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锋海剑夺（9.1k 二合一）
茂竹修林拔地而起，青翠欲滴，望之令人心怡，这里是锋海。</p>
锻神锋发出武林帖，一场锋海剑夺，招揽无数江湖刀剑客齐聚于此。</p>
此地主人未至，现场已然议论纷纷，热闹非常。</p>
这排场看得衣着蓝装武士袍，腰悬木质柄鞘逆刃的剑无极咋舌不已：</p>
“哇！人真多。”</p>
身穿白袍圆领轻甲，红发挑染银丝的雪山银燕是名如一颗负雪古松般轩昂挺拔的青年，眼下的他语意稳重：</p>
“注意当中的人物。”</p>
二人本在游历江湖，期间闻知俏如来为玄之玄构陷，惨遭尚同会逼杀一事后，及时驰援到场，自因中苗协约缘故出手的铁军卫军长铁骕求衣刀下救走修者。</p>
无意将两位小弟牵扯进来，更有心为己留下后路的俏如来只是选择拜托剑无极同雪山银燕走一趟锋海剑夺。</p>
须知锻家一直想铸造超越墨狂的护世之兵，如果有更好承接渡世大愿的诛魔之利，以对付魔世为共同初衷的九算插手的机率大增。</p>
【俏如来：“关注参与者，也许会有进一步的线索。”】</p>
将大哥交代铭记在心的雪山银燕当下竖起牛耳，放出眼光，细心体察周遭动向——</p>
“这个锋海主人是什么来历啊？天下第一剑，还真敢讲！”这位是为噱头吸引，但对此嗤之以鼻的。</p>
“听说是苗疆最厉害的铸师啊！”这位是稍有见识的。</p>
“天下第一剑不是任飘渺吗？”这位是搞不清楚状况的。</p>
“那是在讲剑法啦！这是剑，那是人，你是在白痴什么啦？”这位是为旁人头脑深感鄙夷的。</p>
“哈哈……我若是赢了，是不是就可以拿到那支剑？”这位是已经开始白日做梦的。</p>
“你去吃屎啦！”这位是看不下去隔壁自恋态度的。</p>
“现场没看到什么厉害的人啊？”这位是初出茅庐，狂到没边的。</p>
听见这话，剑无极愤愤不平道：“不然你当恁爸不是人就对了！”</p>
平心而论，这个江湖更新换代的确很快。</p>
哪怕同昔日古岳宗师平辈论交的烟雨剑客，自封府不出后，名声亦泯然滚滚浪涛当中，更遑论尚未作出一番惊天动地事业的意气少年了。</p>
并不是很在意这点的雪山银燕倒是率先有所发现，他戳了戳身边好友：、“你看，是废苍生前辈。”</p>
“哇！还真正是他啊！”</p>
目光按雪山银燕所指方向果真看到锈剑的剑无极心下真切反思，到底是自己视力退步了，还是笨牛进步太快。</p>
“去向前辈打一个招呼。”</p>
想到就去做，雪山银燕抬腿就走，哪知竟被剑无极拉住。</p>
“等一下！”</p>
话音未落，现场气氛骤变，耀眼皓光烘衬白雾纷然，极目尽头的绿竹丛中，但见一人口诵异调，轻摇羽扇，虎步龙行迈出。</p>
“谈风月，评圣愚，抚剑笑公输。巧夺班门明夜火，锋海……”</p>
诗号尚未念完，已为自来熟外加没眼色的问候之声打断。</p>
踮脚举臂挥手的率性剑者从不知所谓交往边界是何物：</p>
“金锋仔啊！好久不见了！”</p>
脱口的谜样外号已将锋海主人精心营造的高人气势同轩邈氛围破坏殆尽。</p>
背后打光冰雾瞬间消失的锻神锋慢慢摇了几下羽扇：</p>
“嗯？！”</p>
