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夫人，不能再走了，拐去前头那条街就到北门啦，要出城了。”
戈宁故意模糊了目的地，一出内城，她便凭着还算清晰的记忆不停指使马夫，直到距离京城的北城门还有一刻钟的路程。
“就是要出城，去京营！”
戈宁神情严肃，不像是玩笑，莫说云起云舒，外头的马夫跟着呆住。
“这……好端端的为何要出城？夫人，天色不早，这会出城怕是不妥。”云起劝道。
戈宁也知道自己鲁莽了，此时赶去京营怕是要到日落时分才能到达，可她有一肚子疑问急待方大勇解答，一刻都等不得
“咱们去接夫君回家，若是赶不上回城便去……南山县的别庄住一宿。”
戈宁早已想好后果，只是提起别庄，她忽然停顿了一下。
她无法确定，南山县所谓的别庄会不会也是大将军的。
云起云舒极力相劝，但戈宁颇为倔强，见夫人是打定主意要去京营寻大将军，只得让马夫驾车，到时候她们放机灵些，提前找人给大将军送消息。
戈宁没空管她们有何打算，一路上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平日里，咱们家和将军府有什么来往吗？”
戈宁百思不得其解，在将军府借住了数月，还不知要住到什么时候，夫君为何不与她明说？
这般偷偷摸摸，遮遮掩掩，难不成还有更重要的事得瞒着她？
云起觉得夫人的问题意有所指，但是她不太懂，思及夫人今日的怪异，她迟疑着回答：“鲜少来往。”
与其编纂一些会被戳破的谎言，还不如撇清关系。
戈宁闻言捏着下巴沉思，一个是手握兵权的大将军，一个是京营的小小千户，便是从前再信重方大勇，也没得让人拖家带口住在府上的。
可这么说来就更奇怪了，既无来往，又为何收留他们？
“老爷最近在为大将军办事？”戈宁又问。
云起摇摇头，小声答：“奴婢不知。”
找不到头绪，戈宁心里烦躁，忍不住发散思绪，然后克制不住的胡思乱想。
戈宁忽地想起什么，冷不丁开口问她们：“你们听说过大将军……好男风的传言吗？”
她怀疑大将军是看上她家夫君了，出于补偿心理才接她回将军府住着，一边安夫君的心一边防止流言传出中伤大将军，一举两得。
戈宁不由想起那一夜，她好奇追问夫君大将军是否好男风时，夫君的语气明显冷了下来，显然是她在无意间戳破了他们极力隐藏的见不得光的秘密，惹得夫君羞恼了。
戈宁被自己的走偏的思绪吓到了，可转念一想又觉得甚是合理。
“难怪夫君总是不着家……”
难怪大将军对方大勇甚是优待，她成婚那年甚至送来了贺礼。
难怪方大勇不计较戈家从前拒过他的提亲，她一找上门便二话不说的答应娶她。
难怪他宁愿憋着也不愿碰她……
原来是背着她和大将军卿卿我我，为大将军守身如玉！
戈宁一堆问题，前言不搭后语，可连在一起，云起云舒不多想也不行，吓得神情一阵扭曲。
云起慌忙道：“夫人！莫要胡说，叫人听见……不好。”
若说方才是戈宁无端的揣测，可云起云舒倒吸一口冷气，语气亦是惊慌急促，显而易见，她们并非一无所知，说不得知道的比旁人多得多，只瞒着她一个可怜人罢了。
戈宁笃定了自己荒诞离谱的猜测，一想到自己被人愚弄戏耍了数月甚至是更久，顿时怒气高涨，气着气着，戈宁眼眶霎时通红，泪珠啪嗒啪嗒往下掉。
“我想回家……想回洪州。”她哽咽着说。
戈宁一直都知道京城权贵好男色的不在少数，哪成想让自己给碰见了。
云起云舒真的慌了，夫人今日不知怎么了，不仅举止怪异，情绪亦是起伏的厉害，上午还眉目含笑的逛街，不过几个时辰就捂着脸蛋哭哭啼啼。
“哎哟，夫人您这是怎么了，咱们马上就要到京营了，您快别哭了，让老爷瞧见，还以为是奴婢们犯上，欺负了您。”
云舒抽出手帕就要为戈宁擦去泪水，戈宁扭过脸躲开，她现在不想理睬任何人。
