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还是在原来那套房，出入平安的红色地毯一点没变，铺在猪肝红防盗门前的地面上，金属门把手上挂着楼下店铺的外卖纸袋，熟悉的红黑色包装也没有变，仿佛还是在那个春天，她只是悄无声息离开了一会儿。
桑渺脱鞋进屋，穿着那双蓝色的家居拖鞋，她的脚小，拖鞋大了整整一码，鞋跟一拖一拖，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他在厨房拆外卖，她环顾四周，餐桌上多了一盆马醉木，落叶零星掉在樱桃木餐桌上。
看样子有人来打扫，但不是天天过来。
她踱步上前，见他都没解开打结的塑料袋，接过了那袋子，不让他再插手。
“现在还是滕阿姨过来打扫卫生的吗？”她随口问道。
付念寒点点头，连忙从橱柜里取出两幅碗筷放在餐桌上，“她有时候会过来。”
外卖刚送来没多久，掀开塑料盖，热气扑腾着窜出来，一大锅炖得软烂的鸡爪，河蟹和明虾混在其中，这个煲的料十足得快装不下。
付念寒在生活上有些没常识，他估计不知道这一脸盆菜是四五个人的分量。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他看了一眼屏幕，接起电话向阳台走去。
桑渺就听到一句“老刘点你的名字啦”，她没说话，只看了看他的背影，但手上动作一秒不停，迅速地倒了两碗饭。
他很快接完电话回来，她把一双筷子递过去，边吃边问了句：“你翘课了？”
付念寒“唔”了声，露出几分赧颜，他没好意思承认他课间休息才发现未接来电，连书包都没来得及拿，直接揣起手机翘了接下来的几节课。
“你室友帮你点的到？”她拨了半碗给他，饿过头反倒没什么胃口了。
“他说我卧病在床。”付念寒见状，立刻又给她拨回了点饭。
桑渺“噗嗤”轻笑，这种借口老师见得多了，未必是相信，只是不想管。
“我都会，不去上没关系。”怕她不高兴，他解释说，“你放心，只是一节选修课，我不会耽误学习的。”
桑渺咬着筷子“唔”了声，表示理解。
他闻言，立刻帮她夹了只肥嫩的河蟹，又起身倒了杯水端给她。
她看了他一眼，之前在这房子里他可从没这么殷勤过。
那时他对着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非把她气出门才罢休，现在却变了个样儿。
桑渺低头剥蟹壳，听他状似不经意地说：“老三说他看见你昨天傍晚坐了辆银灰色的私家车……”
她愣了下，把一个蟹钳扔进空碗里。
昨天好像是在车里看见他室友了，她没有隐瞒，点点头，说：“是，我爸请我过去吃饭。”
但实际是想打发她走。
付念寒似是没想到，面上闪过一丝错愕，停顿的工夫剥了两只虾，一并放入她的碗。
他欲言又止，看看她，又低头假装寻虾剥壳，又剥完一只，正想丢她碗，却被她覆手盖住。
付念寒：……
他想了想，终于又问出口：“那在楼下给你送东西的男的是？”
桑渺盯着他，渐渐回味过来。
她慢吞吞地说：“你看到了？”
顿了顿，她端视他许久，露出几分古怪之色，“你以为是谁？”
付念寒被她看得神色不自然，臊红了脸。
当时天黑，他没仔细看那男人的脸，只看见高高的个子，还给桑渺送东西。
他看着桑渺进宿舍楼，又看见那男人在楼下独自站了会儿，最后见他离开，付念寒自己也回了宿舍。
现在想想，确实有些乌龙，亏他一整夜没睡，半夜起来做数独打发时间。
“那是我后爸的儿子。你先前见过他的，上半年你跑来越安那回，吃早饭碰到的那个。”
她三两下吃完碗里的食物，抹抹嘴，沉吟片刻。
她既生气又有些想笑，抬眼瞥见他面露愧色的神情，心又软了下来。
她暗自叹了口气：“以后再有这种情况，你直接问我吧，你在心里误会我，那我多亏啊。当然我也是一样，不会瞒着你。”
她是第一次恋爱，经验为零，但她知道两个人相处的过程中，沟通很重要，好好沟通可以避免百分之九十九的问题。
付念寒点头：“好。”
他犹豫几秒，立刻补了一句，“以后不要随便放开我的手。”
桑渺一愣，“如果有特殊情况，事后解释沟通，同意？”
付念寒：“……同意。”
两个恋爱菜鸡就这么互相摸索出一套恋爱相处指南。桑渺反思了下自己，在这段关系里面，她是不是过于置身事外了？
别人谈恋爱，恨不得分秒都黏在一起，而她生怕耽误到他，能不给他添麻烦就不添麻烦。
——
桑渺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吃力地做梦，一双腿像被灌了铅怎么都跑不快，后面有人追不上，她急得不行。
