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系统空间（二）
楚懿抬起头来。
他看到裴晏穿着封后大典上所穿的礼服, 那颜色鲜红，似乎从未因岁月褪色，他站在阳光下, 面上笑容熟悉如昨。
十五年间的全部过往仿佛压缩成一日，他们好像又回到了拜堂成亲那天，并未经历过生离死别。
他加快步伐向对方走去，一把将他拥进怀中。
裴晏回抱了他，他唇边笑意加深，似乎因楚懿的举动感到愉悦：“臣……我还以为, 陛下真的对我的死无动于衷, 闹了半天, 是陛下还有后手。”
楚懿把脸埋在他肩窝，重新熟悉了一下他的体温，再抬头时, 神色已恢复正常：“我都说了, 我不会失去——还叫陛下？”
“那应该叫什么？”裴晏问，“直呼其名总显得生分，或者我喊你‘子钰’, 这字还作数吗？”
楚懿想了想, 觉得他反正也是原主本人，叫子钰也没什么不妥，他们穿书局的员工来自各个朝代, 还有名字加起来十好几个字的外国人，叫什么都不奇怪。
他点点头：“可以。”
楚懿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龙袍，好看是好看, 但太不方便, 于是他伸手打了个响指, 衣服立刻改换为他平常在系统空间穿的现代装，头发也自动变短。
因为这里的一切都由数据生成，不光衣服，连这屋子里的陈设也可以随意变换，方便得很。
裴晏看到他这“一键换装”，眼中微微透出惊讶。
“给你也变一下？”楚懿抬了抬手，照着自己身上这一身给裴晏也变了装，摸着下巴欣赏片刻，“还不错嘛。”
裴晏简直是天生的衣架子，什么衣服穿在身上都能撑得起来。
裴晏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又摸了一把突然变短的头发，沉默了一会儿才适应过来：“能教我吗？”
“教你什么，教你一键换装？”楚懿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将脑袋仰在沙发背上，充分地舒展身体，“恐怕不行，你没权限。”
被“偕游”带回来的npc并不算穿书局的员工，而算宿主的私人物品，宿主可以在限定的范围内随意修改他们的数据，但如果想要给他们修改自身数据的权限，需要先去向主系统申请。
说到主系统……
楚懿眼皮一抽，深吸一口气：“17，把支付界面给我调出来。”
机械球飘到他面前，在虚空中投影出一块虚拟面板，上面是偕游功能的支付页面，剩余支付时间还剩下22个小时，而支付金额……
楚懿一看到那串数字，差点吐血。
[待支付积分：10，000，000
您的账户余额：4，528，663
检测到您的余额不足，是否向主系统赊账？
是/否]
楚懿指尖颤抖地按下了“是”。
[支付成功
您的账户余额：-5，471，337]
楚懿一头倒在沙发上。
他双眼放空，表情颇有些生无可恋——他好不容易给主系统打完三百多年工，可以退休回家了，却因为一个裴晏，倒欠五百多万积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补上。
在还清账目之前，主系统是不会放他走的。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看向那个害他沦落至此的罪魁祸首，目光十分幽怨，裴晏则一脸无辜：“怎么了？”
“没什么，”楚懿面无表情，“就是想问问你，为什么是99？”
飘在旁边的系统17：“……”
宿主对差的这一分执念很大啊。
“什么99？”裴晏表情茫然，他是真的不知道，这个分数是系统根据他的意愿给出的分数，他自己并不了解自己打了多少分。
“就是……”楚懿想了想该怎么跟他解释，“我把你带回来时，应该有人问你愿不愿意跟我走吧，你当时是怎么想的？”
“那当然是愿意，”裴晏十分疑惑，“不然，我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吧？”
“你真的是完全、特别、果断地愿意，没有一点点其他想法？”
“唔……”
楚懿发现他回避的眼神，就知道他心里肯定有鬼，他向他逼近：“说，那个想法是什么？”
裴晏轻咳，不太自在地说：“大概……是因为我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又是不甘又是遗憾地咽了气，却突然被告知其实我不会死，有些气恼你没有事先告知我，害我白白伤心欲绝，所以产生了一点点报复心理，想看看如果我拒绝了，你会是什么反应。”
楚懿简直啼笑皆非：“就因为这？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不告诉你，不是因为我不想，而是因为我不能？”
