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文景只会出馊主意。
林冬笙在接受了文景五分钟的信息轰炸后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在这五分钟内，文景有一分钟在尖叫，有两分钟在逼问林冬笙怎么又和相亲对象聊上了，最后两分钟则是建议林冬笙今晚几点就给自己报个平安并且通过这个话题越扯越远。
没营养的话题被林冬笙锁在手机屏幕里，她熄屏时甚至还能看见自己的嘴角在不自觉上扬。
承认自己对段观竹稍微上心并不难，对方要颜有颜值，要身材也有，两人爱好相仿。
只是不知道对方对自己如何。
从目前的接触，两个人的交际都是何老师在推动。
想到这她突然冷静下来。
林冬笙并不是一个很喜欢有变故的人，说得难听一些叫做固步自封。
纵然她会因为一些冲动而答应别人的请求或者邀约，但她并不打算自己主动踏出那一步。
伸手去够一份未知事物对于她还是有一些冒险。
还是随缘吧，她收拾好了自己的物品，跟依然在训学生的何怡打了声招呼，提着包下楼了。
段观竹似乎是一直在盯着校门口，只是在夜色里很难看清楚对方的面容。
林冬苼这时突然发觉，在自己没有对上段观竹眼睛的时候，男人与之前和自己相处的模样有很大的不同。
她说不准是什么感觉，只是突然觉得对方似乎没有之前那般平和温润，更像是一匹沉默的头狼。
不过在对上自己时，段观竹又变回平日她认识的沉稳温润如玉的绅士。
在林冬笙看到他的车时，他已经推开车门下车，给林冬笙拉开副座了。
“林老师有什么想吃的餐厅吗？”段观竹重新坐上车，问道。
林冬苼想了想，摇头说没有，便见段观竹笑了一下将手机递给了自己。
这种过于信任的做法让林冬苼有些惊讶，她迟疑地接过手机，低头便见手机显示的是一个便签清单。
“刚刚我筛选了你家附近的餐厅，你看一眼有什么感兴趣的？”
林冬苼选了一家麻辣烫，她报出餐厅名时还听见段观竹闷笑一声。
“林老师很接地气，”男人启动了车子，“这家麻辣烫是很好吃吗？”
她这才反应过来，这个环境似乎和第一次约饭应有的浪漫气息格格不入。
“我……我不知道其他的好不好吃，只是吃过这家，”林冬苼连忙低头翻手机，想展示自己某外卖软件的订单页面，“我上个月经常点这家的麻辣烫，蛮好吃的。”
段观竹在开车，没有来得及看，但林冬苼很快便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男人带偏了。
竟然也大大咧咧地向对方展示手机。
她连忙收回手机，熄了手机屏幕，不知要说些什么。
但段观竹很会说笑，很快又让林冬苼有些放松下来。
“到了。”
站在热闹的麻辣烫店门口时，林冬苼才回过神来。
她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这家店会出现在清单里。
小店虽小，干净整洁，黄昏的晕光让麻辣烫店显得更是温馨。
等两人夹好菜，面对面坐下时才发现，在小店里吃饭倒也有一个好处，两人都很松弛。
林冬苼的不自在也消散了不少。
也许先把对方当成能够交往的朋友也不错。
段观竹盯着林冬苼的碗，若有所思：“林老师很喜欢吃辣么，我以为本地人都口味比较清淡。”
他自己的碗也带着些许的辣椒，只是没有林冬苼那么夸张——厚厚一层红油在整个店里都能算得上显眼，爆香过的辣椒油带着呛鼻霸道的香气。
林冬苼也发觉了自己那艳红的碗似乎在一堆本地百姓里显得额外耀眼。
刚才店家端过来时不少人还回头看这碗加了厚厚辣椒的麻辣烫是谁的，这让习惯低调的自己有点紧张。
她低着头擦着筷子，道：“小时候没怎么吃过辣，后面就忍不住吃，现在就挺能吃辣的……”
用筷子绞开玉子豆腐后，她透过水雾热气看了眼段观竹：“段先生试一下，这家的汤底还蛮好喝。”
这句是实话，骨汤底鲜香又不会过咸，这是林冬苼在附近点过最好吃的几家麻辣烫了。
她吃了两口偷看了一眼段观竹。
对方似乎也很满意，慢条斯理地开始吃起来。
林冬苼这才能算是松了一口气。
“林老师最近有什么感兴趣的游戏吗？”段观竹突然笑着开口，“我记得林老师也对游戏了解颇深。”
这还真有，林冬苼一愣，下意识就开了口：“之前Y社说要出的解谜类新作好像开了预购，上回我看了新PV，还挺感兴趣的。”
段观竹：“是吗，很巧啊，我已经预购了。”
“林老师的眼光很毒辣啊，我也很看好这一个作品。”
林冬苼突然想到了什么：“等下，段先生，我记得叙竹上一次发布的公告说——”