然后一阵振动惊醒了她。
接通电话不到五秒，她行动如风地跑进卫生间，三分钟后又跑出卫生间，拎起椅子上的黑色大包跑下楼。
大巴停在校门口，领队老师看见她，连忙让她上车。
宋老师教的大三有期末采风实训，为期两天，周六下午回来。她这次跟着一块儿过去，帮导师分担各种琐碎事。
整车就等她一个人，她有些不好意思，上车后连连道歉。
好在没等多久，班上的同学也都认识她，招呼她过去吃东西玩狼人杀。
大巴缓缓驶出学校街区，这两天都是大晴天，透过玻璃照在人身上暖洋洋。
她眯了眯眼，啃着宋老师带过来的玉米，边翻看手机消息。
半小时前付念寒发来一条消息，问她想吃什么什么早餐，他给她带过来。
桑渺才想起来，她好像没和他报备行程，昨天晚上回宿舍忙着整理东西，理完又开了一个多小时的线上会议，然后就忘了告诉他。
她叼着玉米立刻拨电话，身后有学妹站起来趴在她的座椅上，喊她一起玩推理游戏。
桑渺还在等接通，旁边导师替她作答：“你们师姐正和她对象电话，估计没时间和你们玩儿。”
“我知道师姐的男朋友，又高又帅的小学弟，关键还很优秀。”后方的女生也站了起来，欣羡地看着桑渺，小声感慨，“优秀的人找的都是优秀的对象。”
“谁谁？是哪个小学弟？我认识吗？”
“小奶狗啊，师姐这么牛的吗？”
消息不灵通的几个同学闻言围了过来，全然不怕这里还有个宋老师，甚至还问起了她。
“老师你知道不？给我们说说呗。”
“师姐是怎么认识又高又帅又优秀的小学弟的呀？不会是老师你介绍的吧？”
宋老师依旧一副乐呵呵的模样，“不是我。你们想知道问你们师姐去，让她自己说。”
电话没打通，她给付念寒发了消息，听见导师说的一句，她抬头问道：“说什么？你们要问我什么？”
“师姐你男朋友哪里找的？他有没有同样帅气优秀的室友可以给我们介绍一下？”
桑渺见女生一脸的求学若渴，一时哭笑不得，欲待开口，捏在手上的手机突然开始振动。
她以为是付念寒，看也不看直接接通了电话。
尖利的女声瞬间冲破听筒，刺到周围一圈人的耳膜，几个女生面面相觑。
“桑渺你要不要脸啊？你是不是很喜欢勾引别人的老公啊？他是你姐夫，你姐的老公你也要抢，你贱不贱啊？！”
空气仿佛静滞了几秒，原本站着面向桑渺的女生转动眼眸，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宋应念放下手里的书，蹙眉看向她。
桑渺面不改色地扫视一圈全车，落在她身上的视线迅速地缩了回去，耳朵却悄然竖起偷听这难得的八卦。
“你又来抽疯是吧？行，你记得要对你说过的话负责，我挂完电话就报警，希望你到时候也和警察这么说。”桑渺冷声说完，摁断通话，冲宋老师简单地解释了几句，“是我那个表姐，估计是和她老公吵架了。”
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从小到大她就看我不爽，不是污蔑我偷东西，就是说我抢她男朋友，早就习惯了。”
宋应念拍拍她的手，主动说：“你谢老师有当律师的同学，等回来我找他看看你这种情况怎么处理比较得当。”
她点头嗯了声。
“你们也是，遇到难解决的事，可以找辅导员或者导师，不要逞强硬撑着，听到了吗？”宋应念转头向几个学生说。
几个学生面露乖巧，点头称好。
方才这些学生听见那一通嘶声力竭，过不了多久校内论坛会传出桑渺当小三抢表姐老公的风言风语，她不想自个儿学生再遭受谣言的暴力。
桑渺倒是没想到这么多，盘算着找人问这个阮黛的事。
问了卓楷，那头估计是在休息，少见地回复快。
卓楷：怎么？她又出幺蛾子了？
桑渺想了想，卓楷对阮黛从来没好什么印象，而且他的消息比她还不灵通，问他也是白问。
只是不等她再问其他人，付念寒发来消息。
付念寒委婉地吐槽阮黛是不是神经状态有问题，她被桑渺挂断后又打了付念寒的电话。
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电话，还真让她打通，对着接电话的付念寒室友一顿输出，听得人一愣一愣。
付念寒：老大说他再也不敢接我的电话了
付念寒：她以为她老公是香饽饽吗？放着好好的一朵鲜花不要，反而要去叮一坨牛粪，这有可能吗？
付念寒：我问问我妈对付这种神经病要怎么做才好
桑渺：你是鲜花，我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