
这两件事有关么？他的继母，在逼他赶回冰鉴峰………和邹离相斗？还是说，这邹离本就是送来给周拂菱杀的？须清宁想到这诡异的猜测，只觉后背倏然爬上一股惊人的凉意，他想不明白其中关窍。
而他的后母，也一向以“机关算尽”出名，须清宁凝眉思考。
却听周拂菱听了青先生的话，微笑道：“很好，很好。我以为要再次折磨你到死，你才会说呢。”周拂菱负手走了两步，“罢了。也没什么稀奇。早听闻仙凡联盟二龙相争，安插在少龙身边的是另一龙的棋子，也是应当的。”
青先生垂首等着周拂菱发落。
周拂菱青衣随风猎猎而动，她再次挪步，发间绸带飞舞，让她显得轻灵秀美。
她目光再次落到其他人身上，似在算计什么，而后竞是走向了袁家的方向，缓声道：“我时间不多。现在，我等你们十息，你们想清楚要对我说的话。这十息后说的话，决定你们的生死。”
万籁俱寂中，这十息，似是很长，也似极短。青先生等人屏息，却见周拂菱已挪步到野尉袁家的身月」。
野尉是从二品官，由单洲二把手方相的管辖，负责野外作战指挥，也是大官。
此时，周拂菱走近，袁冢双手颤抖。
周拂菱却轻声道：“方才青先生所承受的，这位大人应当都看到了。所以，你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不想，那袁冢一下抓住她的腿，哭得昏头黑地：“周姑娘，周姑娘！我也是奉命行事，我上有老，下有小，望您饶我一命！”
“您有所不知，我方才，一直在心里怜您，想着怎么能救您，但碍于邹离余威，不知当如……
周拂菱…
谁要听这个？？
她翻了个白……浪费时间，人与人之间果然是有差距的。
她一掌掀开袁冢，袁家在惨呼中吐出一口血，撞在巨石上，再也起不来，嘴里依旧出着哀求之语。“周姑娘。”
但听一道清冷的声音。
回首，只见青先生已经对周拂菱跪下。
虽是受了重伤，他背脊挺直，语气坚定，仿若说出的话，绝不违背：“在这仙门，您或许需要一双眼睛，也需要一对耳朵，也当有一把人做的刀。青某不才，愿受您支使，肝脑涂地。”
“青某，也想出一法，定让周姑娘可放心支使青某。”“但请周姑娘听青某诉说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