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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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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恂在心里快速盘算着姚主席的提议。

在此之前, 瑶水支公司几乎从没给职工发过正经福利。所以哪怕只发一包火柴,大家都能欣然接受。

何况是发一件的确良衬衫呢!

如今每人每年只有三尺布票的供应,这点布根本不够做一件衣裳的。社员们往往得把全家人的布票集中到一起, 才能每年做上一两件新衣裳。

的确良又是最近在城市里十分走俏的布料, 价格比棉布贵了近三成。

一件的确良衬衫就是“身份的象征”。

如果通过以物易物的方式, 不用布票不用钱, 就能换来一大批的确良衬衫,那船员们简直做梦都能笑醒了。

唯一的问题是——

他们拿什么跟人家换?

瑶水支公司最近看着挺红火, 刚买了船又要建厂, 今天还举办了一场这么大规模的慰问演出。

不过, 这些都是花架子,悬在他们头顶的那把剑, 其实一直没挪开。

今年仍有一大半的生产任务没有完成。

他刚上任时,曾跟船老大们约定过,由几个船老大负责完成一万五千担的生产任务。超出生产任务的部分, 刨去公司的日常开支和渔需供应的费用, 剩下的利润留给船员发福利。

他真挺想给船员们发福利的, 但是只要生产任务没完成, 捕捞回来的水产就一斤都不能挪作他用。

否则是要犯错误的。

只要他今天敢用水产跟制衣厂交换这批的确良衬衫, 明天就会被人举报!

“姚主席, 以物易物没问题。不过,你们制衣厂有瑕疵品, 我们渔业公司可没有。”宋恂摇头道,“不新鲜的鱼肯定不能给您, 但是用新鲜捕捞回来的任务鱼跟你们换衬衫, 我是要承担风险的!”

姚主席也知道这事不好办, 不然她干嘛大老远地从县城跑到瑶水村来?

他们也去县城的渔业公司试过了, 对方的说辞与宋恂差不多。

而且在县城,他们的目标比较大,各方都能注意到,这件事很不好操作。

她让白团长帮忙从中引荐,也是想着熟人好办事,瑶水村这边又天高皇帝远,或许可操作的空间能大一些。

见宋恂嘴上拒绝着,脸上却笑得轻松,不像是心里没有成算的样子,姚主席问:“宋主任,就不能想想办法吗?条件好商量。”

他们厂工会有个年轻小干事意气用事,在食堂公然答应了工人们的请求。

这样的答复虽然增加了工人们对工会的期待感和归属感,但也把她这个工会主席架在上面下不来了。

宋恂权衡两秒说:“今年剩下的几个月时间,我们都得集中力量完成生产任务。您也知道,水产是紧俏物资,国家对新鲜水产的供销管理是十分严格的。尤其是我们这样的国营渔业公司,凡是上了岸的水产,无论大小种类,都要由国家统一收购。”

“就没有生产计划外的水产?”姚主席不信。

“副产品倒是有,但您不是想要新鲜水产吗?”宋恂坦然道,“船员会在船上加工蟹米,这个是不在计划内的。不过,定价比较高昂,将近五十斤蟹才能晒出一斤蟹米,所以蟹米的成本在三十块以上。”

食品加工厂还没建起来,那些产品就没必要提了。

姚主席:“……”

宋恂亮明难处以后,又好奇地问:“姚主席,您厂里的瑕疵品是怎么处理的?这种瑕疵衬衫大概得多少钱一件?”

商店里的成衣得十来块钱,如果瑕疵品能打个对折,他就想想办法冲一把。

“报损以后,这批瑕疵品只收个布料的成本价,每件四块钱。”

“!!!”宋恂忙问,“您厂里大概能换多少件?”

“五十件。”

瑕疵品当然不止这些,但是只给工会分配了这些。

两百块买三四百斤的海鱼,足够厂里的工人们分了。

宋恂自言自语似的说:“五十件有点少。我们的船员有一百多人呢!”

“刚才你讲话的时候,我在后台听到了。”姚主席不赞同道,“你们原有的船员只有五十人左右,其余的船员都是新招来的。新船员还没给单位作出什么贡献,怎么能跟原有的船员待遇相同?你这样看似是一碗水端平了,但是老船员肯定会有意见的!”