一旁的落拓子满脸古怪，合理怀疑是在憋笑。</p>
再看他腰间，赫然挂着一台圆镜黑匣，那是锋海主人按皇甫霜刃所供灵感打造的绘影留声。</p>
毕竟锋海锻家超越废字流的光辉时刻怎能不好好记录下来。</p>
作为铸术同幻灵眼的结晶，此物不仅有录制之能，更兼直播之效，这是锻神锋专为好友留下的前排观席。</p>
还珠楼主来信致歉未必能可到场观礼，但亦表示准备好惊喜以为祝贺。</p>
自诩同锋海主人交情匪浅的剑无极扒拉开涌动人群奋勇向前：“是我啦！我跟笨牛来看你了！”</p>
“啊！是主人的好朋友，剑老小跟笨牛。”认出来人的莫听神色讶然。</p>
虽说深感膝盖中箭，但又不欲越描越黑的锻神锋面无表情：</p>
“又是你们！”</p>
探得对方不拒绝态度的剑无极深受鼓舞，再来言辞愈发放肆随意。</p>
“欸！三八仔，有好东西关照自己的兄弟，小小声就好了，还发什么武林帖，讲给整个武林哉！想要我出名也别这样嘛！”</p>
说话间蓦然回头的他看向堪比蜂拥蚁众的人山人海，倒也不怯场。</p>
“大家啊！好，散会了！这剑是金锋仔要送我的礼物，我拿了就走，麻烦大家来观礼，抱歉，抱歉喔……喔喔——”</p>
鞠躬抱歉的动作在鸡叫声中落幕，因为锋海主人右手五指不知何时悄然搭上剑无极肩头，催劲运气握骨几能将之捏碎。</p>
“啊！痛痛痛……痛啦！”剑无极勉力扑腾，却是无论如何也挣扎不开。</p>
双眼微眯的锻神锋嘴角掀起危险弧度：“你可能误会什么了，想得这口剑，要看自己的本事啊。”</p>
“啊！金锋仔，我知道了，大家交情这么好，别生气嘛，先放手，放手。”再次痛呼一声，深感浑身肌肉痉挛的剑无极果断从心，“你看前面那群阿斯巴辣，甘有可能是我的对手？”</p>
“哼！”冷哼一声的锻神锋松手拂袖，兀自打理衣冠修整气质。</p>
“吃到亏了吧？”这是对友人吃瘪喜闻乐见的雪山银燕。</p>
剑无极一面活动筋骨一面吐槽道：“金锋仔个性真坏！”</p>
看回锋海主人方面，闲话不提的他揭过此节，步入正题：</p>
“各位，今日来……”</p>
话音戛然而止，有干脆利落的男音伴随打击电音夹杂惨嚎而来——</p>
“闪开！”</p>
一声让路开道，人群闪退涌动，人海中现出一道海蓝身影来。</p>
那人体着杂布拼缀百衲衣，腰挂洞庭韬光，满头蓝发蓬松蜷曲，额生蔚色顶角，观之晶莹如玉。</p>
探头探脑觑得对方品相的剑无极伸手摩挲下颔：“哇！来了一个看起来很厉害的人物！”</p>
同样注意到对方外貌异相的雪山银燕道：“他的头顶有角。”</p>
熟悉特质引发群侠哗然：“他的头顶有角，是魔族！魔族的人！”</p>
“魔族？”</p>
一声轻疑反复，因少时经历对他人歧视眼光分外在意的那人也不屑解释。</p>
“哼！”</p>
鼻音轻斥，席卷的裂地气劲已然将背后议论之人掀开。</p>
“哇！”这是惨遭震飞的侠客。</p>
“鳞族·乞罗八景·梦虬孙！”发泄完毕的梦虬孙看向锋海主人，言简意赅递过拜庄来意，“剑呢？”</p>
“还未现世，吾还有话要说。”锻神锋示意乞罗八景稍安勿躁。</p>
梦虬孙双目一瞪：“看到鬼！还要等喔！”说话间，半生浪迹天涯的乞罗八景已然自顾自地找了一处竹荫歇脚。</p>
