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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人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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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青禾抬眸, 沈经年不错眼地看着她,她分辨不清他此时这句话的真假,反倒听起来更像调情。

“你快去洗澡吧。”她选择结束这个话题,声音依旧轻柔, 却有点难以察觉的涩。

沈经年说好。

等眼前男人进了浴室, 关青禾才抚额, 她或许不应该和沈经年争执什么。

因为他习惯于谈判,习惯于技巧, 她怎么可能说得过久经商场的男人。

换另一个角度, 沈经年还比她多有九年的人生经历。

浴室里的水声模糊地传出来,关青禾庆幸, 还好这浴室当初改造时并没有做出透明的玻璃, 否则此刻就太过惹眼。

她回到梳妆台, 其实这台子也是个古董物件, 用的是榫卯结构, 精美巧妙。

关青禾敷了一片面膜, 等沈经年出来时,她刚好敷完, 揭掉后脸上一片水润。

像初开的菡萏,沾染了露水。

关青禾从他身旁去洗手间洗脸, 出来时, 沈经年正坐在床边看着梳妆台。

她以为他是喜好显露, 开口解释:“这个梳妆台是民国时期流传下来的。”

“我知道。”沈经年眉梢轻抬,“你并不排斥这些老古董的家具之类的?”

关青禾点头:“这些也没什么,用得好就好了。”

沈经年说:“十年前有个拍卖会拍卖了一个玉石做的汉代龙台, 包括梳妆凳。”

关青禾难以想象:“全是玉石?那很贵吧。”

沈经年说:“不贵, 两个亿。”

两个亿还不贵, 关青禾觉得自己不应该和他讨论金钱,问:“很漂亮吗?”

“漂亮是漂亮。”沈经年意味不明地笑:“过后证明是一个假的,现代人用明代材料制作,当年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关青禾第一次听说这些:“没有人发现不对吗?”

沈经年耐心道:“正是因为质疑,才会被揭破。”

他停顿了两秒,“你很喜欢玉镯?”

“玉镯比较温和。”刚刚还聊着玉龙台,关青禾生怕他忽然准备了一个玉石做的梳妆台送来,“也不大。”

沈经年伸手拿过她梳妆台上方才摘下的玉镯,指尖捏着把玩,温润的表面令他想起关青禾的肌肤。

“玉养人。”他说:“不喜欢大的,那周五挑婚戒,顺便挑一块玉,常年佩戴。”

关青禾一听,果然他刚刚有那样的想法。

她没拒绝,只是说:“到时候再看吧,如果有喜欢的,我会说出来的。”

沈经年笑了下:“关老师,我欣赏你的其中一点便是,有话说话。”

关青禾眨眼,“是吗?”

沈经年说:“你没有发觉吗?”

他压低音量:“就连夫妻生活,你也会很坦然地问。”

第一晚那天,令他惊讶又欢喜。

关青禾被他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又加上回到夫妻生活的话题,心跳漏了一拍。

她坐到床的另一头,张唇:“还好……”

沈经年侧过身,靠在床架上看她,她微微低着头,优雅的脖颈露出一截雪白。

他问:“关老师,你所有的护肤都已经完成了么?”

关青禾疑惑怎么问这个:“嗯。”

沈经年盯着她,“那你应当没有别的事了。”

他伸出手,覆上她的手背,关青禾能清晰地感觉到男人手上硬挺的骨骼与指节。

沈经年倾身过来吻她,先是耳朵。

关青禾一向那里比较敏感,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往后退,被他握得更紧,欺身上前。

直到退无可退,抵上床架。

床幔与帐帘被她压在背后,晃晃荡荡,倾泻出一片窗外漏进来的摇晃月色。

从耳垂到脸颊,再到唇边。

沈经年仿佛在品茶,初初嗅闻香味,一点浅尝辄止,最后是大口饮下,回味无穷。

“要记得呼吸。”他气息喑哑。

关青禾哪里懂,鼻尖抵着他的鼻头,呼吸间全是他身上的味道,如今也沾染了她的沐浴露香味,是玫瑰香。

她以前还嫌味道淡,如今体验到了令人头晕脑昏的浓郁。

沈经年一手捧着她的下颌,大拇指停在她的唇角,难免用了一点力,柔软的肉往下凹。

他一松开,又回弹。

就这样,关青禾的脸上多了一点红印,因为不疼,再加上她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毫不知情。

他在看的同时,关青禾呼吸到新鲜空气,音色微喘:“怎么还是这样久……”

沈经年眸光微敛,“你首先要习惯我的亲吻。”

关青禾小声:“习惯了。”

沈经年莞尔,“才两次。”

关青禾认真:“三次了。”

沈经年后知后觉,她算上了昨晚上突袭的未经同意的一次:“三次多吗?”