只发给五十个老船员就很可以了。

制衣厂的工人还有穿不上的确良的呢!

“我们单位的情况比较复杂,还得靠大家齐心协力完成生产任务,不好在这时候搞区别对待。哪怕没有的确良,发点别的也行。”宋恂向她征求意见,“姚主席,你们厂里还有没有别的瑕疵品了?便宜一点的。”

“还有司林布的衬衣和裤子,两块左右吧。”

宋恂对于布料的行情不怎么了解,但是这种衬衫比的确良的便宜了一半,应该是划算的吧?

姚主席看向低头琢磨的宋恂,期待地问:“宋主任,你给我个准话,这事到底能不能成?”

若是不成,她就不在这边耗时间了,抓紧去下一家问问。

像是看出了她心里的想法,宋恂直言道:“这么跟您说吧,您想用瑕疵品换水产这件事,除了我们瑶水,全县再找不出第二家渔业公司敢答应您!”

这不是换三五斤鲜鱼,而是三五百斤。

鲜鱼一上岸就被水产站的人盯上了,谁敢从他们手底下给你匀出来好几百斤水产啊?

“那你们……”

宋恂没有卖关子,坦诚道:“最近我们瑶水支公司在给省食品出口公司供货,捕捞的水产运到砚北港时,出水时间都在五个小时以上。而出口公司对水产品质的要求比较高,几乎每次都要扔出来一批不过关的海货。您要是不嫌弃,我们可以用这些水产跟您换瑕疵品。”

反正大家都是瑕疵品,谁也别嫌弃谁了。

姚主席迟疑地问:“质量不过关的,还能吃吗?”

“您平时吃的海鱼,买回去时可能已经离水一天以上了。”宋恂笑,“这个比您平时吃的还新鲜呢。”

姚主席放了心,当机立断道:“行,就按你说的办!”

“我们每次打上来的鱼,种类并不固定,而且每次被出口公司拒收的,只有一两百斤左右。”宋恂商量道,“这种杂鱼不太适合给工人们按人头分配。要不然您将这批鱼直接送去职工食堂吧,让大家吃现成的也不错。我们每次给您供货一百多斤,送个三四次,可以让大家多吃几顿。”

“那杂鱼的价钱怎么算?”

“杂鱼嘛,里面肯定有贵的有便宜的。供销社的海鱼售价,最贵的能达到九毛一块,便宜的也在五毛左右。我们的杂鱼就按六毛算吧。”

海鱼的收购价低,但零售价可不低。

“可以可以。”姚主任挺高兴,趁热打铁地问,“咱们最快什么时候可以交货?厂里的工人们都等着呢!”

“就这两天吧。我还得安排一下,时间确定下来以后,我给您打电话。到时候直接从砚北港给你们送货。”

*

送走了姚主任,宋恂重新返回去看演出。

项小羽在文艺方面确实很有天赋,用南湾土话报幕并不让人觉得突兀。

通过她的语气腔调就能感受到一股自信,所以即便在报幕过程中出现一些小瑕疵,听众们也能不怎么在意地忽视了。

瞟一眼在台下望着闺女傻乐的项队长,宋恂不经意似的建议道:“你家项小羽在播音方面有些天赋。队里通电以后不是安装电喇叭了吗,可以考虑开办一个广播站,让项小羽每天去读个报什么的。”

项队长眼睛盯着台上,嘴上却道:“她已经在你们大瓦房上班了,哪还有工夫管广播站的事?”

“她不用全天二十四小时守着电话机,中午还是有休息时间的。”宋恂随口道,“咱们这边的普通话普及率太低了,队里办个普通话的广播站,每天中午普通话和土话交替着广播十来分钟,也是响应号召推广普通话了。”

项队长终于舍得将视线从舞台上收回来,转头瞅了他一眼。

“你这个领导咋还支持她干副业?”这不是不务正业嘛。

“电话员就是个临时工,没人能干一辈子。项小羽在播音方面有些天赋,她本人又有兴趣。如果有机会的话,可以让她在这方面多做一些尝试。”

宋恂觉得自己当着领导却操着当爹的心。

“唔。”项英雄点点头,“回头我问问那丫头。”

贾红梅从后面买了两纸包的瓜子回来,分给附近的几人。

刚给一个戏剧节目报完幕的项小羽也跑过来凑热闹,跟贾红梅挤在一个板凳上嗑瓜子。

看到宋恂回来了,项小羽问:“你刚才跑哪儿去了,怎么那么长时间不见你的人影?”