扫到台风尾的路人前车之鉴未远，一时间，场中竟是无人敢拦一步。</p>
“有话快讲！”换了个舒适姿势背靠黑节竹的梦虬孙道。</p>
收敛，收敛，恫吓有失吾高贵的气质……暗自调息的锻神锋心下自我安慰，负背右手微动。</p>
指尖隐有丝丝冷气射出，将发未发的剑气最后悉数湮灭。</p>
“人都到齐了吗？”理好心情的锋海主人出言确认再三，“两千年来……”</p>
“道域·登虹造殛·靖灵君——”</p>
接天彻地的七彩剑虹凝光化柱凛降此间，稳健男声梅开三度抢走背景音，打断锻神锋酝酿情绪。</p>
“锋海参会！”</p>
面如青铜剑眉虎目，峨冠羽衣，额点四方棱印，背负七彩贯虹的靖灵君抱拳一揖做足礼数。</p>
礼数周到无可挑剔，令主人家欲发作也找不到理由……听雨秀才这下是真的有些可怜锻神锋了。</p>
好似当真为登虹造殛气势震慑到的剑无极道：“哇！金锋仔！这个气势做了比你还大，你的风头被抢走了！”</p>
联系锋海主人先前对其所作和剑无极的小心眼，这绝对不是在扎心报复。</p>
因为红衣侍女莫听表示深有同感：“是啊，我也这样感觉。”</p>
“嗯？”</p>
不料为侍女背刺的锋海主人冷眸横目，霎令莫听捂唇收声噤若寒蝉。</p>
再说靖灵君，自到场便放眼环顾的他寻人未果，不想另有所得。</p>
“嗯？魔族？”打量眼光落在乞罗八景身上，登虹造殛语气微疑。</p>
“看到鬼！”颊附晶鳞的梦虬孙有些无力地分辩着说，“不是！”</p>
‘无情葬月没来吗？’收回眼光的靖灵君瞑目不言。</p>
“他一点都没将你放在眼内呢，没要紧，金锋仔，我替你提醒一下。”时刻战斗于煽风点火一线的剑无极在撩拨完锻神锋后，便假模假样地把手放在嘴边，冲着登虹造殛所站方位喊话，“喂！前面的先觉啊！注重一下主人！”</p>
“嗯。”</p>
回身颔首致意的靖灵君客随主便，亦找了一处清凉安身凝立，</p>
往前踏了几步重新接受万众瞩目的锋海主人道：“各位，接续方才，两千年来，世人品评名刀宝器，粗浅者，知公治、干将名匠；稍识者，知无名巧作；罕见神兵通知者，解中原废字流、苗疆锻家，源远流长，并肩齐名。”</p>
在继惨遭连番打断后，锻神锋难得说完这么长一段话，直听得从旁书纪作传的落拓子默默为其掬一把辛酸泪。</p>
听到这里，隐身人群深藏功与名的废苍生嗤之以鼻：“放屁！”</p>
话音虽低，但场间修为高深者哪个不是耳聪目明。</p>
“嗯？”心知锈剑到场的锋海主人眉峰一耸，带过这点不愉快继续话题开展深挖。</p>
“再说锋海产铁，其质特殊，名唤锋海神铁，锻家世居在此，数百年来，铸造无数宝器，旨在追求旷古绝今，而今神器已成，锻家即将超越废字流，独占魁首。锋海剑夺，便是要觅神器其主，今日咱……”</p>
话未说完，但闻惨呼惊空，数道拦路人影自场外飞入，仰天跌倒。</p>
伤者眉心正中一条血线直下胸膛，剑锋再进半分势必丧命。</p>
这般控制力已显修为精深，更难得的是发招者出剑神速无俦，以致出剑虽有先后，但五个人竟似同时受伤，同时惨呼，是故听来只有一声。</p>
炉火纯青的剑法造诣引人侧目，六大高手纷纷为其抬眼远望。</p>
晓雾迷蒙，竹影晃动，随着满头长发于风中不住飞舞，一条峻峭身影逸步踱入锋海：“芳菲阑珊，夙缘鶗鴃，风驷云轩愁誓约。夜蝶飞阶，霎微雨阙，剑锋无情人葬月。”</p>