她连忙打开手机翻自己的微博，隐约记得自己应该是存过对方的一个开发日志。
“——你们下一个作品是伪3d的，也是悬疑解谜类对吧？”
这一类游戏通常体量不算太大，但是难点在于剧本的撰写，她依稀记得这个日志也发布有一段时间了。
作为游戏爱好者，她立即不过脑地问出一句：“段先生你们游戏制作进度如何？”
——是的，她嘴一快，对着对面夹豆芽的游戏制作人bamboo进行了一次毫无人性地催更。
段观竹像是噎了一下，但还是坚持着将刚夹起的豆芽吃完，才说道：“最近已经准备终章的制作，文案大体已经完成，只是一些细节还没完全打磨好。”
“我们项目组，”他一顿，补充道，“有一位成员准备离职，所以进度放缓了。”
林冬苼皱了皱眉：“怎么在这个时间点要离职。”
“独立游戏这种人不好当，”段观竹看向林冬苼，缓缓道，“一款游戏在登入平台之前，它的未来都是充满未知的。”
“那位员工家里也不支持他继续耗在这一个不知前程的工作里了。”
“那你们现在的主笔……”林冬苼只问了一半便从段观竹的脸上找到了答案，“可是我记得你是主策担美术，当年还听说你还会写程序，现在又要磨文案吗？”
段观竹能见对面女孩难得露出一些不解的神情。
在林冬苼看不见的桌底，段观竹的手掌收紧握拳。
指甲抵住掌心后传来钝痛感，他稍微冷静下来，克制着自己不要在此刻唐突地去揉女孩的头发。
他上一次就敏锐地感觉到林冬苼有自己的消息来源，对于游戏资讯的了解可以说是尽在掌握。
她像是森林里有灵性的鹿。
林老师太聪明了，几乎是能做到从一句话分析出当前段观竹所遇见的所有状况。
他们进度暂缓确实是因为刘辉需要交接工作，尽管都写过文案，但每个人笔下的细节是不一样的。
这些天段观竹确实有些忙，以至于很难抽出时间尝试与林冬苼聊天。
这次也是在因为母亲通过彭乐生知道自己的工作稍微告一段落，这才给他发消息来帮忙。
林冬笙是真的有些担忧，但也知道自己是有一些好奇心在其中的。
她想做游戏很久了，但做游戏的流程都只是一知半解。
这聊天也能让她的好奇心得到一定的满足。
“没事，不用担心，”段观竹专注地凝视着林冬笙道，“忙得过来的，过些日子就会更新工作室的开发日志。”
段观竹的眼睛一直很好看，林冬苼太了解了，她微微侧开了视线，暗忖每一次遇见对方都能被这一双眼眸魅惑。
“那……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吗？”
男人笑了起来，他确实很爱笑，而这次更像是得到了什么心爱之物的喜悦。
“林老师这周有空吗？”段观竹停了筷子，终于发出来一份具体的邀约。
他道：“感兴趣的话，可以来我们工作室做监工。”
“咳咳……咳咳咳……”
林冬苼猛地吸了半口气，这一下被辣油呛到了。
段观竹急忙给她抽来了纸巾，见她被呛一口后辣得不行，立即离座去给她拿了一支玻璃瓶豆奶。
他走回来时，能看到女孩整个人都由于咳嗽脸庞涨红。
段观竹还是忍不住了，将打开插好习惯的豆奶放到桌面后，蹲在了林冬苼旁边帮她擦拭着被呛出来的生理泪水。
直到她气息渐渐平缓。
林冬笙抬起脸时还能看到对方眼角的红晕。
段观竹下意识便移开了视线，没有和林冬笙直接对上眼神，只是从桌上再次拿起豆奶并递到林冬苼手上。
在六年前的网吧里，段观竹就已经意识到了女孩是有多美。
当时扑面而来的美是女孩恬静的外表下的干脆利落，她个头小又纤细，坐在宽大的电竞椅里显得整个人与周边格格不入，围观的人群争吵又拥挤，却都下意识地避开不去打扰包围圈中的林冬笙。
因为这是一种直观地震撼。
跳跃、冲刺、下劈，当时林冬苼在人群喧哗中面无表情，键盘与鼠标上的手指翻飞，没有多余动作，如同AI一般完美的操作。
至少在那一刻段观竹是觉得自己做不到的。
他从来都是天之骄子，被所有人夸赞到大，原本是认为自己不会有任何震惊的。
可那一回，他看见女孩冷静淡定地脱下了耳机，用一部看上去有些老旧地手机将电脑上显示的时间拍下。
然后拨开人群，与他擦肩而过。
女孩根本没有注意到段观竹。
而段观竹回过神，想要追出去问那女孩联系方式时，对方已经消失在街巷拐角。
那年段观竹24岁，不过一瞬间就体会到什么叫一见倾心和追悔莫及。
而那女孩现在正坐在他面前，瞪着眼猛吸着玻璃瓶装豆奶。
他突然笑出了声，惹得林冬苼面无表情地扭头瞪了他一眼。
“你快站起来吧，”别扭的林老师终于忍不住开了口，“蹲在这，会挡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