宋恂便低声与他们说了制衣厂工会想要用成衣换水产的事。

“你说的都是真的?”贾红梅一激动,瓜子也不嗑了,往项小羽手里一塞,就赶忙确认,“他们真的能用的确良衬衣换水产?”

“嗯,只有五十件瑕疵品,其余的都是司林布的。”

贾红梅一拍手:“好好好!的确良的成衣才四块钱,跟白送也没什么区别了。”

可不是白送嘛,若是去商店买,他们一个月的工资也买不来一件的确良。

宋恂:“……”

区别还是有的。

“不过司林布的稍微有点贵了。”项小羽也双眼放光地说,“要是自己扯布的话,一尺司林布才三毛七。做一件女士衬衣,五尺布就够了,成本不到两块钱。”

宋恂不确定地问:“那咱们亏了?”

他对布料成衣什么的不甚了解,不禁怀疑自己做了赔本买卖。

项小羽忙摆手:“如果是不用布票的成衣,这个价钱也很不错啦!”

听说了即将用成衣发福利的事,大瓦房的几人都兴奋了起来,悄声计算着,需要用多少杂鱼才能跟人家换来这一百多件衬衣。

宋恂叮嘱:“事情没办妥之前先不要声张,回头让田大妮私下去找赵老大,让他统计一下船员们需要的尺码和颜色。”

赵老大是船员在工会的代表,担任劳动保护委员。

“不用问。”项小羽神秘一笑,“咱们跟制衣厂换最大码的成衣就行。”

宋恂问她怎么回事,她还卖起了关子,什么也没说又跑回台上报幕去了。

不过,第二天将赵老大请来办公室,对方给出的答案居然还真被她说中了……

“小宋主任,这还有啥可挑的!不用管什么颜色,全要最大尺码的!”

宋恂知道船员们的情况,平日里不是穿褂子就是打赤膊,几乎没有穿衬衫的机会。

这些衬衫发给他们,八成是要留给家属穿的。

弄那么大尺码的衣裳回去,根本就不合身,人家怎么穿?

赵老大见他疑惑,便哈哈笑:“小宋主任,你听我的,全要最大号的!咱们这边都是自己做衣裳的,回头让家里的媳妇改改尺寸,多出来的布料,还能多做两条裤衩呐!哈哈!”

宋恂:“……”

行吧。

“小宋主任,”赵老大开怀笑道,“还是你来给咱们当领导好呀!刚组织大家看了演出,又要给咱们发福利,一发就是这么大手笔的!厉害厉害!”

“我这边已经尽力了。”宋恂正色道,“生产任务的事,你们可别给我掉了链子!要是年底的总结会上,咱们瑶水支公司还是垫底的,那我可就成了全县的大笑话了。”

赵老大自信道:“小宋主任你放心!咱们船队有这么多船呢,保管能完成任务!这两天海上的风浪有点大,明后天我们就出海。”

还得用鱼换福利呢!

*

船员们一个个喜气洋洋,觉得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瑶水村其他人的日子也不差。

自打参加完渔业公司组织的文艺演出,项队长家就迎来了两件喜事。

一个是项家大闺女项小鸿,被人上门提亲了!

另一个是项前进已经去征兵处报名了,体检以后就能去当兵。

来项家跟项小鸿提亲的不是男方的家人,对方还是比较讲究的,请了在十里八乡最有名的媒婆金大娘上门。

那个小伙子是公社邮电所的邮递员,据说是上次来瑶水村看演出时,正好瞧见了项小鸿领唱《红色娘子军》,意气风发,斗志昂扬,人家男同志一眼便相中了。

苗玉兰当着媒人的面还是很矜持的,只说闺女的婚事不着急,还得听听孩子本人的意见。

可是等到送走了金大娘,关上门一转身,她就松口气似的,暗道了一句阿弥陀佛。

惹得道士出身的项队长,斜了她好几眼。

“你看什么看!我高兴还不行呀!”苗玉兰瞪回去。

“你快别自作多情了,你高兴有什么用!这事还得大丫头自己说了算。”项英雄往烟袋里放着烟叶,嗤笑道,“以前也不是没有来提亲的,结果怎么样?还不是被你闺女一个一个推了!”

