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8 章 一家亲（二）
“ 左边点、再来一点……偏了偏了, ?回来，好好好！就这么挂着！” 罗建 林挥手指挥着前面几个小孩挂牌匾。 于大队来说可是大大的荣耀。 两个巴掌大的牌匾，看着小小一个但? 这 大队的牌匾！ 他担任大队长算起来已经有接近十六年的??间了, 前十几年都是眼巴巴看着其他大队上台领奖，他们大队别?拿奖, 不算垫底都算不错了。 所以罗建林是想着盼着能在自己任期内拿一次。 做梦都想着。 不过最初的??候，他自己?知道想拿这个奖的几率太小太小。 小到几乎没??能。 ??谁能想到。 如今办公屋的墙面上已经挂上了四个类似的牌匾。 今年??是红山大队连续四年拿到‘最优秀大队’奖, 甚至?年、后年以至于大后年他们都有机会。 罗建林何??敢想过有这般光景？ 看着挂好的牌匾, 脸上是笑开了花, 连着欣赏了好一会，还?着：“你们??还要不要在上面挂上一些红布，这??显得更加喜庆？” 虎娃子歪了歪头, “那么大的一块红布一挂，岂不是会把这么小的牌匾给完全遮住了？” 罗建林一想?是。 只能作罢。 不过还是蛮遗憾的吧唧下嘴。 丑牛?椅子上跳下来，他?着：“不挂红布?好, 以后年年拿奖，要是挂上红布就没地方挂牌匾了。” 罗建林一听这话，笑得脸上的皱纹更多了。 这要是能挂满一整面墙，那?于他来?，是多大的荣誉啊！ 想想就忍不住笑出了声，?着几个帮忙的孩子道：“行行，今??麻烦你们几个了, 来来, 我这里有些红薯干，你们拿去吃。” “谢谢大队长！” “大队长家的红薯干最好吃了。” “我爸爸特别爱吃, 大队长我能多拿一点点吗？” “拿吧。”罗建林笑眯了眼，他本来就不是小气的人, 更别?面前这三个孩子是他?小看着长大，而且一个个都特别的懂事，放学休息的??候是没少来帮他的忙。 就跟现在一??，稍微喊了一声，就来帮着挂牌匾了。 他道：“等会别往小河那边跑，那里正在捞鱼，人挤来挤去别被撞到河里了。” “大队长您放心吧，我和丑牛他们约好了，等下就去我家做功课。”虎娃子想塞一条红薯干进嘴，结果手才刚刚抬起来就被旁边的人给抢了过去，哼哼叮嘱：“等会题目没全做?，你一条红薯干都别想吃。” “……”虎娃子瞬间垮下脸。 一旁的小姑娘闷笑几声，“他要是做不?，咱们和涛叔叔分着吃，他肯定特别喜欢。” “不行不行。”虎娃子连连保证着，“我肯定能做?！” 三个?很小就一直玩在一块的小伙伴们?伴离开。 罗建林看着他们蹦蹦跳跳的背影不由笑出了声，闹归闹，但一个个都挺爱学习的，都知道约着一起做功课了。 要?起来，比起大队拿奖牌，另外一件事反而让他更?高兴。 这几年来大队的生活条件是越来越好。 尤其是他和其他人商量出一个计划，将窑洞盈利的一小部分拿出来，专门用于孩子们教育问题上。 当然，这钱自然不是白给。 不然没孩子的那些社员肯定不乐意，更别?有的家里孩子多、有的家里孩子少，真要白给那绝?会闹出大麻烦。 他们商量出的计划，是用这笔钱先给孩子们垫上学费和书本费。 等窑洞那边分了红，??这里面扣除。 ?不会一下子全扣完，弄个三五年还完就行，这???不会影响到日常生活，?于大队?没什么影响。 这个计划一出来，不管是有孩子还是没孩子的人家，没一个有意?。 毕竟现在没孩子又不?表以后没孩子，而且经过知青屋那边的一群知识分子们，现在谁不知道读书的重要性？ 本以?还得他们几个老家伙动员动员，后面这个政策一出，大队几乎所有孩子都能如愿上学。 当然，其中?有几户特殊的孩子。 比如虎娃子，?比如招弟。 虎娃子的父亲根本不懂上学的意思，但听到这是好事，他二话不?就让虎娃子跟着去，不让去还会闹，但虎娃子身上带病，?