“人要花28天才能养成一个习惯,换句话说,沈太太最少也要28次接吻才能习惯我。”

关青禾觉得这是歪理。

不能够这样换算。

但她的确没办法反驳,因为找不到合适的词。

沈经年又说:“在更进一步之前,有些工作是必不可少的,亲吻只是其中一个。”

关青禾嗓子眼干涩,想起来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你有准备……某些东西吗?”

这一点非常重要。

她记起以前似乎没有和沈经年讨论过这个话题。

关青禾开口:“沈先生,之前是我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所以婚前没有讨论到,我现在不适合生孩子,我会优先考虑我的事业。”

她才刚接手茶馆,最近要拍综艺,过几个月也许是茶馆上升最快的时间段。

若是自己怀孕了,首先就不能这样长时间跷着腿的坐姿弹琵琶演出评弹了。

那自己这一切努力都成了泡汤。

关青禾慎重道:“如果你想尽快有个孩子的话,我很抱歉,我们可以要先结束……”

沈经年没打断,听完才说:“很巧,我暂时不打算要孩子,这件事可以以后想的时候再商量。”

关青禾松了口气,弯了下眼:“那就好。”

她刚才还很担忧在这方面出现分歧,那样会很难办,说不定会刚结婚就离婚。

沈经年笑问:“达成共识了?”

关青禾弯唇嗯了声:“这样就可以了。”

“所以,计生用品有准备。”沈经年问:“早在入住第一天,你的房间就多了,你没有发现。”

他松开一只手,探身半拉开梳妆台下一个小抽屉。

抽屉露出一截,关青禾看到里面装着的东西,她这两天居然都没有发现。

沈经年随手抽出来一盒,随意看了眼,再度问她:“喜欢什么味道的?”

关青禾:“……”

“你不要问我。”她别过脸。

沈经年眼中多了点笑意,随手又放回了梳妆台上。

“关灯了,沈太太。”

-

卧室里昏暗下来,关青禾自在许多,当然,她的感官也在同时无限被放大。

她下意识地揪紧床幔,感觉到沈经年再度亲吻自己,很温柔的动作,缓缓松开。

在床上和昨晚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

他温柔细心的对待,让关青禾觉得,再往后,似乎也不会像网上说得那样糟糕疼痛。

可她还是不知道怎么才能呼吸顺畅,全靠沈经年放开时,才得了空,好像下一秒就会溺亡的鱼。

月色下,她的眼眸里都带了水雾。

床幔被放下。

沈经年轻轻道:“如果你有不喜欢的时候,一定要开口,我会停下。”

关青禾眼睫闪了下,嗯了声:“我知道。”

他是在说,他不会强迫继续。

这一点很好,她得了他的承诺,总会放心一点。

关青禾呼出一口气,睁开一条缝偷偷看床顶,看见的却是沈经年深邃的眉眼轮廓,下意识叫最熟悉的称呼:“沈先生……”

沈经年说:“叫我名字。”

关青禾顺着他的意思:“沈经年。”

唱惯了吴侬软语,好像叫她的名字都带上了那迷人的柔软小调,令他耳生迷乱。

“不要怕。”他说。

关青禾忍不住闭上眼,今晚长久的前戏让她已经习惯与沈经年接触,只一瞬就逐渐解除防备。

一块上好的玉,不论是外表,还是内里,必然是光洁细腻的,带着主人蕴养的温度。

沈经年常年接触玉石,只用手就分得清好坏。

玉分五色,其中白玉之中,越白越好,却不是单纯的白,要白而润,温润脂白,是为上等白玉。

关青禾更像一块羊脂白玉,柔和细腻,稀有程度,可望而不可及。

她当初为了弹琵琶,指甲修剪得圆润,所以并不会过于伤人,只不过,在这时候也会掐出月牙印。

“疼。”