不能提前告知，是为了防止宿主作弊，承诺给目标某些好处，以便将他们骗走。
“我料想到你肯定有自己的理由，所以我也只是想了一下，你们的‘系统’……连这也能检测出来？”
“废话，”楚懿板着脸，明显还没完全消气，“系统能办到的事多了，这有什么难的。”
裴晏想了想，觉得也是。
楚懿情绪逐渐缓和，毕竟裴晏不是真的不想跟他走，他琢磨了一下对方刚才的话：“你已经连系统是什么都知道了？”
“你的‘17’给我的几本手册，里面讲得事无巨细，便是傻子也能看懂，”裴晏说，“不过我还有一事不明。”
“什么事？”
“你把我带回家，以后我是什么身份？你再出……‘穿书任务’时，我要跟着你吗？”
楚懿听到“带回家”三个字，不免晃了一下神，再听到后面的，心说摄政王不愧是摄政王，一上来就问这么刁钻的问题。
“问得好，”他说，“我还没想好，据说有那种双人任务，可以考虑让我们两个一起穿，但这种任务十分稀少，可遇不可求，我要打工还债，肯定不能一直等下去。”
裴晏捕捉到关键词：“还债？”
楚懿没接他话茬：“不能一起穿，那就只能把你变成跟宠带在身边了，就像这样的。”
他说着伸手指了指飘在空中的机械球：“别人都看不到你，只有我能看到你，又或者是把你变成什么小动物，总之，不能干扰世界进程。”
裴晏沉默。
听起来并不是什么好事。
要么留守，要么变成小动物，无论哪一种都不是很让人期待。
17飘在旁边，眨了眨蓝色的竖线眼睛。
到底要不要告诉宿主……其实已经有人替他付过账了呢……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楚懿坚决执行“不到最后一刻不去解决”的摆烂原则，伸手一招，面前的茶几上凭空出现两听可乐，他拿起一听，“呲”地一声拉开拉环，“来吧，尝尝我们这里的东西。”
裴晏拿起了另外一听，学着他的样子打开，凑到唇边抿了一口。
“咳……咳咳……”充沛的气泡和奇异的口感让他咳嗽起来，仿佛回到了当年在虞山猎场被楚懿骗着吃辣的时候。
他的反应让楚懿乐不可支，窝在沙发里笑个不停。
裴晏皱眉看着他，看了一会儿，眉头又徐徐展开，觉得现在的楚懿要比在世界中时活泼得多。
是因为回家了吗？
可明明大楚才是他真正的家。
或许皇帝这个身份，对他而言本就是一种负担。
楚懿笑了好半天才停下来，喝过肥宅快乐水，总算有力气干正事，他站起身来，开始收拾屋子。
裴晏还捏着那听可乐，暗想这东西明明是虚拟的，喝到嘴里的口感却如此真实，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没忍住又喝了一口，他将视线重新转向楚懿，见他正在以一种奇妙的方式收拾东西。
因为是数据构成，这个家里并不会有任何尘土，也完全无需打扫，想拿什么东西，只需要意念一动，伸手一招就能拿到——这非常符合一个懒人的所有期待。
客厅里其中一面墙被楚懿打造成了收纳墙，一整面墙的储物格子直顶到天花板，格子错落有致，有几格摆着花瓶、摆件，乍一看也还过得去，至少跟这个家的整体装潢融为一体。
植物也是不会养死的虚拟植物，算是“养啥死啥”星人的福音。
“为什么突然要收拾东西？”裴晏问。
“搬家。”楚懿言简意赅。
裴晏十分意外，这沙发他还没坐热呢：“搬家？搬去哪儿？”
“还没想好，不过八成是换个小房子住，把这房子卖了还债。”
他第二次提到“还债”，裴晏皱了皱眉：“你欠谁钱？”
“主系统啊，”楚懿从最顶上的一排格子里招下一个收纳箱，“不是钱，是积分——我们这里的通用货币是积分。”
“欠多少积分？”
楚懿幽幽地看向他：“为了把你带回来，花了我一千万，现在我花光了所有积蓄不说，还倒欠主系统五百多万。”
裴晏：“……”
这时，飘在旁边的17有点于心不忍，想要插嘴：“宿主，那个……其实……”
它话还没说完，看到楚懿的动作，电子屏上的表情突然变了：“等等宿主！”
楚懿却已经把收纳箱里的东西拿了出来，奇怪地问：“这什么东西？衣服？我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件衣服？”
那是一件黑色的衣服，看款式像是古装，不知道为什么破破烂烂的，这里缺一块那里少一块。
楚懿莫名其妙，他完全不记得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件衣服，又为什么被放在收纳箱里收纳起来，按理说破成这样，早应该回收成数据了。
等等。
虚拟的衣服应该并不会破才对……
他忽然有了某种直觉，翻开这件破烂衣服的衣襟，赫然看到衣服内侧缝着一个小小的金属名牌，名牌上满是斑驳血迹。
名牌上的字样写着：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