供着他上学只会更艰难，哪怕延??间偿还，?于这父子来?都特别费力。 ?有就是招弟。 招弟的生父养母根本不乐意搭理她，更别?她现在已经过继出去，那里会在意她读不读书。 算上虎娃子和招弟，这??家里特殊的孩子一共有四个人。 本来他和其他两个老伙计还打算好好商量商量，看看怎么来安排这四个孩子读书的事。 结果还没讨论出一个章程，知青屋那边就给解决了。 所有在窑洞干活的知青外加容知青，他们?立了一个助学资金，专门支援大队因?特殊缘故没法上学的孩子们。 这真的是大好事一件。 ?这群知青来到他们大队，他虽?没特意?难他们，?没任由其他人去欺负这群小年轻，但?实话，到底是外来的人，不管是他还是其他人，肯定是没将他们当做自己人。 ??这几年的?处，?加上大队如今改变这么大，不?百分百但百分之九十都是因?这群心有理想抱负的年轻人们。 将心比心，除了那些眼红心黑的人，都将这群年轻人当做自己人。 绝?没有排外的想法，更不会故意去针?。 真有人无端端找他们麻烦，就算他这个大队长来不及出手，保准有一堆婆子大妈抢着争着?他们撑腰。 想着想着，突然朱婆子匆匆跑了过来，“大队长，丑牛呢？不是?他在你这里吗？” “他去虎娃子家了。”罗建林?她着急的模??，皱起了眉头，“怎么，难不?又发生了什么事？” 大队这些年发生的好事不少。 但?确实有一些糟心事。 一看到有人着急的模??，他这心里就有些慌神。 “容祥回来了！” 罗建林一开始听到这个名字还有些愣神。 不过没两秒就想起这人是谁，他眉头皱得更紧，带着悲痛道：“是他战友将他送回来了？那得赶紧去准备准备，好让他入土?安。” ?到这个容祥。 谁又不觉得??惜？ 年纪轻轻，本该大有作?，?容婆子和丑牛撑起一片??。 只??惜啊，英年早逝，到最后甚至连尸首都没接回来，连下葬都是塞了几件他的旧衣物。 现在能被送回来，?算是了了容婆子一件心事。 “呸呸呸！”朱婆子连着呸了好几下，“你??别胡?，什么入土?安，人家活得好好的，这会已经到家了呢。” “什么？！”罗建林瞪大眼，一脸的不??置信，“人还活着？” 容祥怎么??能还活着？ 罗建林到现在还记得，当??收到部队的电报，??是他亲自带着容婆子去领得死亡报告，一路手续都是他办下来，人是在一次任务中牺牲，因?特殊的缘故，连尸首都没找回来…… 结果现在突然告诉他，容祥还活着。 他怎么??能不感觉到意外。 别?罗建林不敢置信，知道这个消息的其他人?是如此。 当看到容知青身边跟着的男人??，第一个反应是很面熟，哪怕右边脸毁了容，但左边脸完好无损，倒是能看清面貌。 一开始是真的没往容祥身上想。 毕竟谁会想到一个死了的人会?次出现在他们面前。 只不过当??觉得这人和容知青有些?似，想着会不会是她的兄弟之类的。 最后还是一个老婆子不是太确定的开口，??到他就跟?到容祥似的，不愧是表兄弟。 结果哪里会想到，这人还真承认他是容祥。 这一下，红山大队是彻底炸开了锅。 “容祥已经回家了，我得去找找丑牛，他肯定不知道他爸爸回来了。”朱婆子顾不上多?，迈腿就往傻涛家的方向跑。 此??，丑牛正坐在虎娃子家的门槛上乐呵着。 他没参与前面正在打闹的两父子，但看得特别高兴，还??不???其中一人喝彩，“涛叔叔加油，他兜里还有红薯干呢！都给抢过来。” “不行不行，爸爸这已经是最后一根……哈哈哈哈，痒痒痒。” 被戳到痒处，虎娃子笑得快直不起腰身了，“爸爸，给我吃一口，我就、哈哈哈哈我就吃一口嘛。” 傻涛?是笑得不行。 ??是一个?年人带着小孩。 ??两人闹在一块就跟都是孩子似的，闹得特别开心。 丑牛看着看着，眼中就带着一丝羡慕。 哪怕已经过去很多很多年，但是他到现在都还记得自己爸爸带着他玩乐的场景。 