念罢诗号的无情葬月双目凝注锻神锋：“你是锋海主人？”</p>
察知来者眼神压逼意图不明，加之此身讲演遭受数度打断早有暗怒在心的锋海主人以一种近乎咬牙切齿的口吻说：“怎样？！”</p>
说着，锋海主人背手五指紧攥成拳，那是失态前兆。</p>
“吾要你的剑。”伸指撩举挑发的无情葬月目色平淡，不容置疑的霸道语调径自宣告神器归属。</p>
几在同时，又来冰凉男声插入，形成对峙局面：</p>
“那不能！”</p>
一句不能，远来的森冷剑意穿林打叶，直令在场群侠遍体生寒。</p>
打擂言辞寸土不让，是灰氅斗篷的玄狐旋身飘降场间。</p>
铁青的面孔，在浓重紫雾中看来，实是说不出的凄清诡异。</p>
“我需要一口剑，你……有吗？”</p>
死而复生成功复刻神通一剑的暗盟剑手需要一口新的兵刃，因此他在养伤完毕后便按图索骥来到锋海。</p>
正如傲邪剑法的最后一式向来只有血不染能可承受，玄狐也需寻到一柄足够坚韧能可承载剑招威能的旷世名锋。</p>
“剑，在哪里？天下第一神器。”</p>
“对啊！”单刀直入的话意恰恰搔到乞罗八景内心痒处，拍土起身的他抱怨道，“等半天，听半天废话，你讲的天下第一在哪里？神器在哪里啊？”</p>
“呼……”转身长吸一口气恢复理智的锋海主人重新冷静面向众人，“你们要找剑，剑就在你们眼前，但天下间，没人可以取出。”</p>
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梦虬孙睁大了双眼：“看到鬼！”</p>
锻神锋语带遗憾：“这口剑虽然是我亲手铸出，却不能由我亲手取出。”</p>
“喔？什么原因？”靖灵君问。</p>
“因为铸造它的剑炉，非同小可。”锋海主人答道。</p>
“看到鬼！既然拿不出来，你叫我们来这干啥？”乞罗八景表示不理解。</p>
“难道是……”为心下推测感到难以置信的废苍生目光震动。</p>
“错了，这才是我召开锋海剑夺的原因！”</p>
话音落，遂见锻神锋挥扇化出文帝双剑，顿时华光万丈，随即持剑纵身。</p>
双剑一青一紫，青者柄上盘碧蛇，纠结如绳，紫者柄头作龙形，前有长鼻，二者俱是形制奇古，散发强烈宝光，略一舞动，剑上芒尾仿若灵蛇吐信，远看宛如惊雷掣空。</p>
“剑绘·炉阵炼天·河汉皆焰！喝啊！”剑光分化，一化二，二化四，幻形排布复又整合叠一，有炎纹符烙于剑脊浮现，引动天地威能。</p>
这一刻，足履尘剑杵地，锋海主人额间红纹显化，太一寒阳体贯法于外筑就符阵天坛。</p>
下一瞬，一鼎巍然剑炉拔地而起。</p>
古朴剑炉通体隐隐缭绕着一股沉稳的气息，浑身遍绘奇异火焰纹路。</p>
一眼看上去，那些火焰犹如具有灵性一般，好比活物，盘布炉身的焰纹按九宫分八卦，拱卫两仪合抱负阴抱阳，以为太极符印充作金锁玉关炉盖。</p>
天火地精·王骨锁阵·导引八气·炼铁成菁。</p>
锻神锋升起天地洪炉，磅礴的气势，登令众人为之震撼。</p>
仰首瞻望难企炉顶的剑无极颇感费力：“气势做这么大，是有必要这么高调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