她的嗓音轻柔中带了丝示弱。

关青禾有点委屈,沈经年说了这样那样的,但他没有告诉她,这比自己以为的要难受一些,难免想推搡他。

沈经年额上有汗液,他又回归最初的温柔,让她能放松下来,也不抗拒他。

关青禾在他的脸下深呼吸,忍不住开口:“对不起,沈先生,我……”

沈经年声音很低:“与你无关。”

他腾出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关青禾闭着眼,不敢和他对视,许久之后才抿唇小声说:“我、好一点点了。”

沈经年听得无奈笑了。

他嗓音微哑:“是一点点?”

关青禾轻轻嗯了一声,沈经年低声地哄着她,她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只不过呢喃耳语,让她心软的是这份细致的对待。

他鼓励道:“关老师,你可以说真话。”

他怕自己会伤害了她。

关青禾这才极小的声音:“比一点多一点点。”

沈经年停住,“这样说出来就好了。”

关青禾询问:“那……你怎么办?”

沈经年斟酌几秒:“可以换旁的么?”

关青禾迟钝问:“什么?”

沈经年低笑一声:“要委屈和辛苦关老师弹琵琶的手了。”

-

夜半时分,灯被打开。

关青禾很难为情,拉着被子盖住自己的脸,乌发铺在枕上。

另一侧绒被折起,沈经年坐着,她的双手便被他托着用湿巾擦拭,光线之下,显出白玉般的光洁,值得精心护养收藏。

他侧眸看向藏在被子里的人,目露询问。

关青禾睁着两只漂亮的眼睛,收到他的询问目光,嘴巴紧紧抿着,轻声开口:“……我弹琵琶也没有这么累……”

她从小到现在学了十几年的琵琶,多么难与快的指法都会,总是一试就上手,爷爷奶奶说她很有天赋。

第一次觉得这种事比弹琵琶还困难。

甚至于,她怀疑明天自己还能不能演出得了。

沈经年看着躲在洞里的“小松鼠”,眉宇间难掩事后慵懒:“那,辛苦关老师了?”

就只嘴巴说说,关青禾突然不想理他。

她本想自己撑着起来,可胳膊实在太无力。

方才关灯时,沈经年在她说累的时候也哄她继续,现在倒恢复了体贴,去接水过来帮她洗手。

玫瑰香充斥床畔,冲散了一些旖旎的味。

“我自己就可以。”她说。

“不是累么?”沈经年问。

关青禾这会儿又觉得刚才的哄人像是错觉,竟然有一点沉溺,因为实在太过温存。

沈经年帮她洗手很仔细,从手腕到指尖,都一一未错过,微热的水流与他带着薄茧的指腹一起。

“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后六幺。”

关青禾蓦地想起《琵琶行》里这一句流传已久的词来。

等洗净之后,她毫不犹豫地抽回手,缩在绒被里,似在无声催促他快些关灯,早点休息入睡。

沈经年有些好笑。

-

次日清晨,关青禾率先醒来。

半夜过去,她的胳膊恢复了一些力气,轻轻地坐起来,盯着自己净洁如初的手看。

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她也能知道沈经年。

关青禾常年触碰的是细如发丝的琴弦,还从未拨过远超琴弦、粗无数倍的“人弦”。

她一坐起来,满头青丝就顺滑地垂了下来。

沈经年早已清醒,躺在床上,眼眸看她:“关老师,那曲《思凡》里,何劳终日把佛珠拿的下一句是什么?”

关青禾侧过脸,对上他的目光,又想起昨晚的荒唐,面色微红,也不明就里。

但职业原因,还是开口:“眼前若有秋江客,奴情愿蓄养青丝抛法华。”

沈经年手指穿过她的乌发,没再说话。

关青禾就明白了他为什么要她念这一句,很想学小苏白他一眼,还是没做出来。

还好今天他没乱改评词。

沈经年伸手,“手还累么?”

“……”哪有人大清早就问这样的问题,关青禾实在不想回答,只胡乱地点了下头。

沈经年朝她伸手。

关青禾问:“做什么?”