虽然有点快记不住爸爸的模??。 但他仍旧记得当??自己有多开心。 就跟现在的虎娃子一??，笑得特别快乐。 只??惜……这辈子都没法??验那??的场景了。 而他旁边的招弟??不觉得有什么羡慕。 父亲?于她来?还不如没有，自己的家人还不如?伴的朋友来的重要。 她开口：“老师?我??以改名字，你??我改什么名字比较好？” 丑牛收回心思，很认真帮同伴想了想，不过还是没想出具?的名字来，“你得选一个你自己喜欢的才行，毕竟得陪伴你一生。” 招弟?是这么觉得。 不过她??开口?着，“反正不管什么名字都比现在要好。” 她很不喜欢自己的名字。 尤其是在她认识更多的小姑娘后，和其他人?比就感觉自己的名字让人有些叫不出口。 ‘招弟’这个名字。 她真的太不喜欢了。 这是她所谓长辈的一个期待，期待她能带来一个弟弟。 不仅仅是她。 还有后妈后面生的两个妹妹，一个盼弟、一个莱弟，就感觉她们都是一个工具，一个能让他们抱得大胖小子的工具。 不过庆幸的是，她有选择的机会。 她实在是不想要这个名字伴自己一生。 所以她得好好想想，这个名字将是她?自己的期许以及祝福，一定得认真?待。 就在这??，突然?朱婆子冲了过来，一把抓着丑牛的手就在喊：“快快，你赶紧着回去，你爸回来了。” 她这一声吼，让两个小孩都有些懵住了。 招弟甚至还想着，是不是朱婆婆弄错了人，要不然怎么会跟丑牛?。 丑牛爸爸都已经…… 不等他们想?白，朱婆子跟着又道：“你爸还活着呢，他现在已经回家去了，你赶快回去看看。” 这话一?，丑牛整个人都懵住了。 他爸爸还活着？ 一??之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还是虎娃子冲了过来，一把抓着他的手朝外跑去，边跑边道：“快快快，赶紧回去。” 被拽着跑了几步后，丑牛突然开始发力。 他用了全身的力气朝着前方奔跑。 此??的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唯一知道的就是快一点，?快一点，想要在最短的??间里跑回家…… 而在容家大院外，已经占满了一堆人。 全都探着脑袋往里面望，脸上都是不??置信以及惊奇，还有一些?容婆子祖孙感到的庆幸。 这都快十年了吧。 谁能想到，人居然好好的回来了。 此??，院内传来容婆子的哭声，不是那种悲痛的哭喊，而是释放的呐喊声，听得人忍不住跟着动情。 方大姐听得都快掉眼泪了，不过她还是很不解，“回不来?就算了，怎么快十年都不给家里递个消息？这些年要不是有容知青帮着照顾，容婆婆和丑牛都不知道能不能熬过来。” 这话其实?有?容婆子祖孙抱不平的意思。 头几年，他们祖孙的日子多难过啊，哪怕有大队的救济，?是????吃不饱穿不暖。 别看丑牛现在越养越好，??那个??候瘦得皮包骨，让人看着都有些触目惊心，甚至有??候她都会想，这个孩子怕是很难长大?人。 不是带着恶毒的心思。 而是一种无奈和同情。 那个年头，家家户户的日子都不好过，一个孤寡的老人带着一个幼儿，那日子更是艰难。 好在，容知青来了。 ?是?那个??候开始，容家祖孙的日子才慢慢好起来，现在的丑牛比同龄的孩子看着更高大一些，还早早就上了学，?绩?是一顶一的好，而且前两年就跟在他姑姑身边学技术，别看他现在才十三四岁，但比一些?年人都要来得厉害。 现在谁提起丑牛，不得不?一声有前途。 但??不是看到这般出色的丑牛，就忘记了以前的他。 方大姐还是挺?他们两祖孙不值。 接近十年的??间没一点消息，??没死??给家里传来死讯，要不是以?容祥死了，董春?不会那么肆无忌惮的将家里钱都拿走。 “听?是执行什么任务。” “就算执行任务，?不该?着家里老人和幼儿不管不顾吧。” “倒?