“之前那些都是咱们队里的,别说小鸿不同意,我也没瞧上!”苗玉兰哼道,“一个个还没我闺女能干呢,难不成让我闺女去给他们当老妈子?”

“这个小郑邮递员,咱们也不熟,你就知道他是好的了?”

“我这不是没答应嘛,回头咱们去公社里打听打听他家的情况。”苗玉兰嘟哝,“最起码是个吃商品粮的,要是合适,就让闺女自己去跟他接触接触。”

“反正你别自作主张就行,现在都时兴自由恋爱了,要是她自己看不中,说啥都是白搭。”项英雄鼓捣着烟袋锅子,提前给老伴打个预防针,“你看她为了搞那个女子船队,连大瓦房的副厂长都不去当。她的心思根本就没放在找对象这方面!真是魔怔了!”

苗玉兰不爱听这些,她现在就想着如果这个郑邮递员是个好的,就赶紧介绍给闺女。

把她的婚事解决以后,自己也能放心地给两个小的张罗婚事了。

项家两口子将大闺女被提亲的事瞒得死死的,除了他们两口子,只有当天在家的老大夫妻知道。

连项小羽这个亲妹妹都没听到风声,宋恂他们这些外人,就更是不得而知了。

不过,对于项家的另一件喜事,宋恂和吴科学还是能沾些光的。

这天,他们刚从大瓦房下班回来,还没进院子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鲜香。

“项前进这小子做啥好吃的了?”吴科学嗅嗅鼻子,撒丫子往院子里跑。

项前进顶着一脑门的汗,从灶间探出头来,见到他们就咧嘴乐:“回来啦?赶紧洗手吃饭,我今天做了我们南湾的经典特色菜!除了逢年过节,平时可是吃不到的!”

宋恂心里一动,开口问:“你不会是做了‘八鲜过海’吧?”

“哈哈哈哈,就是八鲜过海!”项前进用手扇了扇,陶醉地问,“香吧?”

二人在院子里洗了手,坐在了饭桌旁。

项前进居然还提前打了半斤白酒,给宋恂和吴科学满上了。

宋恂瞅着面前的一大盆海鲜,里面的料确实挺丰富的。

梭子蟹、对虾、琵琶虾、海参、鲍鱼、蛏子、蛤蜊、八爪鱼,还有一些他叫不上名字的海鲜,看起来绝对不只八种了。

宋恂伸手拆了一个梭子蟹,看向给他们倒酒的项前进:“今天不年不节的,你怎么想起来做八鲜过海了?”

他没记错的话,项队长可是说过,这玩意儿的材料不好凑齐。

很多食材都不是一个季节的。

项前进搓搓手:“嘿嘿,我不是要去当兵了嘛,在家呆不了几天了。你们在我这里住了这么长时间,我也没给你们做过什么好吃的。只当是在我离家之前,再好好招待你们一次吧!”

宋恂不太熟练地拆着蟹,似笑非笑地问:“怎么转性啦?不背地里骂我了?”

他之前把海边三结义的三个混子都弄去了队里干苦力。

这小子每天得去养猪场清理猪粪,另两个也在大队拉化肥的船上苦哈哈地干呢。

整天一身臭烘烘地回家,队里的社员们都绕着他们走。

刚开始时,在养猪场帮忙的孙技术员还悄悄跟宋恂打过小报告,说项前进这小子一边清理猪粪,一边从上到下地问候他家祖宗。

项前进心知自己的那点事瞒不住宋恂,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当初是我不对,你这么做也是为了我们好!我现在已经知道错了,早就改好了!每天都去养猪场干活,从来没迟到过!”

“知错能改就是好同志嘛。”吴科学剥着琵琶虾的虾壳,全然忘了当初被三个混子偷走东西的愤懑,语重心长道,“以后你去了部队,穿上了军装,就是一名光荣的解放军战士了!可不能再干那些偷鸡摸狗,给军人抹黑的事情!否则有了这种前科,是要被部队清理出队伍的!”