戈宁觉得自己太倒霉了，自及笄后，什么腌臜事都让她遇见了，抹着眼泪为自己的遭遇而愤懑、伤心。
“夫人，前头就是京营啦。”云起掀起帘子，望着外头戒备森严的营地，扬声说。
戈宁果真被她的话拉走了注意力，她捏起袖子粗鲁随意的一抹。
马车缓缓停在营地大门边，披甲执锐的士卒立即上前盘问。
不等云起云舒下车答话，戈宁气鼓鼓地探出头，先一步问：“方大勇可在？我们是千户方大勇的家眷，有要事来寻他。”
负责守卫的士卒瞧见马车上的萧字愣了一瞬，再看到泪眼朦胧的妇人，忍不住猜测她和将军府的关系。
听她只是来寻人，士卒和缓语气，如实回道：“夫人寻错地了，镇北军有不少千户大人，但是没有姓方的。”
二人闻言立即扭头去瞧戈宁，心里一边叫糟一边想着如何圆慌。
戈宁一路上都在思索如何与夫君质问，猛地听到士卒的话反应不能，怔了好一会才想起来问：
“不可能！我夫君还跟着大将军去了边州打龟兹，立下许多功劳，回京不久就升为千户……大哥，你再打听打听，是不是弄错了？”
云起忙接话：“是呀是呀，肯定是弄错了，我们老爷今儿还早早出门当值去的。”
士卒不懂小丫鬟为何冲着他挤眼睛，他只知道自己被人质疑了，梗着脖子说：
“隶属镇北军的千户我都认识，就是没有姓方的。夫人您要找的人，咱们这里确实没听说过。”
戈宁都懵了，喃喃道：“怎么会……我、我夫君曾是大将军的亲卫，他很高，约有八尺，他……”
戈宁语无伦次的描述着夫君外貌，然而分别多年未见，她早已记忆模糊，后来又失忆失明，夫君如今什么模样穿什么衣裳，戈宁一句都说不出。
士卒见她这般反应，料定戈宁是被哪个登徒子冒充镇北军方千户给骗了，他斜一眼几次试图插话打断他的丫鬟，狐疑的说：
“大将军身边确实有个亲卫姓方名大勇，可那都是一两年前的事，人家早在边州阵亡啦，如今坟头草都快有人高了。”
士卒说得信誓旦旦，不似作假，何况士卒与她并不相识，无缘无故没必要骗她。
戈宁身子一颤，手掌紧扣窗沿，“不对！夫君明明还活着，他、他还……”
前几日他们还同睡一榻，戈宁甚至能说出他健壮身躯上有多少伤疤。
以为丈夫是个兔儿爷已经足够让她难受了，哪知道下一刻却听人说夫君早早阵亡，戈宁脑子乱哄哄的，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她又能信谁的话。
“夫人莫要听他胡说，镇北军那么多人，他一个守门的哪记得住？”
“对对对，夫人咱们先去别庄，回头让仆妇去传话，有什么事咱们等老爷回来再说也不迟。”
守门的士卒瞪着眼睛想要反驳，云起云舒根本不给机会，一人一句，语速极快。
云起云舒在戈宁心里被划分到夫君那一边去了，戈宁自是不肯信她们的解释。
她还要再问些什么，忽听有人叫唤。
“婶婶！婶婶你怎么在这？”
马蹄声嘚嘚嘚，由远及近，戈宁确认没听错，少年清亮的嗓音确实是在唤她。
听到卫嘉言的声音，戈宁泪水刷的下涌出来。
“义父您快来，我没瞧错，真的是婶婶。”
卫嘉言扬起马鞭，得意地冲着身后方向挥了挥。
一声义父，戈宁慌乱的心一下子安定下来，怒气直往脑门顶。
守门的士卒眯起眼，迎着金色光辉望向不远处，一行人骑着高头大马，队列整齐，大将军带着卫小郎君和亲卫回来了！
士卒下意识昂首挺胸，余光瞥见小丫鬟狠狠刮了他一眼，他刚想回以冷哼，就见那小丫鬟提着裙摆奔向大将军。
“老爷，您快劝劝夫人，夫人哭着闹着要来京营寻您，奴婢们实在拦不住。还有那守门的士卒，非说京营没有姓方的千户，差点吓坏了夫人。”
士卒震惊的目光中，云舒忙不迭冲上去给大将军通风报信，不，是告黑状。
更让士卒震惊的是，大将军不仅没训斥那小丫头，还徐徐策马至妇人面前，轻声细语唤一句夫人。
这……大将军就是那个冒充镇北军千户的登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