没不管不顾，要不是董春拿走了那笔钱，容婆子两人的日子?不会难过。” 想想?是。 加起来那么大一笔钱，不但日常所需足够了，就算丑牛长大，连结婚娶媳妇的钱?差不多。 生活方面确实不用愁。 ??谁又能想到，他那个媳妇会那么狠心。 但不管怎么??，容祥这种情况就不该去执行什么秘密任务。 他甩手十年，家里又是小又是老，?是多亏了运气好，要不然这次回来，指不准都?不到人呢。 “嘘嘘，你们都别吵了，吵得我都听不到里面在?什么。”马婆婆吆喝一声，和旁边人一个动作，贴着墙角在听里面的动静。 而此??，容婆子?是一巴掌一巴掌打在自己儿子身上，?经历过狂喜之后就是异常的愤怒，她是一边掉着眼泪一边嘶吼着：“你个狠心的家伙，你怎么能这么?我、这么?你儿子啊，你……你……” 捶打了没两下，又是紧紧将他抱住。 伸出手颤颤巍巍的摸上他的脸，嘴皮子不住颤抖着，“疼、还疼不疼啊？” 不是不气，??看着儿子这般模??，心里又格外心疼。 一遍又一遍摸上他的脸。 容祥这个??候一直跪在地，额头上还一片青紫，是刚刚进门??重重嗑了几个响头。 在路上他就?表妹的口中知晓了母亲和儿子的一些事。 心中早已经愧疚不已，但有些事他??没法解释清楚，只能伸出手紧紧握着自己母亲的手腕。 他本该光宗耀祖的回。 回来??，心里是又紧张又忐忑，但还带着许多的期待。 期待他所获得奖章能让自己最重要的家人引以?傲…… 其实，本不该是他去执行秘密任务。 不是他没胆量，而是以他的家庭情况，秘密任何就不会落在他的头上，而他更不会主动请缨，因?除了报国之外，他?有他的责任，如何能舍弃家里人长??间去执行任务。 ??有??候就是那么无奈。 当??在执行某个击杀任务??，他们小队中了埋伏，八?战友都没能回去，其中就包括他。 部队是真以?他在当??牺牲了。 死亡报告?打回了老家，死亡津贴?在申请当中。 那个??候他在境外才冒着风险和部队取得联系，部队才知道他非但幸运的活了下来，还融入到当地。 在多方面的商讨后，便决定由他执行某项秘密任务。 这一执行就是接近十年的??间，期间经历过无数惊险，庆幸的是他和战友们完?了任务，还活着回来。 虽然带了一身伤还毁了半张脸，但好在他人能平安回来…… 只不过有些事他没法解释太详细。 更?白不管他怎么解释，都不??否认一点，那就是他辜负了家人。 他甚至不敢想，如果母亲不是和舅舅一家重聚，最后会是什么??的下场，或许他胸前挂着无数勋章，任职?高的职位，都不会有人?以他?傲。 好在…… 真的好在一切都没到最让他绝望的??候。 抓着母亲手腕的手向上，这位经历无数生死关头的军人泪流满面，如同一个孩子般靠在自己母亲的肩头，不住喃喃，“妈，?不?……?不起……” “奶奶！”丑牛就是在这个??候冲了进来，他此??跑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顾不上喘息，而是瞪大眼睛死死盯着和奶奶抱在一起的背影上。 这人的背影他无法和记忆中的身影?起来。 好像一??，又好像有些区别。 ??仅仅就这么一眼，一直憋着的泪水瞬间掉落，张了张嘴，哑声叫唤了一声，“爸爸……” 在人冲进院子??，容祥就下意识的想转头。 ??他又想起这一路，好多孩子因?看到他的脸被吓得哭啼，原先??没觉得有什么，这会??觉得有些害怕了。 就在他想要伸手遮住自己被毁掉的右脸??，背后突然被人抱住，紧跟着便是孩子的哭喊，“爸爸，你怎么才回来啊！” 一家三口?拥而哭。 而站在院外的白曼微微翘起了唇角。 真好啊。 比起上辈子容家的遭遇，这一辈子虽然迟了一些，但最少他们一家人还能重聚在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