吴科学怕他不知轻重,还冲着宋恂抬抬下巴说:“不信你就问问小宋哥,他们家除了他,都是在部队的。”

项前进眼巴巴地望向宋恂。

“以前的事既往不咎,你年纪也不大,还有改正的机会。”宋恂吃了人家的嘴短,也推心置腹道,“部队是个讲能力和实力的地方,能者上庸者下。你去了以后就踏踏实实地搞好训练,提升自己的军事能力和身体素质。”

瞅了瞅他不高的个子,宋恂又改口说:“训练的同时营养也要跟上,好好吃饭。要是过个一两年,你还是这个体格,就干脆转去炊事班当个炊事员吧。你做饭的手艺还不错,如果在部队表现得好,兴许同期兵都退役了,你还能因为手艺好被留在部队呢!”

项前进无语道:“宋哥,我还没当上兵呢,你怎么现在就给我泄气呢!我还想扛木仓上战场呢!”

“呵呵,行吧。这回确实是我说错话了。”宋恂端起酒杯,自罚一杯。

在自己的大院子里环视一周,项前进像是交代后事似地说:“宋哥,吴哥,等我走了以后,你们就一直在我这个院子里住着吧。我要是在部队混的好,可能就不回来了。你们到时候在这里娶媳妇生孩子也没事。”

宋恂&吴科学:“……”

吴科学气道:“谁在这生孩子呀!过不了两年,我们就能回城了!”

难道还真想让他们在乡下呆一辈子呀!

“这钱你拿着吧。”宋恂从兜里掏出二十块钱塞给他,“你不是明天去体检嘛,可以顺便去供销社买点你能用得上的东西。这二十块就当我俩住你房子的房租了。”

项前进推了回去,没要。

“我自己存了一些钱,再说去了部队还能每月领津贴。”项前进想到自己马上就要成为一名光荣的解放军战士了,心态也平和开朗许多,“你们住在这里算是帮我守着房子。否则常年不住人,这房子就该破败了。”

他这样真心实意地拒绝,让宋恂的感觉还怪复杂的。

部队真是一个大熔炉啊,这项前进还没进去呢,就已经有这么大的转变了……

项前进推了钱,又对他们叮嘱道:“这个房子可以给你俩住,给我大伯、大哥、大姐、二姐住都没问题。但你们得帮我守住了,千万别让我二哥住进来!”

“怎么了?”平时没见这小子跟项远洋有什么矛盾。

“他整天跟在那个苏知青屁股后面跑,忒没个男人样子,我简直烦死他了!净给我们老项家丢人!”项前进不耐地挥手说,“万一他想用我的房子跟苏知青结婚,我是坚决不能同意的!”

宋恂只认识一个苏知青,不知道队里还有没有其他女知青姓苏。

不过,不管是哪个苏知青,宋恂都觉得项远洋不可能用堂弟的房子结婚,便点头应承了下来。

吃着海鲜,喝着小酒,宋恂给他讲了很多进部队以后需要注意的事情。

三个人的这顿饭吃到半夜才散席。

项家人包括宋恂和吴科学在内,都觉得项前进去当兵的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

毕竟他们家的家庭成分很好,项前进的父亲又是救人牺牲的,再有船队赵老大在征兵连长那里走走关系。

像他这样的年轻小伙子,去当兵出不了什么大褶子。

不成想,次日下班回来,宋恂正打算问一问项前进的体检结果怎么样,要带的东西都买全了没有。

结果推开项前进的房门时,却见这小子正缩在墙角,闷着脑袋呜呜哭呢!

宋恂心里一沉,走过去将他从地上拉起来问:“体检结果不好?体检没通过?还是怎么了?”

他能想到的最坏结果就只有这些了。

项前进在满是鼻涕眼泪的脸上胡乱蹭了一把,摇摇头,瓮声瓮气地说:“不是体检的事。”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吴科学也急了,征兵那可是能影响一辈子命运的大事!

“我去体检的时候,人家没让我进!那个征兵的干部说,有人把我举报了!”说完,项前进又重新缩回去,呜呜地哭上了。

宋恂蹙眉问:“举报你什么?”

