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辛苦你们了
老婆婆领着齐云逸和呼延靖进了房门,才冲着老头肩上轻轻一捶,对着他的耳朵大声道:“他们面皮儿薄,看着是私奔出来的,你别声张,让他们臊得慌。”
她的声音本来不大,但为了让老头听得清,做的是耳语的动作,说出来就挺大声了。
齐云逸:你还不如直接吼呢,还做这些个假动作。
呼延靖上前几步,紧张地朝那老婆婆解释:“婆婆,不是这样,她的确是我妹子。”
而后又回头看齐云逸,示意她也说句话。
那老婆婆看他手指头都有些轻微抖动,又红着脸不住朝齐云逸看,越发笃定二人的关系就是她想象中的那个情形,两个情投意合的少男少女,为爱私奔,但是却发乎情止乎礼,一路上相敬如宾,生怕别人看出他们的关系,只待到了平安处再拜了天地。
她一副“磕到了”的神情,对着齐云逸笑了笑,又用一个“我懂”的表情对呼延靖道:“是是是,你妹子跟着你千里奔波,想必吃了不少苦头,你日后定要好好带她。”
说完就指着家徒四壁的屋子,让他们一应东西自便,就领着老头回了隔壁的房间。
呼延靖看得出她并不信,急得想再追出去解释一番,回头却发现齐云逸已经脱靴上了炕。
白天在林间摔了一次,又在地上滚了一圈,头上沾了不少细碎的落叶,屋里连盏灯也没有,齐云逸就映着月光将自己的头发拆开,一缕一缕地用手指梳,碰到碎屑就捡了出来放在炕桌上。
呼延靖一时忘了追出去,只红着脸问:“你怎么不解释?”
齐云逸正忙着,头也不抬地回道:“怎么啦?跟我是私奔的小情人还委屈你了?”
呼延靖一噎,脸红得更厉害了,只硬着头皮道:“不知羞!”
齐云逸抬起头,无奈地撇撇嘴:“那我能怎么办?我们两个本来就看起来不是很熟的样子嘛,你刚才已经解释很多次了,她信了么?即便是信了,又怎样?我们已经达到了投宿的目的了呀。”
呼延靖看她的脸映在月光之下,黑漆漆的眸子在月光下格外明亮,心跳突然漏了一下,他突然有些怨恨月光如银,让她的美丽无处隐匿。
他只好转了目光,四处打量着只有几丈宽窄的房子,除了一张炕,就只容两人站立,想打个地铺也是不能够。
他背对着齐云逸,低声道:“你睡吧,我在门边守着。”
齐云逸看了看脚下那方地,暗自叹了一口气,她实在是不喜欢跟别人住一个房间,但也没有办法,只好道:“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不睡好怎么行?你睡炕尾,我睡炕头,把炕桌放在中间就成。”
又看看跟大学宿舍大不了多少的土炕,又加了一句:“呃,貌似炕桌放不下,那就脚对脚将就着睡一夜吧,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呼延靖惊得猛然回头:“那怎么行?”
齐云逸眨着眼睛无语:“我一女孩子都不怕,你怕什么?怕我占你便宜?你长得的确很帅,我要是想怎么着你,你不一定能反抗得了。但我是一个有道德有理想有操守的好青年,别把我想得那么猥琐。”
呼延靖一张俊脸涨得通红,也只能说出“荒谬”二字。
齐云逸把一张破被展开,自己坐在一头,用脚指了指另外一头道:“不敢啊?”
呼延靖也不受她的激将法,犹自思量着,余光偶然瞥了一眼炕上的一双脚,目光便似被钉住一般:齐云逸穿的是那一双灰色的兔毛袜子。
齐云逸看他望着自己的脚发呆,忍不住笑道:“我当你是多一本正经的人,原来也是个恋足癖呀,你们不是认为盯着女人的脚看是一件非常轻浮下流的事情么?”
呼延靖眼光急忙转向别处,低声解释道:“我是看你的袜子。”
齐云逸“哦”了一下,满意地用手抚了抚那上面绒绒的兔毛,脸上也露出一丝真心的笑意。
呼延靖强自镇定问道:“你很喜欢这双袜子?”
齐云逸不答,只反复摩挲那毛毛,一会儿顺着捋,一会儿又倒着捋,眸光忽然暗了暗。她忽然很想看看那个手执一柄亮银长枪,身穿青袍的那个少年,隐在青铜面具后面的脸,是否跟她想象中的一样意气风发,惊才绝艳。
其实到最后一封信,顾燕衡的兵败已入定局时,呼延靖也从未表示过要来带她一起走。
良久,她黯然问道:“呼延靖真的会来吗?”
呼延靖不答,他不敢读她眼中的情绪,他会忍不住猜测她的黯然是为了他。
齐云逸忽而又自嘲似的笑了笑:“你带我来,其实是为了引开我,好让呼延靖去见花逢秋对吗?”
呼延靖仍是不语,他的确这样打算过,从他偷了她的凤玺开始。但后来,他鬼使神差地,停了计划。
齐云逸闪着亮亮的眸子,朝他挑了挑眉:“你以为我就这么轻易上当么?我就不能把你引开,让我的人也去蓬莱阁吗?”
呼延靖点头:“我知道,你很聪明,所以我没有安排人去见花逢秋。”
齐云逸倒是有些意外,诚恳地问道:“呼延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能给我讲讲吗?”
呼延靖和衣坐在炕尾一席小小的地方,淡淡道:“不过是个普通人。”
齐云逸不意外他的回答,反而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良久,直把他盯得错开目光,耳朵又泛起红色。才笑道:“你跟呼延靖是长在同一个环境中的,你和他都有亲密恐惧症。”
呼延靖一怔,虽不懂亲密恐惧症为何物,但好似明白什么,只红着耳根低了头道:“早些睡吧。”
齐云逸也和衣倒下,抱着臂膀轻声道:“起先我以为他很讨厌我,我挨着他,他一直在躲闪,往外推,甚至还会全身战栗,但是他却送我兔毛袜子,我想了很久,才明白他一定是没有被好好对待过,不知道怎么坦然接受别人的善意,甚至是肢体接触,所以才那么反感别人碰他。”
“你也一样,但你们都是很细腻的人,可是好人在这个世道上怎么活啊。”
“你们小时候,吃了不少苦吧?辛苦你们了!”
呼延靖闭上眼睛,侧过头,让眼泪掉到另一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