“按摩。”他坐起来:“虽然可能于事无补,但也能让我心安一点。”

关青禾:“……”

原来是为了你自己心安。

这么一说,关青禾就感觉不让他按似乎对不起自己昨晚上的辛劳,平放在他的手掌上。

也不知这男人怎么生的,她每次都会手脚冰凉,他好像永远都是一样的热度。

这会儿关青禾又好像没有昨晚的氛围了。

也许是昨晚情况特殊,所以觉得洗手都带了不一样的感觉。

如此按摩了十来分钟,关青禾开口:“该起床了。”

沈经年捏了下她的指尖,笑说:“今天如果弹得不好,关老师只管晚上回来说我。”

关青禾:“……”

忽然感觉,温柔有时也会很羞耻。

梳妆台上昨晚放下的润喉糖,没有派上用场,沈经年拿出来的那盒子里的东西也没有。

她剥了颗糖塞进嘴里。

沈经年看到了,忽然想起来:“上次送过来的那盒喜糖一直没有拆吗?”

关青禾点头:“在隔壁屋里,我这两天忘了。”

沈经年若有所思:“这么说,你还没有尝过我们俩的喜糖是什么味道。”

关青禾听得舌尖抵住润喉糖。

喜糖还能有什么别的味道,他们俩的喜糖又不会与众不同。

沈经年倚在梳妆台边,微微低头,向她发出邀请:“沈太太,一起去拆喜糖?”

关青禾实在不想动手:“你一个人就可以了呀。”

她未察觉,好似对他更放松了一些,以往不会这样,现在会拒绝,会指使他了。

沈经年弯唇:“喜糖喜糖,顾名思义,新婚夫妻一起动手,更美满。”

关青禾怎么觉得这段协议相亲开始的婚姻,被他说得好像是恩爱情侣结婚,他很上心。

连美满这点也要算上。

这个想法转了一下便被关青禾抛在脑后。

她应下:“那你等我梳完头。”

沈经年在这间隙接了个电话,没有避开关青禾的意思,直接在卧室里接的。

关青禾听得清楚,是与管家李叔的电话,似乎是在询问他们住进这边的事。

挂断电话,她从镜子里看他:“他们什么时候过来?”

沈经年放下手机,随意地把玩她的木簪,冷白的手指与乌黑的木簪形成鲜明对比。

不知道他做起木簪来是什么模样。

关青禾突然冒出来这个想法。

男人的嗓音清冽:“如果可以,今天该住进来的人都会来,到时候床铺也会一起打扫。”

关青禾回神:“不自己来吗?”

沈经年望进她眼底,“你要自己来?”

关青禾轻声:“那个会不会——”

“不会。”沈经年明白她的意思:“可以自己来,但是,这样的情况以后会一直出现。”

关青禾默默点头。

未免他们进房间来看到梳妆台上的东西,她把盒子拿起,想放回原来的地方。

这次是全部拉开抽屉。

眼前的画面出乎关青禾的预料,映入眼帘的是满满一抽屉类似的东西,包装不同,颜色不同。

昨晚沈经年拉开一半,她以为只有露出来的那部分是。

没想到,这抽屉里都是。

虽然有的从表面看不出来是什么,但有第一盒认识的作为打底,说明剩下的全是。

关青禾压根没数多少盒多少袋,把外面这一盒塞进去,一股脑地关上抽屉。

管家摆放时也许是有强迫症的,非常完整契合。

她这会儿太过匆忙,最上面这一盒子没有仔细摆放好,导致这小抽屉塞不进去了。

以上,全部都在沈经年的眼皮底下。

果然,关青禾一抬眸,就对上男人扬起的唇角。

“……”

关青禾佯装镇定地重新码好小盒子,这回终于可以关上,眼不见心不烦。

沈经年不急不缓地开口:“昨晚没有用上。”

关青禾似乎能猜到他下一句,必定是今晚再用。

不过,结果有一点点的细微出入,沈经年一本正经地告诉她:“如果长时间不放置新的,李叔可能会怀疑。”

关青禾下意识想,管家还操心这些?

然后后知后觉,沈经年的意思是这些用品要时常更新。

所以,现在这些要尽快用掉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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