“不知道,反正人家部队不要我了!呜呜呜……”

*

项前进因被人举报而参军失利的事,是谁也没料到的。

不过,对于这件事,其他人都帮不上什么忙,只能说些安慰话,具体被举报了什么还得由项队长去查一查。

宋恂将项前进交给他大伯和二姨以后,又忙起了与制衣厂以物易物的事。

第一次给县制衣厂送货,是由他带着项爱国亲自去的。

其实,自打在渔船上放了冰以后,被出口公司收购站拒绝的水产已经很少了。

不过他们这个船队一共有十条船,将每条船上被扔出来的杂鱼聚集到一起,一百多斤肯定是有的。

因着知道这一百多斤鱼是能给大家换来福利的,所以知青船长周卫国对待这批杂鱼的态度极其小心谨慎。

光是碎冰就铺了七八层,生怕宋恂他们还没到地方,这些杂鱼就变质了。

所以宋恂和项爱国提着的这只装鱼大竹筐,足有两百多斤了。

好在从砚北港到县城是有火车的。

砚北港是大港,为了运输货物方便,有一条专用铁路是直通码头的。

宋恂二人蹭着出口公司拉货的大卡车,将大竹筐运到码头火车站,再蹭着人家的运输线,一路开往县城。

不到一个钟头就能到县城火车站。

坐在运货车厢的地板上,项爱国抹一把汗说:“咱们送过去的这些鱼,比他们在水产市场买的鱼还新鲜呢!每斤才收六毛钱!”

“人家的衣裳不是也打折了?”宋恂好笑道,“你要是实在舍不得,要不就别跟人家换了吧?”

“别别别,赶紧换吧,同志们都在家等着新衬衣呢!”像是想起什么,项爱国恢复正经神色与宋恂商量,“还有几个船员和家属跟我提了一个小建议呢!”

“跟你提建议?”

“对啊,他们不敢来跟你说,就由我代为转达了。”

“……”他是有三头六臂吗?

“咱们船队里不是招了不少年轻小伙子嘛,有些人的学历还挺高的。所以人家父母的期待也就相对高一些。”项爱国抵着下巴嘿嘿偷笑了两声,“咱们的船队里着实有几个条件不错的光棍呢!昨天有几个大娘跑来问我,能不能给这些光棍在制衣厂找个对象!”

宋恂:“……”

“她们都已经打听清楚了,那制衣厂跟毛纺厂差不多,都是女工多的单位。有不少女同志还是未婚呢!”

“人家女同志在县城工作,是城镇户口。咱的船员在瑶水村工作,是农村户口。虽然双方可以结婚,但人家在县城里呆得好好的,干嘛跑到乡下来?”

宋恂不太理解这些大娘的思路,哪怕真娶回来了,人家姑娘还得在城里上班,两口子结了婚就是两地分居的状态,她们图什么啊?

“咱们正式船员的条件其实不差的,有工资有票证,除了是农村户口,在农村工作,那福利待遇跟城里人也没什么区别。”在这件事上,项爱国站船员这边。

宋恂暗自琢磨了一会儿,突然黑了脸。

“他们想娶县城的媳妇,不会是打着去县城上班的主意吧?”

媳妇不能回村里上班,他们就去县城工作,县城还有个南湾县分公司呢。

万一他好不容易招来的船员,都被城里姑娘拐带走了,他找谁打渔去?

“不会不会!去县城找工作哪是那么好找的!”项爱国赶忙解释,“咱船员的条件不错,兴许就有女同志喜欢过这种生活呢!平时在单位各忙各的,周末来海边或者去县城当个周末夫妻。我听说城里有不少夫妻都是这么过的……”

反正距离不算太远,像他们这样搭火车从砚北港中转,再从砚北港搭渔船回队里,也就两个钟头。

“这些婶子大娘图啥,娶个媳妇跟没娶一样……”

项爱国心道,要么是图人家学历高,要么是图工资高呗。

他赶紧岔开话题说:“主任,要不咱们一会儿去了制衣厂,跟姚主席商量一下,给咱们两个单位组织一次集体相亲呗!”

“那叫联谊……”

“嗐,意思都差不多。”项爱国问,“你觉得这事能提不?”

“提倒是能提,人家答不答应就不好说了。”

让人家县城姑娘跟乡下小子谈对象,这事怎么想都觉得悬。

项爱国又坏笑了起来,挤眉溜眼地说:“主任,反正你也是个光棍!一会儿咱就跟姚主席说,这次集体相亲你也会参加,由你打头阵!姚主席肯定能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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